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隱患（求月票）

    劉銘德打電話過來，是約張雲起吃飯。

    商人求財，以和爲貴。張雲起預料到劉銘德不至於因爲宋君羨的那點小事興風作浪，也猜到劉銘德指定會打探他的底細，但是沒想到劉銘德還會主動邀請他吃飯。

    挺大氣的。

    張雲起同意了。

    他把時間定在了週五晚上。

    掛了電話以後，張雲起帶着趙亦寒去墮落街吃飯。

    經過東大門的時候，趙亦寒看見路上恰好有一輛公交車駛過，她瞪大眼睛伸手一指：“你看，你那同學！”

    張雲起擡眼望去，那輛公交車的車身上面，大幅噴繪着李雨菲和成龍的愛華電子VCD廣告，覆蓋了整個車廂，樣式和公交站臺燈箱廣告是一樣的，色彩鮮豔奪目。

    趙亦寒說道：“漂亮吧？”

    張雲起笑了笑：“漂亮，但又不是你。”

    趙亦寒撅了噘嘴說：“人家學藝術的嘛，我家沒錢培養我。”

    頓了一頓，她又說道：“對啦，你不是說給我找了一個兼職工作嗎？好久沒動靜。”

    張雲起恰好經過小報亭，順帶買了一份《裏津晚報》，攤開一看，沒有意外，裏面有愛華電子的廣告新聞，紅色標題極其誇張，內容也格外誇大其詞。

    他對趙亦寒說道：“你的工作找好了，這週六正式上班，一週工作兩天，每週星期六和星期三，每次工作三個小時，工作內容就是花園打理綠植。工資月結，兩百。”

    趙亦寒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吶吶說道：“一週只要工作兩天，每次工作三小時，這麼輕鬆，還給這麼高工資？真的假的吶？你又哄我是吧。”

    “真的。”

    “我怎麼不太信。”

    “你去上班的地方看一次不就信了。”

    “上班的地方在哪裏？”

    “距離我們學校15分鐘路程，嶽麓東門別墅。”

    “老闆是誰呀？”

    “你的便宜老哥我。”

    ******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深秋將至未至，天氣卻已經開始慢慢轉涼了。楊瑾和往常一樣，爲了配合張雲起的學業，凌晨六點到東門別墅匯報工作。

    張雲起剛跑完步回來，現在他每天聽彙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瞭解愛華電子的市場銷售業績。

    隨着胡志標的懸念式廣告不斷發酵和地推廣告攻勢大面積鋪開，報紙媒體和公交站牌以及公交車車廂廣告的輪番轟炸，愛華電子VCD已經逐漸走入城市市民的視野裏，許多意動經銷商開始紛紛付款下單。這裏面有一個關鍵因素，就是愛華電子產能充沛，都是現貨現款，這打消了他們對於愛華電子“先款後貨”市場銷售政策的疑慮。

    短短八天時間，愛華電子已經收到了高達4000萬的訂單金額！

    省城裏津方面的數據格外亮眼，國慶到現在八天時間，已經通過友誼商店等大型商場的終端市場賣出去五百多臺，直接超過了萬燕，直追三星影碟機，成爲裏津市影碟機的第一品牌指日可待。

    這個數據不錯，但張雲起心裏清楚，區域局限性很強，另一方面，愛華電子的廣告投入是比較誇張的。不提華中地區，單單湘南省，愛華電子的廣告費用投入已經超出當前影碟機的銷量王者三星四倍之多。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三星是國際大品牌，品牌效應是多年積澱下來的結果，愛華電子VCD作爲剛剛面世的新品牌，需要兇猛的廣告強度，投入自然比三星多很多，再加上技術研發方面的鉅額投入，利潤跟人家更是沒得可比性，所以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

    當然，張雲起並不在意三星領騷市場。

    因爲他知道三星將在明後年井噴般爆發的國產影碟機當中退出市場的角逐。原因很簡單，三星輕敵了，影碟機是基於第一代解碼芯片的產品，質量很不穩定，返修率很高，雖然是國際大製造商，名氣大，但是落後的技術給影碟機的質量問題蒙上一層陰影，以致在明年突然爆發的中國影碟機市場當中被打的措手不及，後面三星再想趕上已經來不及了。

    張雲起比較關注的還有胡志標在市場營銷方面的動作。

    除去省城裏津市和江川市這兩個採取廠家直供模式的地區，目前胡志標在湘南地區下轄的11個地級市、1個自治州展開廣告營銷活動。胡志標是帶着營銷團隊一個城市一個城市跑。

    基本流程都是由當地的經銷商先召集賣場與媒體召開產品上市預熱發佈會，邀請媒體採訪、刊發大量新聞稿。胡志標帶領團隊趕到以後，立即召開產品上市發佈會，並且開展地推活動和新聞宣傳活動，幾乎覆蓋當地所有平面的媒體，各種軟文廣告輪番轟炸。

    這樣的營銷方式在後世看來自然是很沒水準和吸引力的，但在90年代是主流的市場營銷推廣方式，那些賣藥賣保健品的企業都這麼幹，當然，愛華電子沒興趣把廣告打到農村去，三四千一臺的VCD，90年代農村地區不是主流消費羣體，愛華電子的廣告營銷只圍繞地市級別的城市做文章。

    聽完彙報，張雲起去學校上課。

    湘大眼下最熱鬧的事情就是籃球比賽。

    在認真學習之餘，張雲起去瞧了一場經管系的比賽。

    都是爲自己系裏的隊伍加油，這時候女生們可以光明正大的放肆尖叫了，每次金聖澤帶球突破的時候，必有山呼海嘯的發情聲，可惜的是，這時候還沒有坦胸露乳的啦啦隊可以欣賞。

    週五晚上，小武開車，張雲起去了江心洲赴劉銘德的約。

    劉銘德很客氣，也很熱情，張雲起乘輪渡過江的時候，他就在渡口處迎接了。

    吃飯的地點就在江心洲度假酒店。

    這是劉銘德的產業，他在這裏搞的度假山莊、遊樂園和度假酒店，對裏津市的消費、休閒觀光和第三產業發展是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的，他也因此而得到市裏面的重視，市裏面才會把當時沒人敢接手的慶午街重點招商引資項目交到他的手裏。

    想起這個張雲起心情就沒那麼好。

    他估計慶午街現在的土地出讓金也不會很高。這個冒金子的項目不說十年以後，有個三五年，誰人不垂涎欲滴？

    到了餐廳，劉銘德安排了一間環境雅緻安靜的包廂，菜還沒上桌，張雲起開門見山：“劉總今天約我過來有什麼事？”

    劉銘德講道：“專程向張總賠禮道歉。”

    張雲起笑笑：“我們無冤無仇，道什麼歉？”

    劉銘德笑呵呵地講道：“商人嘛，和氣生財。爲了女人不必要。”

    張雲起也跟着笑了笑，說道：“有個事兒我還挺感興趣的。”

    劉銘德問道：“張總請講。”

    張雲起說道：“聽說你拿下了的慶午街項目的開發權？”

    劉銘德笑了起來：“張總對這個項目有興趣？”

    張雲起道：“算是吧，打算怎麼運作？”

    劉銘德說道：“這個項目的總投資金額很大，我一家搞不定，自然是要合資運作的，而且得分期開發。”

    張雲起說道：“合資方呢？”

    劉銘德點頭：“湘北雄森集團。”

    張雲起記住了這個名字。

    劉銘德又說道：“合作伙伴這種事情，多多益善。”

    張雲起知道劉銘德什麼意思，當然劉銘德也大有可能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劉銘德憑什麼信任他呢？但不管怎麼樣，他手下的合資公司很多，合資方大多是政府層面的控股公司，各個方面都有一定保障，雖然慶午街項目實在誘人，不過讓他和這種不熟悉的港商合資也同樣是不可能的，大家就是打個哈哈。

    這時候精美的菜餚上了桌，劉銘德見張雲起沒有再就這個事情接話，邊吃邊說道：“張總年輕有爲，大概對這種項目沒什麼興趣，對了，前兩天我見了徐凱徐副市長。”

    張雲起不免想起了上次頂着徐凱的名號把劉銘德騙的團團轉，夾了塊燒鵝，笑道：“劉總不會是想興師問罪吧？”

    劉銘德趕忙道：“那倒沒有，張總放心，過去了的事情就過去了，我們從此不再提。”說着，他端起酒杯和張雲起碰了碰，一飲而盡，隨後坐下來說道：“我聊這個呢，你應該知道市裏按照江川模式再推進國營企業改革，這一塊是徐副市主管的，但是市國投董事長孫軍幾次三番約你，見到的都是你的那個女助理。”

    張雲起聽到這話就不爽。

    孫軍找他想聊些什麼他清楚。

    他娘的，慶午街這麼好的項目沒他張雲起的湯喝，拱手給外資港商吃飽喝足，然後把資產轉移出去，市裏面沒人要的破銅爛鐵就想起了他張雲起。

    張雲起點頭，說下週有時間我去拜訪孫董事長。

    嘴巴上去見！

    這頓飯只是劉銘德爲了緩和維護一下和張雲起關係的。張雲起呢，也只是想摸摸慶午街的底細，看看這個他心心念念的項目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後面兩人沒談太多的實質性內容，不過總體上聊的還不錯，到了晚上九點，吃的差不多了，劉銘德要給張雲起安排娛樂活動，一連串顏值超高的美女進來，像屠夫砧板上的豬肉一樣條條擺好。他還頗有幾分得意的介紹：“張總這樣的年輕俊傑，一般女人哪能近身？全是師範藝術生，沒人碰過！”

    張雲起擺手笑着說謝謝。

    從江心洲離開後，他直接回住所。

    洗過澡後，張雲起正準備回臥室睡覺，遠遠地就看見了楊瑾快步走進來。

    楊瑾穿了一身黑色職業套裝，踩着高跟鞋，身邊還有馬史和他帶的兩個安保，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

    張雲起意識到不太對勁，道：“怎麼了？”

    楊瑾說道：“出事兒了老闆。”

    張雲起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楊瑾喘着氣說了起來。

    出事的是聯盛集團在望城喬口鎮推動建設的荷花蝦基地項目。

    事情的起因，說起來很簡單。

    聯盛集團新成立的農研中心專家組在喬口鎮喬家村規劃出了一千兩百畝的水田和灘塗水域，準備通過喬家村村委會集中流轉過來。

    近期聯盛集團對接望城區政府的時候，因爲涉及到水田，交通水利等等因素，給的均價較高，200元/畝/年的標準，年租金爲二十四萬元，流轉年限爲20年，三年一付，也就是七十二萬元。但是當地的老百姓得知外地有大公司過來承包他們的地後，直接坐地起價。

    這個張雲起並不意外，和後世的房地產拆遷一樣。土地掌握在人家手裏，你有需求，被小老百姓宰兩刀是正常的，但喬家村開的價格過於誇張了，直接擡到了350元/畝/年，年租金翻了近一倍，而且是集體性行爲。

    獅子大開口也不是這麼玩的。

    李季林當然不可能同意。

    這個價格就是明搶，有點拿初來乍到的外商聯盛集團當豬殺的意思。

    房地產規劃的地不拿下來，項目很可能就卡住推不動，但搞農業沒這方面的問題，喬口鎮合適的水田水域其實多得很，聯盛集團完全可以放棄喬家村的地，轉而去其他村裏流轉土地。

    土地流轉李季林有豐富的經驗，處理的也已經很圓滑了，他爲了給區裏面壓力，隱晦表達過土地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聯盛集團有可能放棄在喬家村建設基地的可能性。

    當初在聯盛集團和區裏簽訂的合作協議裏面，核心基礎條款之一就是土地由區裏面主導喬口鎮負責收儲上來，而聯盛集團負責土地流轉資金。

    現在，土地集中收儲的事情，區裏面始終搞不定，市長陸豐催的又緊，他喊着大幹一百天，恨不得明天五千畝的基地就建成，給他的功勞簿上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但是現在當地小老百姓獅子大開口，導致項目進度卡住。

    李季林壓力很大，心裏自然不滿。

    他必須得把這種壓力傳遞給區裏！

    沒想到的是，聯盛集團撤資這個消息，一下子就傳到了喬口村村民耳中，村民們立馬就不幹了，他們跑到區裏面，提出如果聯盛集團要換地方建基地的話，就必須得賠錢！

    說實在的，這個五千畝的大型種養殖基地項目裏津市裏面一直是很重視的，但張雲起事情太多，根本就沒有實地考察過和參與過，一直是李季林在操盤。

    聽楊瑾被事情原委講完後，張雲起想了想才問道：“區政府是什麼態度？”

    楊瑾遲疑了一下，隱晦地道：“不知道是不是喬口村在區裏鎮上有關係。”

    張雲起點頭：“李季林呢？”

    楊瑾道：“還在區裏面談。”

    張雲起點了一根煙，說道：“村民讓聯盛賠錢的理由是什麼？”

    楊瑾說道：“理由是陰差陽錯導致的，當然，也不排除有人蓄意策劃！”

    張雲起撣了撣菸灰：“什麼意思？”

    楊瑾說道：“在聯盛集團沒有和望城區政府、喬口鎮政府達成明確合作意向之前，聯盛集團專家團隊在做前期調研規劃的時候，喬家村委會就提前放風出去，說區裏面和聯盛集團明確了要在他們這裏流轉水田搞大型基地，這導致了當地的村民們受到誤導，沒有應時播種晚稻等農作物，耽誤了農耕，導致耕田全部撂了荒。因此，如果這時候我們想撤出來，就必須賠償他們的損失。”

    張雲起點了點頭。

    這事兒背後有沒有始作俑者眼下還不能確定，但是很危險，一旦處理不好，且不說聯盛集團在湘南地區的金字招牌砸了，還可能引發羣體性事件！

    張雲起說道：“通知李季林，明天我去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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