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月亮代表我的心

    冷雲杉正在房間裏解決她的數學作業，聽到門被敲響的聲音，她連頭都沒有擡一下，依舊拿着尺子奮筆疾書道:“請進！”

    她邊寫邊回頭，“怎麼了嗎？”

    “沒有，就是聽我媽說，你想找一個英語補習老師？”凌瑾遲走了進來。

    “是的，怎麼了？”女孩放下鉛筆，有些不太好意思，“我英語成績一直很不好，這次考試如果要是再提高一點的話，會考的更好，所以我想找琳姨幫我安排一個英語老師。”

    “我知道這件事，我媽剛剛跟我講了。”他似乎是在思考怎麼講，表情有一點嚴肅，甚至還有點莊重，“外面的那些家教，我媽媽已經面試過了，好像都不太靠譜啊。”

    “啊，是這樣的嗎……那怎麼辦呢？”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是感覺他意有所指。

    “所以想來問問你的想法，如果說我來教你的話，你願意嗎？”

    女孩兒吃驚地張大了嘴，“你來教我嗎？”

    “你不嫌棄的話。”凌瑾遲說道，站在書桌旁邊，等待着她的回答。

    房間的燈光明亮溫暖。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課本和輔導書，只是看上去都能感受到學習者的用功和用心。橙黃色的陰影打在兩個人的臉上，氣氛旖旎。

    “我的英語成績其實還可以，雖然在理科班，但是道理大同小異。”凌瑾遲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向高貴自傲的大少爺，此時的話中居然露出了那麼許絲低三下四的意味，“要不你可以先讓我教你幾天，你看一看成績有沒有提高，不信的話就再換人唄。”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冷雲杉的睫毛閃了閃，煥發出無限的生機，“我是想說理科班的作業也挺多的，你還要抽時間來教我英語，會不會太累了？

    “不會呀，跟學霸在一起學習效率會很高的。”

    女孩笑了幾聲，“感覺這是在奉承我呢。”

    “不過，我好像出不起家教費呢，那就拜託你了。”

    在那之後每天晚上，凌瑾遲都會給她補習一個小時的英語。凌瑾遲的教學方法與他人相比有很大不同，完全是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和方法。同班同學問他問題的時候，他要麼是不回答，要不然就是回答的聽不懂。

    “那當然了，不然你以爲他理科第一的位置是怎麼來的呢？”童知清哼笑着道。

    學霸的世界往往是凡人走不進去的，能走進去的只有另一個學霸。冷雲杉雖然說基礎不是很好，但是思路卻完全跟得上，於是效率就很高。

    凌瑾遲看得出來，其實她的天賦很高。

    “總感覺你應該早幾年過來上學的，在那邊完全是浪費了你的天賦。”又一次補習之後，凌瑾遲這麼對她說道。

    冷雲杉指了指自己，“天賦？你說我有語文上面的天賦我還能接受，英語實在是沒什麼天賦呀。”

    她露出一個苦瓜表情：“說實話，我不是很喜歡英語。如果給我一次能選擇的機會，我寧可去學什麼方言，這比英語來的要容易多了。”

    少年淡淡笑着，本來準備離開的身體又坐了回去，饒有興趣地問道，“爲什麼呢？”

    提到這個話題，冷雲杉也來了精神。

    “我和你說說好了。”她放下手裏的文具，興致勃勃地跟他講起鄉下的事情。

    鄉下的那些景色，在冷雲杉的口中被描述成一幅美麗的圖畫，她說得興致盎然，眼睛裏閃着星星。

    “鄉下真的這麼好嗎？”凌瑾遲靜靜地凝視着她，猶如一尊雕像，在望着自己的月光女神。

    她點點頭，“真的很好啊，我小時候總是想，要是一直留在那裏就好了。但這個時候我爸爸就會很傷感，說女孩子也要出去奮鬥的，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個地方的。”

    她這麼說着，眼神裏露出淺淺的悲哀。少女輕輕垂下眸子道，“而且小時候，孩子們在一起會比較淘氣。晚上天好的時候，基本上會順着梯子爬到屋頂上去，去看月亮啊，數星星。”

    “所以我這個習慣十幾年來一直沒變，每次我想家的時候，就喜歡去看月亮。”

    “爲什麼是月亮呢？”少年問。

    她言笑晏晏，回答得純潔無比：“月亮是寄託思念的載體呀。它真的很美呢……”

    凌瑾遲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忽地想到那時候在花園裏，發現她在陽臺上流眼淚，頓時明白爲什麼了。

    是想家了……

    凌瑾遲換了個姿勢，頭撐在另一邊，“嗯……這麼說，你覺得這裏不好嘍？”

    冷雲杉愣住，趕緊擺擺手，“我沒有這個意思！”

    她還想在解釋些什麼，凌瑾遲倏地站起身，顯然是打算離開的樣子。少年一直走到門口，冷雲杉想說些什麼，卻又發現無從口出。

    這時，他停下腳步，然後轉過身來。

    “開玩笑的。”

    冷雲杉：“？”

    “那裏是你的家，你怎麼會不想念呢？不過我希望，你可以把這裏也當成你的家。”

    少女的心跳猛地劇烈跳動起來，快要溢出來。

    “等有機會了，你帶我去鄉下吧。還有，”凌瑾遲別過頭，讓人看不清神態。幾秒鐘之後，他又將頭扭了回來，月牙般的眼睛裏泛着璀璨的笑意，順便擺了擺手，“下次看月亮的時候也叫上我好了，我陪你，免費的。”

    冷雲杉看着門被關上，門外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輕。她眨眨眼，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剛剛的話，他是認真的嗎？爲什麼要說出那種話……那種讓人誤解的話。

    冷雲杉慢慢走到窗戶面前，然後拉開關着的窗簾。落地窗外，景色毫無保留地被送到她的眼前。

    黑夜裏，一切都顯得那麼寂靜。她伸出自己落空的一隻手，將手放到月光的影子上。

    皎潔無比。

    第一次，看着月亮，她沒想家。

    眼前浮現的，是少年那雙彎彎的月牙眼。很少有機會看到的，只有在他真的放肆大笑的時候，或是訴說情感的時候。

    而今天，他讓她感受到了這一切。

    那麼真實。

    *

    “英語課代表，再通融一下唄。”

    “求求你了，全世界最偉大的課代表！”

    “把你的作業給我瞅瞅唄，英語課代表，這次的作業這麼難，你一定不忍心爲難我們的。”

    此起彼伏的喧譁聲，文科A1成爲了這一排教室裏最獨特的存在。

    早自習是上英語，但是英語老師沒來。她佈置了一個隨堂練習，然後讓課代表結束後把它收上來。

    冷雲杉就是英語課代表。國慶節之後，她的英語成績愈加穩步地提升，英語老師非常自豪，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麼上進又聰明的學生了。

    正巧英語課代表轉學走了。於是，出於動力，出於挑戰，也出於鼓勵，她任命冷雲杉爲新一任的英語課代表。

    本來就是大學霸，又是新晉的大校花，同學們自然是很高興，紛紛用行動體現了支持。

    看着一羣厚顏無恥的人，肖小無可奈何地道：“你們這些人啊……真是。”

    “怎麼了嘛？不要老是那麼死板嘛，作業有時候也是需要靈活一點的。”後面的兩姐妹說得言之鑿鑿。

    這一回答迎來了衆人的支持：“沒錯，就是這樣！”

    冷雲杉這一陣子的英語水平提高了不少，而且不光是筆試，口語也提高了很多。她把這一切的功勞歸屬於凌瑾遲，沒法給他錢，他也不會收的。

    所以，她只能盡力準備他的生日禮物。

    這還是幾天前，林琳偷偷告訴她的。特地找了一個他不在家的功夫，林琳跟她說了這件事情，“小杉杉，你說，我們給他一個驚喜怎麼樣？十八歲成人禮很重要的，這次一定要讓他感受到我們的誠意，讓他過一個永生難忘的生日！”

    “十八歲？”冷雲杉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頭算着，她在上半年剛剛過了十七歲的生日，怎麼他是十八歲？

    林琳爲她解了惑：“他比你大一年出生，但是月份比較小。”

    “噢噢。”原來是這樣。

    “我仔細地想了想，還是要辦得盛大一點，多請一些圈子裏的人。他爸爸這次也會回來慶祝，很難得的機會呢。”林琳笑着道，“希望阿遲會開心。”

    “叔叔這麼忙的嗎？”到這邊以後，冷雲杉一次都沒有見過凌瑾遲的爸爸，據說他非常忙。

    “是的，他很忙，天天國內國外兩地跑。”林琳也是嘆氣，“他待在家裏的時間太少了……沒辦法，他要養活這一大家子人也不容易。”

    冷雲杉不禁聯想到自己的父親。小時候，他總是把她帶在身邊，幾乎從來沒讓她離開過自己的視線。爸爸是文藝工作者，非常忙，落下了很多病根。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把她照顧得很好。那個時候他還有機會去國外進修，但是因爲女兒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他總是說，看到她就想起了她故去的媽媽，他要守護好她，讓她開開心心地長大。

    的確呢，父親的確做到了這一點。冷雲杉想着，就是沒有守信。

    ——還是先拋下她一個人走了。

    “杉杉，杉杉！”

    林琳的聲音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冷雲杉逐漸清醒過來，“嗯，怎麼了？”

    “我是說，我覺得吧。”林琳上下打量起她的穿着，思索着道，“寶貝，我算了一下日子，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最適合開party了。”

    “但你這身衣服不行，不夠亮眼。”

    聽了她的話，冷雲杉哭笑不得，“可是琳姨，這不是我過生日啊，您給他弄一身行頭就好了，不用管我的，我怎麼穿都無所謂。”

    “這不行，這件事情你不用管，到時候聽我的就行。”林琳給她拋了個媚眼，表情意味深長。

    冷雲杉打了個寒顫，總感覺有什麼壞事要發生。而且，還是衝着她來的。

    出於不祥的預感，她找了個理由溜回自己的房間。坐到牀上，她發起了呆。

    看林琳的意思，那天應該人很多吧。其實，她並不喜歡人多眼雜的環境，還是人少安安穩穩的舒服，最好還是她熟悉的人。那天應該是派對宴會了，難保會弄到很晚。

    冷雲杉生出了想在那天暫時離開的打算，面對不認識的人，她真的有些社恐。要不然她去和肖小說一聲，那天去她家暫住一天吧。

    不過，她的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決了。

    在距離凌瑾遲生日還有兩天的時候，晚上，他像平時那樣給她補完課，若有若無地提了句，“後天你知道是什麼日子吧。”

    冷雲杉閉了嘴，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我媽是不是又想了什麼派對啊，宴會啊之類的，說什麼要請一大堆人過來……不會還讓你幫忙瞞着我吧。”少年似乎是有讀心術，一猜一個準，“是這個樣子嗎。”

    最後一句幾乎都是肯定的語氣了。冷雲杉的表情已經堅持不住了，在少年的凝視審判下，她弱弱地“嗯”了聲。

    凌瑾遲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我就知道。”

    冷雲杉：“……”

    完蛋了，生日計劃還沒開始執行就已經被發現了，這下該怎麼收場？

    “你不用爲難，又不是你說的。就我媽那十年如一的腦迴路，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得出來。”凌瑾遲悶笑，“十歲那年的慘案還想再發生一次嗎？還是沒長記性。”

    “啊，什麼慘案？”

    “十歲那年，我生日的時候，因爲某位夫人邀請了一大堆人來家裏，導致人山人海，樓梯被踩塌掉了。”他面無表情地陳述着事實。

    冷雲杉驚得瞪眼，“然後呢？”

    “冤有頭，債有主。自己闖下的禍，兒子來承擔。”似乎是被這種愚蠢的事情氣到，凌瑾遲的聲音都有些咬牙切齒，“所以最後我從衆人面前摔了下去，小腿骨折了。”

    冷雲杉：“……天吶。”

    “所以說，讓她那種荒唐的想法趕緊取消吧，我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了。”凌瑾遲站起來道，“生日那天平平安安度過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於是，林琳就這樣收到了兒子的狙命打擊，甚至是以死相逼。沒辦法，她只好昭告天下，宴會派對什麼的都取消吧。

    她給自家老公打電話：“嗚嗚，你兒子欺負我。”

    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凌儈選擇沉默，“……媳婦兒，要不還是換一個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