第十五章：心底叫囂的聲音被強制壓下去

    將近傍晚，田蜜匆匆請了假。

    田思明在電話裏把她訓得狗血淋頭——

    “你是不是傻？這幾天你給我捅多少簍子了？把人氣進醫院，人家說說客氣話讓你回去，你還真滾回去了？！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們姐弟倆好喝西北風？你立刻給我滾回來！老子帶着你登門道歉！”

    聽着那中氣十足的聲音，田蜜覺得應該至少還能再活40年。

    她跑到學校門口才發現天空灰濛濛的陰沉連綿，大有向身後繼續蔓延的趨勢。

    糟糕，忘了今天有大暴雨了。

    才想着，噼裏啪啦的雨點不打一聲招呼地從天而降。

    頃刻間，大雨傾盆。

    空曠的場地，她狼狽地無處可躲，只想快跑到馬路上，打輛車。

    她剛跑了兩步，一輛黑色大奔擋在她面前攔住去路。

    傅彥開降下車窗，皺起眉頭，“上車。”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田蜜第一次覺得上天還是眷顧自己的。

    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謝謝。”

    鵝黃色的薄款針織衣已經迅速吸飽了雨水，裏面的吊帶小背心緊緊貼在皮膚上，辮子上的雨水也還在持續往下滴。

    她後知後覺，不自覺夾緊雙腿，自己的白色半身裙一溼，裏面的打底褲必定顯露無疑。

    田蜜只覺得老天好不容易給她遞了把傘，卻又轉臉颳起了旋風……

    田蜜看傅彥開沉着臉不說話，心裏咯噔一下，完了完了，不會是生氣自己把他的座駕弄髒了吧。

    她尷尬地轉了轉頭，又開始沒話找話。“好巧啊。今天中午跟你一起的那位大哥呢？”

    大哥？

    傅彥開眸色深了深，許彬比他還大兩歲。

    田蜜見他不說話，尷尬地抽了一張紙擦了擦臉，“我都忘了今天要下雨了。”

    實際上是昨天的事情帶來的衝擊已經讓她本就不夠用的大腦開始停轉。

    “傅爺爺……出院了嗎？”

    她努力翻了個話題出來。

    “嗯。”

    好冷，田蜜又搓了搓手臂。

    “我們去哪？你是回公司嗎？能不能把我送到地鐵站，我要回家。”

    “看情況，你先處理好自己。”

    雨勢越來越大，車窗外一片淋漓。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緩緩駛入一片別墅區。

    田蜜披散着一頭捲髮，溼衣服外面裹着大浴巾，坐在沙發上，打量着陌生的地方，這應該就是傅彥開在市區的住宅。

    鼻尖縈繞着熟悉的沉香味，她後知後覺地抓着浴巾，這是……

    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忽然，一隻大手探上她的額頭，只一瞬，全身的血液彷彿迅速涌上腦袋，她訝異地看着傅彥開。

    “嗯，很好，燒退了。”

    他拿着體溫槍對着額頭掃了一下確認體溫正常後才轉身去倒水。

    明明觸碰的是額頭，田蜜的臉卻燒得像一團火，她整個人縮進浴巾裏面，卻發現像是自投羅網，更躲不掉他的氣息。

    “我們什麼時候回老宅。”

    輕輕的軟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傅彥開看着純淨的水流，慢條斯理地倒好，遞給田蜜，“今天，應該是回不去了。”

    田蜜看着狂風呼嘯的窗外，甚至有細碎的斷樹枝敲打在玻璃上。

    是沒法出門的天氣。

    從來沒有和家人以外的男人過夜的她，手心已經緊張浸溼。

    “爲什麼要取消婚約？”

    “嗯？”

    田蜜沒料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傅彥開拿起喝完水的玻璃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看着透明杯裏的氣泡翻涌奔騰，“不是很喜歡他嗎？”

    “不想喜歡了。”

    田蜜悶悶的聲音，聽在傅彥開的耳中有些撩癢。

    “你爸的公司也不在乎了？”

    感覺到身後的人又陷入沉默，他飲了一口水，“只要到不了生死關頭，那還沒走到絕境那一步。”

    “也許，就算還活着，已經沒了生的意志不也是絕境嗎？大家活着的苦衷是不盡相同的啊。”

    傅彥開聞言挑了挑眉，“那不是還活着呢嗎？”

    田蜜語噎，深感他的無情，無以共情。

    她有些生氣，怎麼有人把生啊死啊掛在嘴邊好像吹吹風一樣簡單？

    他不知道有個詞叫生不如死嗎！

    “你做的很好。”

    冷不丁地，田蜜愣是沒反應過來他在誇自己什麼。

    “想反抗，不一定靠硬拼，也許你可以藉助外力。”

    “怎麼借？”

    田蜜大大的眼睛認真的盯着他，傅彥開看着那單純迷茫的眼神，心底有個叫囂的聲音被他強制壓了下去。

    “誰都幫不了我，下個月6號就要訂婚了。”

    田蜜疲憊地把下巴放在蜷起的腿上。

    “訂婚……”傅彥開揚起嘴角，“和誰訂婚？”

    “傅景和我呀。”

    田蜜一副“大哥你沒失憶”的表情看着傅彥開，他竟然笑得更開了。

    田蜜才發現他挑起嘴角笑開，左邊竟有一顆虎牙，顯得有些流氣不羈，和平日的沉穩冷靜完全不同。

    “傅景早晚的確會訂婚，和誰……那就不知道了。”

    田蜜在他眼中竟然看出了一絲諷刺。

    “田蜜，不管是誰，都永遠叫不醒一個決意裝睡的人……”

    傅彥開丟下一句莫名的話，進屋裏找了一套衣服扔到她身邊，“去換上。”

    卻見田蜜彷彿還在思考他的話，他上前俯身摘掉她身上的浴巾，髮絲劃過手背，有些瘙癢……

    “你是打算二次發燒？”

    淺淺的氣息近在眼前，浴巾從身上抽離的時候，猛地失去溫暖，她甚至條件反射地想往前靠一靠。

    田蜜大腦一陣混沌，她抓起衣服，逃也似地闖進一間房。

    爲什麼每次碰到他，自己都是無比窘迫的狀態。

    穩了穩緊張的心，打量一下四周才發現，這好像是傅彥開睡覺的房間？

    整個房間的灰白色調和它主人帶給人的感覺一樣沉穩而疏離。

    牆上兩排掛櫃裏是滿滿當當的CD唱片，白色牀頭櫃上，有傅宅的全家福。

    灰色被子上面一隻手機隨意地丟在上面。

    她渾身不自在地拿出手裏的衣服，是一套白色男士純棉家居套裝。

    鼻子一陣癢意，她咬咬牙，抓緊時間換上，剛提上鬆鬆垮垮的褲子，好在腰間有抽繩可以繫緊，可是腳邊還是堆了一堆褲腳，她蹲下開始整理礙事的褲腳。

    “呼——”她鬆了口氣，剛抓起牀上的上衣……

    “咔喳——”

    田蜜猛地回頭，看着突然被擰動下彎的門把手，不好，怎麼忘了鎖門！

    上身只穿着內衣的她，慌亂得要套上衣服，手卻和長髮打了架。

    看着還在下沉的門把手，心突突地跳到了嗓子眼。

    他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