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理想白頭(求訂閱月票)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鄧丁字數:3003更新時間:24/07/05 11:18:25
    1995年的中秋節到來時。

    省大院的深處,已經是桂花飄香。

    在一幢二層小樓的院落裏,青煙冪處,有瓜果蒂落和閒談笑語,胡憲峋、林詩予、保姆小謝一老兩少三個人,正在牆院的一個火竈上準備今晚中秋節的豐盛晚餐。

    今天林詩予放假,沒有什麼事情,在裏津她最親的親人胡憲峋家吃飯,只是她的這個胡伯伯雖然封疆湘南,位高權重,卻從來沒有擺脫過老一輩農民的習性,討厭排場講究,沒事就在院子裏操弄莊稼,今晚的中秋晚餐,也充滿了農村人家的樸素,在院子裏架了鍋,瓜果都是自己種的,還穿着老汗衫親自下廚,活脫脫一副老農民扮相,他卻滿臉都是自得其樂的樣子。

    這時候,院門外忽然想起一道爽朗的聲音:“老胡,我來了。”

    林詩予扭頭,就看見身材矮小一頭白髮的湘南大學校長江汝勤。

    江汝勤站在院門口,手裏提溜着一條大草魚,對迎上去的胡憲峋獻寶似的說:“這條草魚九斤多重,特地從星沙鄉里弄來的土魚,打草餵養,下午三點才撈上來,爲了吃你這一頓飯,我這算是下血本咯。”

    胡憲峋卻不滿意:“你的土酒呢?”

    江汝勤道:“哪能一次帶,全帶來我下次就找不到理由來省院混飯吃了。”

    胡憲峋哈哈笑了起來:“你真是越老越滑了。對我可以這樣,對湘大的那些孩子可不準啊。”

    其實不要說草魚,想往這裏送金魚的都不知幾何,但這幢看似稀疏尋常的幽靜小院,不是誰都能夠登門踏檻的。

    江汝勤背着手走進院子裏,胡憲峋拿着他帶來的草魚,親自動手殺了,洗淨後,上鍋做香煎粉蒸魚,江汝勤插着雙手擱在旁邊看,這個湘大校長事兒不幹,嘴巴不停,一會兒說不應該放豬油煎,一會兒說還少了胡椒粉,胡憲峋可不聽他的,兩個老頭在夕陽西下的院子裏邊嘮嗑邊做菜,林詩予擱和保姆小謝在旁邊笑着打下手,倒是很有幾分田園生活的其樂融融。

    大概花了小半個小時,胡憲峋淋上土茶油,再撒上蔥花,香煎粉蒸魚就出鍋了,濃郁的香味在小院裏飄拽,味道當真一絕。

    其他的菜都是胡憲峋閒着無事,在小院裏自己營務的蔬菜。時至秋分,漸近寒露,瓜果已經蒂落成熟,靠院落的藤藤蔓蔓上,掛滿了紅透了的小西紅柿、茄子和辣椒。

    林詩予和保姆小謝一起炒了茄子肉末、醋溜土豆絲、芋頭蒸肉和油炸花生米,又燉了一鍋排骨玉米湯。

    這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正在洗鍋子的林詩予從兜裏掏出手機一看,有新的短信,她看了之後又回了幾條,臉上忽然就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胡憲峋剛從屋子裏打了酒出來,看見林詩予手上的手機,目光忽然就變得銳利起來:“你哪來的這東西?”…。。

    林詩予愣了一下:“張雲起送的呀。”

    胡憲峋皺着眉問道:“他爲什麼送你手機?那麼貴!”

    林詩予愣了愣。

    她一向是個明事理的女生,從來不輕易透露她和胡憲峋的關係,也從來沒有替人找胡憲峋辦過事,即便是當初張雲起出事,她做的也只是把張雲起寫的那篇《中國城鄉融合發展視域下的公有企業制度改革與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構想》按照正常流程打給黨報總編,最後落到胡憲峋的案几上,好壞由胡憲峋自行判斷,她從沒有表露過個人傾向,去影響胡憲峋的決策。事實上她很清楚,以她這個胡伯伯強硬剛直的個性,絕不可能因爲親情而在公事上徇私半分!

    這時忽然聽到胡憲峋略顯嚴厲的質問,林詩予心裏不免有一點女生的委屈,她心直口快地反駁:“我跟他那麼多年好朋友關係,送手機怎麼啦?他送也不是送我一個人,身邊朋友他都有送,而且這是我們的私交,反正我又不會幫他求你這個‘大人物’辦事!”

    頓了頓,林詩予又扭頭對江汝勤說:“江伯伯,抱歉,今晚不能陪你們吃飯了,你們好好吃。我有約了。”

    說着,林詩予解下圍裙,因爲胡憲峋的老伴玉芬嬸嬸患有殘疾,不能夠下牀,需要人照料,她囑咐了保姆小謝幾句,才轉身離開小院。

    只是沒有走多遠,林詩予又感覺到自己剛纔說的話過重了些,可能會傷胡伯伯的心,於是又踟躕着紅着臉回到院子裏,從客廳拿了件黑色外套放在藤椅上,眼睛也不看胡憲峋,像是自言自語說:“晚上天氣涼,等下記得穿上。”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江汝勤忽然笑了起來,他看着賭氣的林詩予轉身再一次走出院子,倩麗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院門口,扭頭對胡憲峋笑着說道:“老胡,你也不要管的太嚴了嘛,這女娃娃一直以來都很聽話懂事,有分寸的,不過,看這個樣子,娃娃怕是戀愛咯。”

    胡憲峋聽見這話,嘆了一聲:“都二十六歲了,老姑娘了,應該要戀愛了。她家什麼情況你也知曉。”

    江汝勤點點頭,又問道:“知道這個丫頭的對象是誰嗎?”

    胡憲峋搖搖頭:“一把老骨頭了,事情又多,怎麼管顧得了這些,回頭讓我老伴問問她吧,不過現在的社會也不比以前了,年輕人要自由戀愛,要精神層面的結合,她自己喜歡就好。”

    聊着天,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保姆小謝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盛好,端到小院裏的木桌上。隨後,她又打了一份熱湯和營養的飯菜,端進房裏給半身癱瘓的胡憲峋老伴謝玉芬送去。

    胡憲峋和江汝勤則在院裏吃飯。

    這個時節正好處在不冷不熱的氣溫上,疏影橫斜,桂花飄香,有月亮掛於中天,皎潔的清暉撒在小院裏,胡憲峋和江汝勤就着敦厚樸實的菜餚,把酒暢飲,追憶往昔。…。。

    兩位老人都是裏津本地農村出身,師大附中的同窗老友,高考一個北大,一個清華,不久又先後奔赴老大哥蘇聯留學,學成歸國之後,爲祖國的建設貢獻了半生光陰,也經歷了舊社會悽風厲雨的摧殘,尤其是胡憲峋,幾經沉浮,妻殘子死,嚐盡了人間悲苦。

    如今已年近六旬,迴轉故土湘南,國家再一次對他委以重任,執掌這一塊21.18萬平方公裏的土地,負責6395萬張要吃飯的嘴,大多數時候,這個老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果決的,甚至是急迫的!他沒有多少時間了,一萬年太久,他要只爭朝夕!他要用他坎坷人生最後的一點點光亮,爲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做一點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今晚和多年同窗老友一起過中秋,胡憲峋多日以來一直緊繃的思緒倒鬆弛了下來,只是端着酒杯,看着江汝勤滿頭都是白髮,不見一根黑色,那張臉上同樣皺紋交錯,心下不免有幾分感慨:“上次一起過中秋,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但我還記得你那時候還滿頭黑髮的呀。”

    江汝勤端起酒杯喝了,擡頭望了望天空上明亮的月亮,慢慢沉吟道:“幾度中秋見月來?三十年前江外,兒女傳杯兄弟會,意氣風流笑談中。此夜重又逢,苦酒慰白頭。”

    胡憲峋慰然笑嘆道:“老江啊,你這個經濟學家、哲學家的前面,還要加一個大詩人的頭銜才對。”

    江汝勤道:“一把老骨頭,半截入土,什麼頭銜都是身外之物了,我們那一代人吶,活的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已經不願意離開宏大的集體性話語中的純粹精神追求和抽象的理想,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改革開放帶來了物質層面的豐滿,隨之而來的便是思潮解放,個體存在的巨大意義和價值也將隨着時代的發展而愈發突出和重要,個體作爲肉體之軀的存在,隨着社會物質文明的進步,在精神上將愈來愈突出地感到自己存在的獨特性和無可重復性。”

    胡憲峋點了點頭:“你看待問題還是這麼尖銳和具有前瞻性。不過,張雲起寫的那份材料,你有什麼看法?”

    江汝勤放下酒杯說道:“材料我看了很多遍,我認爲裏面最重要的一個觀點,在於如何把城市發展與農村經營之間的有機聯繫搭建起來,這個於整個中國的未來發展都是十分尖銳的問題上,他給你提供了一個可能性,提供了一個可能是領先於其他省份的‘湘南模式’創新改革路徑,並且在江川地區已經做出了一個初級試點樣板。”

    胡憲峋沉吟道:“你這個評價不低了。”

    江汝勤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現在是我的學生,只是這個學生來到學校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校團委副書記打進了醫院,我在事實層面上偏袒了他,並且替他打了招呼,以後他在湘大可以遲到曠課早退和掛科。”

    胡憲峋啞然失笑:“你倒是光明磊落,不過看起來你似乎很看好他。這樣吧,把你的這個學生叫來,陪我們兩個老頭子喝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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