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自我（求月票）

    張雲起離開了213宿舍。

    他把宋君羨的錢收了，他也沒有興趣和這個鋼鐵直男講什麼大道理，人嘛，賤的很，很多事兒不撞到頭破血流是不會懂的。

    在去湘大的教學東樓上課的路上，他路過了學校的表白牆。

    那時候手機才剛剛出來，屬於絕對的奢侈品，不是普通大學生能夠消費的起的，內心騷動的男女們傳情不方便，導致表白牆成爲了90年代大學生們最活躍的地方。

    張雲起每次經過這裏的時候，都要瀏覽一下湘大表白牆上的信息，因爲每次都有神人的發言，叫人歎爲觀止。

    今天同樣。

    張雲起看見上面有這樣一條消息：“表白昨天晚上在閱覽室帶着耳機放屁的女生。我喜歡她的驚慌，喜歡她的迷茫，喜歡她羞羞的表情和沉默中的一聲悶響。”

    張雲起再一次歎爲觀止。

    他看到下面還有一條備註：“女主穿綠色長裙，長髮，西北樓大一新生，鼻子左側有一顆漂亮的美人痣。”

    寫這玩意的傢伙太他媽不是玩意了。

    張雲起轉身去了教室。

    這時候已經上課好一會兒了，張雲起進去的時候，也不好意思往前頭坐。他拿着教材從教室後門進去，打算和馬如龍、金聖澤一夥人坐一塊兒。

    《金融計量理論與方法》的任課老師是一個博士，叫做李尚坤，年輕，三十多，比湘大學生也就大十來歲，臉長得嫩，樣子看着就像一個大學生，上課時很有激情，年輕有爲，特別受女生們的喜歡。另一方面，學生當中傳說他師承校長江汝勤，但是實際上江汝勤已經好些年頭沒帶過博士和博士後了。

    當然，在湘大搞計量經濟學，誰不想蹭蹭校長江汝勤的光呢？

    江汝勤可是中國計量經濟學的帶頭人，開宗立派的人物，在哲學方面也頗有成就。李尚坤作爲湘大一把屎一把尿原汁原味澆灌出來的人才，蹭蹭大佬的尾氣也沒什麼，而且湘大出去的學生，都可以統稱爲江汝勤的弟子。

    李尚坤年輕有爲，頂着博士的大帽子，長得也不賴，在湘大混的應該算是還可以的，他唯一比較失意的地方在於職稱評選方面比較失敗，原因很簡單，一是資格比他老的比他大的沒評上副教授的老師還有一波，總是擋在他面前；二呢，大概是學術專着沒別人的厚，但他自認爲才氣逼人，所以總是一副懷才不遇的樣子。

    懷才不遇的人，往往也很傲氣。

    李尚坤博士向來覺得他的課堂非常有價值，最受不了的就是學生翹課和在他的課堂上睡覺，士可殺不可辱，你可以永遠不來，反正期末考試別想及格。

    張雲起進去的時候，李尚坤正上着課，他看見一張完全陌生的新面孔從教室後門摸進來，於是停下了講課，拉下臉開口道：“那位同學，你給我站住！”

    張雲起被叫住了。

    他擡眼，和李尚坤的眼睛碰了個正着，撞出一串火花。

    如果這是愛情的火花，那該多令人心醉神迷呀，可惜不是，這是憤怒的火花。

    一時間，氣氛陡然嚴肅了起來。

    坐在教室前頭的女生們全都扭頭過來，眼睛齊刷刷的看着張雲起，或許在她們眼裏，這個傢伙實在太刺頭了，上次打校團委副書記袁野的風波才剛剛過去，這會兒又來一出遲到直接往槍口上撞。

    女生裏面好些個認識而且關係的，像李雨笙、趙文瑄、王璇和於小雨等。她們的表情更多的是意外。

    張雲起還看到許久未見的趙亦寒坐在教室前面，側過頭盯着他，眼睛睜的大大的，紅潤的小嘴巴都隙開了，小臉似乎有略略的擔憂。

    李尚坤博士敲了敲講臺，拿起點名簿，盯着張雲起道：“你叫什麼名字？新面孔啊，我的課你一堂都沒上過！”

    這話叫氣氛更加緊張。

    教室裏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但李尚坤說的是實情。

    張雲起確實沒有上過他的一堂課，顯然他感覺受到了嚴重的侮辱。

    站在張雲起的角度來看，他很抱歉。

    實際上，他沒讀過大學，人生經驗全部來自於社會這個大熔爐，學識不高，經濟理論基礎不夠紮實，雖然說進入大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明顯感覺到這所高校裏面混吃等死的老師大有人在，思想的聖殿裏並不缺少生活的奴才，但是他也確實想在這所高校裏面學點真才實學，能夠將專業的理論知識和他的社會實踐勾連起來，融會貫通。

    因此，翹課他確實不是有意的。

    他每天聽取聯合時代旗下各條業務線上的工作匯報和處理表單就要花費不少時間，而開學到國慶那段日子，又恰好和愛華電子籌備着產品上市的事情撞車，導致他相當忙，就沒怎麼來過學校，也沒上過幾天課，無意之中，恰巧就把李尚坤博士的課全給翹了。

    此刻在同學們的注視下，面對李尚坤的問話，他回答道：“抱歉，老師，我叫張雲起。”

    李尚坤愣了一愣。

    隨後，他低頭看了一眼簽名簿。

    那張娃娃臉紅了紅，擺手道：“你坐吧。”

    衆目睽睽之下，張雲起直接在教室後頭找了個空位坐下。

    一場好戲就這麼結束了？

    教室裏面的學生有點沒搞清楚狀態。

    一些想看猴戲的傢伙不免意興闌珊。

    之前李尚坤還一副氣勢洶洶今天要殺雞儆猴的模樣呢，怎麼一聽到張雲起的名字，立馬就偃旗息鼓了呢？

    其實個別細心的學生早就發現，經管系的任課老師們似乎已經養成了一種約定成俗的習慣，不管張雲起來不來，每次上課點名，他們點到張雲起的名字的時候，都會繞過去當做這個學生不存在，然後繼續點下一位。

    李尚坤也不例外。

    這個學生在經管系似乎是飄然於外的。

    沒有幾個學生知道爲什麼。

    就像上次張雲起把袁野打進醫院，張雲起不僅一點事情沒有，學校連一個對張雲起的處理通告都沒發，最後甚至聽說這樁事還是以袁野私下向張雲起賠禮道歉結束的。袁野因此而在學校裏威望掃地，臉面丟盡了，在學生們面前再也硬不起來。

    李尚坤雖然頂着一頂博士的帽子，但湘大的博士比解放西路的雞還多，可不是什麼稀罕物種，跟搞行政的袁野根本沒法比，袁野都在張雲起面前認栽了，何況小小的一個李尚坤乎？

    然而，李尚坤似乎是想扳回點面子，放下點名簿，對臺下的學生說道：“金融計量學作爲金融類專業的重要課程之一，在培養你們的數據分析和量化能力等方面非常重要，隨着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我們國家的經濟會日益壯大，尤其是隨着計算機的興起，計量金融的作用也會越來越重要，不管你們以後進入銀行系統，證券行業或者是理論研究單位，這都是一門核心學科。你們不要不以爲然！現在上課吧。”

    課程繼續進行。

    張雲起把心思放在了學習上。

    兩堂課連上的《金融計量理論與方法》的結束時，已經是下午5點半。

    張雲起收拾好課本，和知道內情的馬如龍等人一起離開。

    回宿舍的路上，金聖澤喊着去打籃球。

    湘大新一屆的學生籃球賽馬上要來了，這小子是經管系的主力得分後衛。

    張雲起對什麼籃球賽興趣不大，哥幾個打打籃球倒還不錯。

    在宿舍裏抱了籃球，哥幾個換了短衣短褲，去湘大的籃球場玩兒3V3。213宿舍裏面的金聖澤、馬如龍加上張雲起一對，跟也不知道是哪個年級哪個系的男生PK。

    籃球場上，永遠少不了女生們的矚目。

    他們沒打一會兒，場邊就三三兩兩駐足着不知道是看球還是看大帥比的女生，馬如龍打球的時候，還瞥見了他們聯誼宿舍的王璇和趙文瑄兩個女孩。

    這種3V3比賽是隨機的，因爲籃球場僧多粥少，大家都要打，所以搞短平快的，3球定勝負，輸了的下去換另一只隊伍上來，張雲起哥仨連續贏了三隊，圍在場邊的女生們的喝彩聲是真不少，但基本上都是給金聖澤的。

    這個小白臉長得帥，球技相當的不賴，天天下午打球，自然而然的，身邊慢慢就聚了一批看着他流哈喇子的女生，他已經隱隱有了湘大新一代學校風雲人物的範兒。

    當然，金聖澤也確實具備成爲湘大風雲人物的一切內外在條件，有錢，長得帥，籃球打的好，能進湘大的成績也差不了，最重要的是他性格開朗陽光，一點不像顏值更勝一籌的宋君羨，宋君羨這個悶騷吧，是除了他的大長腿女朋友林琳，誰都他娘的不鳥。

    在第四局的時候，張雲起隊遇到了一隊硬茬，個個人高馬大，好像是體育生，雙方打得相當激烈，張雲起和金聖澤很艱難地各進一個球，對方又高又壯，實在鑿不進去，張雲起那個球還是三分線外飆進去的，但還是被對方幹了一個3比2。

    下場的時候，張雲起和馬如龍、金聖澤哥仨蹲在籃球架外圈等下一輪，這時候，在衆目睽睽之下，趙文瑄微笑着走過來，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直接給金聖澤送了一瓶水。

    擱在旁邊的馬如龍對趙文瑄有意思，看到這一幕，他的臉色就不對了。

    金聖澤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難辦。

    但是他最後還是接了水，然後從兜裏掏了五塊錢遞給趙文瑄說：“能不能麻煩你幫忙再買兩瓶水過來？”

    趙文瑄愣了愣，微紅着臉說好。

    張雲起笑了笑，看着趙文瑄在周圍的目光中離開，場面整得挺尷尬的，只是這時候，他意外地看見了趙亦寒，這個女孩捧着果汁一個人坐在籃球場外圍的石凳上喝，西下的斜陽裏，那張小臉紅紅的。

    一輪過去，又到了張雲起哥仨上場，對手還是上一輪把他們幹下去的三個體育生，馬如龍這時候好像突然化身了一頭野牛，渾身的勁兒，對方沒有預防，被他生生鑿進去兩球，最後張雲起一記左側45°角的兩分跳投以3：2的比分把對手擡了下去。

    哥仨一直打到天色轉黑，張雲起出了一身的汗，渾身舒暢，但肚子也已經飢腸轆轆，隊伍直接散了夥。

    馬如龍看到趙文瑄直接走到了金聖澤身邊，而遠處坐在石凳上的趙亦寒，大概率是在等張雲起，他拿着水一聲不響的離開了。

    張雲起看着馬如龍的背影，過了會兒，扭頭朝趙亦寒走了過去：“餓壞了吧？”

    趙亦寒輕輕地說：“嗯吶。”

    張雲起道：“你的便宜老哥帶你吃大餐去？”

    趙亦寒笑的開心起來。

    她把喝了一半的果汁遞給張雲起拿着，拍拍小屁股站起來，然後說好。

    張雲起問道：“對了，前段時間的中秋節在哪兒過的？”

    趙亦寒說：“沒怎麼過，就是跟室友們一起出去吃了個飯。”

    張雲起把果汁還給趙亦寒：“誰買單的？”

    趙亦寒側了下腦袋：“AA吶。”

    張雲起道：“那你室友不是虧大了？”

    趙亦寒呆了一下，隨後說：“討嫌！”

    張雲起笑道：“對了，還記得前段時間我帶你在墮落街遇到的那個女生嗎？”

    趙亦寒愣了愣：“長得像仙女的那個？記得呀，你高中同學！”

    頓了一頓，她又縮了縮小腦袋，說：“對了，我昨天在學校外面東門看見公交車上有你那個同學的廣告，和國際巨星成龍一起拍的，好厲害吶，而且廣告上的她好看的簡直不像話。”

    這個話題張雲起感興趣，問道：“還記得她拍的是什麼廣告嗎？”

    趙亦寒“呃……”了一下，說：“好像是什麼什麼VCD廣告，叫叫叫，愛華！就是愛華，好像通過這個可以在家裏看電影和唱歌的。”

    張雲起問道：“沒用過是吧？”

    “是呀。”趙亦寒點點頭，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側頭說道：“你突然跟我聊你那個同學幹嘛？”

    張雲起說：“上次見她，她有說到你。”

    趙亦寒側頭，撲閃的眼睛有好奇：“她說我什麼？”

    張雲起道：“說你長得很漂亮。”

    趙亦寒笑的露出了一對可愛的虎牙，一副好開心的樣子：“真的假的吶。”

    張雲起點頭。

    趙亦寒對這話很感興趣，問個沒完沒了：“她爲什麼誇我吶？”

    張雲起想了想，說道：“當你承認他人的價值的時候，其實是一種更強大的自我。”

    趙亦寒想了下，說：“有些深奧。”

    這時候張雲起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從兜裏掏出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直接接了，手機裏立時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是港普：“張雲起張總嗎？”

    張雲起道：“是的，你是？”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聲音：“劉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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