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紅(求訂閱月票)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鄧丁字數:4283更新時間:24/07/05 11:18:25
    在時間大踏步地跨過1995年的白露時分後,湘南大學山脊上的愛晚亭旁的楓葉,已經是層林盡染,萬山紅遍。

    愛晚亭位於湘南大學東麓山坡,名爲青楓峽口,與嶽麓書院西面緊鄰。1792年爲清代乾隆時期嶽麓書院院長羅典所建,原名紅葉亭,又名愛楓亭。後來湖廣總督畢秋帆根據杜牧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詩句,更名爲愛晚亭。

    這時候,從湘大校園內的東方紅廣場遙望東麓上的愛晚亭,掩映在連片楓林中,紅似烈焰,亦如這所千年學府裏朝氣蓬勃的學生;亦如1918年那個秋天,風華正茂的偉人,懷揣着以天下爲己任,要讓萬山紅遍的理想,獨立寒秋,湘江北去,靜看那個大時代的萬類霜天競自由!

    213宿舍哥六個的校園生活,同樣是朝氣蓬勃的。

    和一些還沒有適應校園生活,不知道該乾點什麼,整天蹲在宿舍裏的新生們不同,他們似乎每個人都很快適應了這塊地兒,都有自己想要幹的事兒要幹。

    這天下午,金聖澤在籃球場上打球。

    這個小白臉球技很不錯,打的是得分後衛,再加上一臉白淨的扮相,又有一雙歐巴標配的修長大腿,確實稱得上是師孃師姐師妹+同性戀殺手。

    金聖澤每次運球突破的時候,都有那麼點兒93年上映的《灌籃高手》流川楓的範,籃球場上圍了一圈旁觀的女生,這些女生就很現實,平日裏矜持的如五臺山上的老尼姑,這時候的尖叫聲像野貓在午夜時分呼喚春天。

    矮子周鼎川很忙。

    開學還沒一個月,但是大家都已經感受到了這個傢伙的熱心敬業,勤奮肯幹。他個頭雖矮,濃縮的卻全是精華,聰明且具有較強的行政能力,更難能可貴的是,他總是主動爲同學解決所有的難題,常常以聯合國祕書長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操持着班上大大小小的雞皮蒜毛。

    神棍賀臨沉迷於古文的世界難以自拔,是213宿舍唯一一個不爲外事所動的傢伙,整天窩在冒漿的被窩裏,看一些誰也看不懂的卦書和古書,沒事就喜歡拿馬如龍算卦,已經逐漸有了神棍的派頭,並且樂此不疲。

    馬如龍一天到晚騷裏騷氣,只熱衷於學校裏的女人,他正在爲和313女寢週末的聯誼活動忙的上躥下跳。213宿舍向來抵制亂搞攤派的庸俗惡習,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金聖澤答應出資贊助這次的聯誼活動,現在只要落實具體聯誼事項,找地點,準備燒烤工具和食材等等。

    213宿舍最清閒的大概是宋君羨了。

    上午上課的時候,他在教室裏睡了一個悠長的回籠覺。學校的活動和妹子他從來就不感興趣,感興趣的就是怎麼搞錢攢錢。比如:當家教教小學生拉二胡。

    上午下課後,宋君羨從教學樓出來時,李雨笙跟上來對他說:“表哥,中秋節我媽媽讓你去家裏吃飯。”

    宋君羨說了句謝謝。

    這時周鼎川趕了過來,叫了聲宋君羨,然後說輔導員許芸找他。

    宋君羨調頭去了許芸的辦公室。

    李雨笙總覺得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不會是什麼好事,心裏隱隱有幾分擔心,問了一句周鼎川輔導員叫她表哥什麼事。

    周鼎川見周圍沒人,才小聲道:“學費問題。”

    李雨笙看着宋君羨的背影,愣了許久。但是想到中午吃完飯還要參加校團委的幹部選舉,還是惴惴不安地揹着書包離開了。

    宋君羨和輔導員許芸沒聊幾分鐘,很快就從辦公室出來了,他回到宿舍以後,在衛生間裏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頭髮,轉身離開西北樓,騎着自行車去湘南師大的花合樓。

    宋君羨經常去花合樓。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那個室友張雲起和他一樣,也經常去花合樓。

    在那塊美女如雲的地方,哥倆都會引起很多女生的側目。當然,不一樣的是,張雲起靠的是百萬奔馳,他靠的是開學第一天就被冠以湘大新一屆校草的顏值。

    到了花合樓下以後,宋君羨在路邊的電話亭裏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已經在樓下了。

    電話裏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我馬上下來,你等我。”

    宋君羨掛了電話。

    在花合樓外面等人的時候,宋君羨看見十多輛小車悠然自得地停着,車上的人神態沉穩,他們有一張中年人的處事不驚的臉,這些臉龐常常使得一些男生義憤填膺,說好肉都讓老狗吃了。

    實際上呢,少年人的那些滿腔正氣,貌似有理實則無用,因爲當我們也有一張中年人養尊處優的面孔的時候,開着車停在他們停過的位置,所有的義憤填膺都會煙消雲散,好肉都讓老狗吃了,當你自己變成老狗時,發覺世事流轉,彼此循環,你即是狗,狗即是你。

    胡思亂想中,宋君羨遠遠看到一道女孩的俏麗身影從花樓大門口閃出來。

    女孩叫林琳。

    和宋君羨來自同一個地方。

    林琳穿着一件淡綠色的連衣長裙,一頭秀麗的頭髮上別着一個翠綠色的髮卡,身材高挑,足有1米7,她擡眼四下看了看,發現宋君羨後,那張白皙俏麗的臉上露出笑,腳步輕快走過來說:“下午沒課?”

    宋君羨扔掉菸蒂,笑着推着自行車迎了上去:“想吃什麼?”

    林琳很自然地坐在宋君羨的自行車後座上:“后街有個砂鍋粉店子味道還不錯。”

    宋君羨騎上自行車,載着女孩調頭,經過一排豪華小車的時候,其中一輛奧迪車上端坐着一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盯着林琳的身影愣愣出神了好久。很快的,一個同樣從花合樓下來的女生坐上了副駕駛,奧迪車駛離。

    宋君羨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對坐在後座上的林琳道:“我想帶你去黃興步行街那邊逛逛。”

    “也不錯。”

    “這幾天功課忙不忙?”

    “還好,一個軍訓下來你都曬黑了。”

    “難道你喜歡小白臉?”

    “討厭。”

    “那就是喜歡黑的。”

    “都不喜歡,就喜歡你。”

    “最近宿舍裏有什麼好玩的事?”

    “好玩的沒有,讓大家眼紅的事情倒是有一個,我們宿舍有個女孩子,長得真的特別漂亮,學校男生們評的師大校花,資源好多,她剛來學校,直接就被一家公司選中擔任廣告片女主,聽說還要搭成龍呢。”

    “這麼厲害。”

    “嗯,這種機會很難得,拍廣告片倒沒什麼,主要是能搭超級明星,很容易就出名,一旦出了名,就有機會演戲拍電影發唱片。”

    “你以後也會有機會的。”

    “難呀,主要是沒資源,我那個室友肯定有大背景,前些天一個晚上,我還看見一個男的開着奔馳送她回的宿舍。”

    “慢慢來吧。”宋君羨忽然很想抽菸,但一直忍着,他騎着從賀臨那裏借來的自行車加快了速度,穿過紅色夕陽下的二里半,從橘子洲大橋迎蕭瑟秋風而過。

    林琳把腦袋靠在了他的背上。

    ******

    張雲起的生活大概是最豐富多彩的。

    豐富多彩到處理完工作打算好好在思想的聖殿裏接受專家教授薰陶之餘,還要被拉來參加學校團組織的幹部競選。

    參加競選吧,本來就是內定的,走走過場也就罷了,但是莫名其妙,就因爲說了一句悄悄話,被袁野當着這麼多學生的面,指着鼻子大罵:“滾出去!”

    在那一刻,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特別想要發火的感覺了。

    怎麼說呢,哪怕在人生的至暗時刻,他和他的家族,他經營多年的事業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刻,他還是會讓自己的頭腦保持冷靜。

    從另一個角度講,他尊重那些雙商在線具備格局的敵人,相較於那些高端局的敵人,他能夠僥倖的一次次化險爲夷,並且摘得勝利果實,從來都不是他厲害,而是他那與生俱來的超越了時代的洞察力,拖着他永遠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而他的朋友和對手們,是在野蠻生長的時代浪潮中淬鍊的真本事,大境界。

    所以他尊敬,他學習。

    因爲當他不停地往山頂上爬的時候,爬的越高,經歷的溝溝坎坎越多,那種如履薄冰的感受就越來越深。

    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再書生意氣,他需要一種謙虛、謹慎和冷靜的心態,他需要嘗試着從更加廣大的視野和平和的胸懷去看待這個風雲激盪的大時代,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懷揣着放低自己眼量世界的格局,靜看這個大時代的萬類霜天競自由!

    今天,這麼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玩意兒,大庭廣衆之下羞辱他的人格。

    如果按照往常,張雲起確實應該講團結顧大局,別人笑笑自己跟着笑笑也就罷了,回頭再叫這個袁野搞清楚誰是湘大的新爹。

    但是今天,就在此刻,張雲起看着一羣學生用潑髒水一樣的目光盯着他,他就是他媽的不樂意那樣幹。

    袁野咕噥着喉嚨吞了口唾沫,他已經被這個不知道來頭卻氣焰囂張的學生弄的心裏很沒底了,看了眼名單,重重拍桌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你很快就知道了。”張雲起越過衆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一步步走向袁野:“在座的各位同學不要動,不要多管閒事,有這麼一個領導,以後你們的日子不會好過,今天,我先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話音一落,張雲起拖起一張木椅照着袁野腦門砸過去,伴隨着陡然響起的驚呼聲!袁野下意識側身躲閃,但椅子還是砸在他的肩胛上。鑽心劇痛傳來的時候,張雲起已經欺身過來,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腳,袁野連人帶椅子往後倒了下去。

    袁野三十多歲,人很矮,身體虛胖,臉上浮白的氣色一看就是酒色過密,張雲起常年鍛鍊身體結實,又正處於體力精力最旺盛的年紀,這場打鬥純粹就是單方面的屠戮。

    學生們看着他又拉了一張木椅照着倒在地上的袁野一通猛砸,袁野的手都打斷了,痛得哇哇亂叫。

    會議室裏響起一陣陣的驚叫聲,他們被這個不知道名字的男生嚇到了,下手真是又狠又重又絕,簡直把平日裏對新生們兇惡無比的袁野往死裏打!

    有學生想向前勸架,張雲起反手抓起一個青花瓷瓶“嘭”地砸碎瓶底,擱在地板上,頓時沒人敢再向前,但還是有傢伙趁機打開反鎖的門,往會議室外面跑去通風報信。

    在一頓猛砸之下,袁野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處傷,渾身冒着鑽心劇痛,五臟六腑像是碎了,但他這時候似乎還有幾分骨氣,要維繫那點實際上早已經蕩然無存的領導尊嚴,猩紅的雙眼瞪張雲起,聲音尖的像錐子:“你叫什麼名字?哪,哪個系的?!”

    “啪”地一聲響!張雲起扔了砸斷腿的木椅,伸手就是一個耳光,袁野雙眼噴火,聲音已經是歇斯底里:“無法無天!你等着,回頭開除!你必須開除!”

    “啪”地又是一巴掌!

    袁野一頭撞在地磚上,腦袋嗡嗡作響,眼冒金星,嘴巴有鮮血流出來,嘴角抽搐:“你,你,你……”

    “啪”地又是一巴掌響起!

    袁野臉腫的像饅頭,皮開肉綻嘴巴和白色襯衣掛滿了鮮血,這時候他已經話都說不清楚了,曲捲着顫抖的身體,手抱腦袋,聲音含混:“別,別打了,好,好好說……”

    張雲起點頭:“行,好好說。我只是說了句悄悄話,就算我不對,但爲什麼不問事由就讓我滾?是你習慣性在學生腦袋上作威作福?還是說你今天要殺我這只雞敬在座的猴,樹一下你的領導威風?”

    “是,是我,我不對……”

    “你這句不對是不是太晚了點?”張雲起起身,伸手抄起校團委競選名單扔在袁野臉上:“麻煩拿着這張表,去告訴你的上級,你上級的上級,你上級的上級的上級,打你的學生叫張雲起。另外,謝謝他們的擡舉讓我進校團委,但抱歉,我志不在此。”

    說完,他轉身離開會議室。

    嘭地一聲!

    這時,會議室大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一羣人在一個女學生的帶領下風風火火涌了進來,裏面除了學校的保安,還有兩名身着警服的民警,他們被躺在地上的袁野的慘樣嚇了一跳,隨後,目光全望向張雲起。

    張雲起站定了腳步。

    他擡眼越過衆人的頭頂,在有大片大片火燒雲肆意燃燒的天空下,從門口看見了東麓山上的楓葉已經是層林盡染,萬山紅遍,和他手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掉落的血,是一個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