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今宵月明打了個噴嚏。

    她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餘光觸及遠處屬於花田的絢爛色彩，她臉上緊繃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一些。

    維安德爾也被稱爲“花之城”，能看到花田，就說明她已經快要抵達目的地了。

    “還以爲沼澤邊緣會很危險呢。”

    她自言自語道，

    “這裏的boss不會主動攻擊人，之後可以來這裏採集藥材…呃，應該不會有那種魔物守護藥材的奇怪設計吧？”

    怕痛的玩家打了個哆嗦，決定帶上自己能打還耐痛的隊友。

    突然，位於斜後方的灌木叢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兩個分外眼熟的玩家從裏面蹦躂出來。

    “難怪沒人在歌之城的復活點看到你。”

    “去月光沼澤那裏晃了一圈還沒事，你的幸運值還挺高。”

    他們一前一後說完，一個抽出長劍，一個舉起法杖，異口同聲道：

    “說吧，想要怎麼死？”

    今宵月明：…………

    她崩潰地捂住腦袋，原地蹲下來：

    “不是，你們還追着我殺？一頓打還不夠嗎？我就是個藥劑師，沒有攻擊技能啊！”

    “沒辦法，我們接了委託的。”

    拿着長劍的玩家笑嘻嘻道，

    “那家夥總是神出鬼沒的，搭檔倒是踏實，行動路線都是固定的。”

    今宵月明愈發悲憤：“你們追殺我就是因爲我好抓？”

    “差不多嘍，而且我們也不想和風巽正面對上。”

    好坦誠、好卑鄙的回答。

    今宵月明：“委託報酬是多少？”

    “哈哈，想讓我們回頭去追殺僱主嗎？”

    拿着法杖的玩家爽朗地笑起來，

    “很可惜，這是集體委託，沒什麼回頭的餘地。”

    他伸出兩根手指，和今宵月明打起了商量：

    “這樣吧，加個好友，賞金分你一點。你二，我們八。”

    今宵月明：“你人還怪好的咧。”

    法師完全沒意識到這句話中的反諷意味，嘿嘿一笑：

    “合作共贏，合作共贏。”

    今宵月明：“能不能先讓我喝個鎮痛藥劑？我怕痛。”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好歹選個不痛的死法。

    “你要不再喝個變性藥劑？”

    劍士提議，捂住胸口，道，

    “對柔弱的女孩子動手，我的良心也有點痛。”

    那你倒是別對我動手啊！

    今宵月明在心中咆哮，面上依舊可憐巴巴：“我信仰的神明和結緣神犯衝。”

    信仰系統也是《神座》的附加玩法之一，玩家所信仰的神明會爲玩家提高屬性、賦予特殊buff、給出獎勵。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沒有惹怒神明”的基礎上。

    結緣神的信徒可以通過特殊方式轉換性別，變性藥劑也是由祂的眷者研發出來的。

    由於轉換方式的特殊性，那位神明和不少崇尚純潔、禁慾、守序的神明犯衝。

    如果在明知道自家神明和結緣神關係不好的情況下，還主動喝下由結緣神眷者研發的藥劑，很有可能會導致之前積攢起來的信仰值清空。

    “那就沒辦法嘍，我努力克服一下。”

    劍士盯着今宵月明喝下鎮痛藥劑，腳尖一蹬，舉起長劍，猛地向她劈砍過去。

    今宵月明閉上眼大喊：

    “等等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

    劍刃與某種物質相撞的脆響打斷了未盡之言。

    “居然還有一個防護道具。”

    一片漆黑中，她聽見劍士的嘆息。

    “不是都商量好了嘛，鎮痛藥劑也讓你喝了，幹嘛浪費一個高等階道具？”

    防護道具？

    她揹包裏好像沒有這種東西吧？

    今宵月明遲疑地睜開眼，發現她身上籠罩着一層淡白色的結界，如同合攏的羽翼虛影。

    【承載柔軟祝福的羽毛運轉中。】

    【當前處於“絕對防禦”狀態，血條已鎖定。】

    她看到遊戲面板上的提示，思索片刻，低頭，在藥劑包中翻找出一根羽毛。

    純白色，刻着複雜的防護符紋。

    它的主人在她嚎啕大哭時，給過她一個擁抱。

    那柔軟的羽翼曾拂過她的臉頰，又在此時此刻成爲守護她的堅盾。

    ——形勢逆轉了。

    今宵月明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猙獰笑容。

    她藉着衣袖遮掩，將法力注入手鍊中。

    這是她從卡池裏抽出來的特殊道具，有一對，另一個在風巽手裏，注入法力就可以向對方發出求救信號，並顯示出實時位置。

    通風報信後，她安安穩穩地坐在地上，看着法師和劍士對她輪番使出攻擊技能，劍刃迸出的火花與法術的光輝交織在一起，就像是一場小型煙花秀。

    半小時後。

    “可、可惡！你從哪裏搞來的防護道具！”

    劍士氣喘吁吁。

    “不、不行，我的法力值要見底了。”

    法師面色蒼白。

    見鬼，怎麼會有持續時間這麼長的防護道具？

    他們對望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如出一轍的退意。

    遠處的樹梢輕輕搖晃一下。

    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樹枝上，黑髮高束，覆着一張面甲，琥珀色眼眸閃爍着屬於捕食者的冷光。

    今宵月明對上她的目光，嗚咽着告狀：

    “風巽！他們倆打我！”

    正在攻擊的兩人動作一僵。

    還未轉身，他們便感應到一股堪稱龐大的法力波動。

    冷淡的女聲響起——

    “禁域。”

    “禁止使用法術。”

    “禁止使用劍術。”

    “禁止敵方攻擊性行爲。”

    冷光呼嘯而至。

    法杖與長劍被一同打落，來者跳下樹枝，墜入樹影中。

    瞬息間，她自陰影中一躍而出，從腿環上抽出兩柄匕首，壓在他們的脖頸上。

    刀鋒銳利，風巽的語調卻相當平直。

    “我記得你們。”

    “招財喵喵，錢包空空。”

    今宵月明：噗。

    雖說更奇怪的網名也有，但由風巽慢條斯理地念出來，總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風巽：“招財，從白塔畢業了嗎？聽說你的運氣不太好，就算把所有點數都加在靈感上，也沒能和某位神明建立聯系、使出高等階法術啊。”

    招財喵喵：……

    風巽：“錢包，有找到那位聖女需要的素材嗎？聽說你接下了光明教廷的任務，但護送途中把素材污染了，至今不敢返回教廷——哎呀，我之前做任務的時候倒是聽說過一點消息，你已經被光明教廷拉入黑名單了，不管是西大陸的白曜港，還是東大陸的翡冷翠、克羅地亞，都不是很歡迎你呢。”

    錢包空空：……

    好損的一張嘴。

    他們臉上的表情五彩紛呈。

    “喵喵。”

    “空空。”

    短暫對視後，他們相當默契地點點頭，同時往匕首上撞去。

    ——與其被毒舌損得顏面盡失，扒得連褲衩子都不剩，還不如乾脆一點自我了斷。

    至於死亡掉落…他們有預料到這種情況，出門時帶的都是綁定物品。

    機智！

    兩具“屍體”安詳倒地，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半天，他們就會出現在歌之城的復活點中。

    風巽面不改色地抖落匕首上的血珠，看向自己被欺負的搭檔：

    “去歌之城蹲點宰他們？”

    “還是算了。”

    歌之城是位於西大陸的勇士之城，爲了照顧沒有轉職的玩家，大部分區域都是安全區。

    在安全區打架，會被冒險家協會記入黑名單。

    今宵月明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還好啦，我沒受傷。”

    她攤開手。

    即便脫離戰鬥，羽毛也沒有消散，防護符紋上流淌的光芒明滅不定，大概是處於冷卻狀態。

    “我好像遇到心軟的神了。”

    風巽：……？

    -

    心軟的神正在等待外出打獵的貓貓歸來。

    在製作完莓果脆片、雜果拼盤、濃縮果醬後，澤菲爾帶回來的野果被消耗殆盡，支線任務的進度也跳到4/10——然後就卡住不動了。

    沒辦法，食材不夠。

    採集筐裏的藥材可以用來燉湯，但基本都是作爲“輔料”添進去的，在沒有主要食材的情況下，沒辦法烹飪出任何一道能通過判定的菜餚。

    澤菲爾相當爽快地應下了外出探索、尋找食材的請求，點開地圖就能看到一個Q版的貓貓頭像，路線就像是彎彎繞繞的毛線團。

    白榆盯着地圖發了一會兒呆。

    似乎是察覺到她有些無聊，遊戲面板相當善解人意地跳出提示：

    【是否開啓觀戰視角？】

    白榆：“開啓。”

    【您的夥伴：澤菲爾 與蛇頭雞狹路相逢了！】

    地圖上的貓貓頭原地彈跳起來，氣勢洶洶地壓在長着喙的蛇頭上。

    【恭喜您獲得了：

    沒有毒性的蛇肉×10

    巨無霸雞腿×3

    新鮮雞翅×2

    沾滿血跡的漂亮羽毛×2】

    白榆：？

    爲什麼有三條腿？

    播報還在繼續。

    【您的夥伴：澤菲爾 與蜜熊狹路相逢了！】

    貓貓頭又開始和熊頭纏鬥。

    【恭喜您獲得了：

    美味的蜂蜜×5

    熊掌×2

    未處理的熊皮×1】

    播報聲叮叮噹噹。

    白榆看得暈暈乎乎。

    她不再關注澤菲爾的探索進程，走到烹飪點，準備給即將到來的大批素材劃分區域。

    一段信息在不停刷新的記錄中一閃而逝——

    【您的夥伴：澤菲爾 與玩家的屍體狹路相逢了！】

    【您的夥伴：澤菲爾 發動了風魔法·妙手空空。】

    【恭喜您獲得了：裝滿金幣的錢袋。】

    【裝滿金幣的錢袋[戰利品]】

    【分類：貨幣】

    【悍不畏死的玩家只懼怕一件事——在付賬的時候，摸了摸口袋，卻找不出哪怕一枚銅幣，就連揹包也是空空蕩蕩的。很遺憾，他們很快就要面臨這樣的場景了，祝他們好運。】

    【裝滿金幣的錢袋 已損壞！】

    【恭喜您獲得了：

    看起來很昂貴的布料×2

    寶石×1

    金幣×500】

    白榆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門開着，陽光灑落在櫃子上。

    她站在暖和的微風裏，伸手，摸摸自己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