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黃昏下的小歡喜（加更）

    距離晚自習還有些時間，教室裏的學生零零散散幾個。

    前排靠窗，鍾溪鹿已經就位。

    此時正值黃昏，溫柔的光照透過教室的窗，打在鍾溪鹿的臉上，連細細的絨毛都裹在暖色之中。

    白楊注意到她反常的沒有穿那套萬年不變的臃腫校服，身上純白色的小裙因爲坐在桌子後而未見全貌，但僅僅只是半身，就足以讓人發出原來人類的體態能夠如此美好的感慨。

    卸掉了僞裝，她彷彿在發着光。

    這光芒讓其他的同學不敢直視，卻又不得不遵循內心對於美好的嚮往，不斷的偷偷投去視線。

    “班長大人來這麼早啊。”

    白楊是有定力的，哪怕心中驚豔，臉上也不露聲色。

    “哼~”鍾溪鹿斜了白楊一眼，不做理會。

    明明是活潑的性子，這幅姿態，卻帶着點兒嬌憨了。

    可愛！

    白楊差點兒沒忍住去捏一把對方的臉蛋，他輕咳了一聲，裝腔作勢，“喲！這是怎麼了？”

    “誰惹娘娘生氣了？簡直不像話！告訴我，我去幫你譴責他！”

    鍾溪鹿嘴角微微揚了一下，但是很快意識到自己不能這麼輕易的被哄高興，於是繃着小臉，用青蔥指頭戳着白楊的胳膊：“誰要你管！你根本就不尊重我這個班長！”

    “冤枉呀！”白楊憋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我這不是緊趕着過來請安了嗎？”

    “沒用的。”鍾溪鹿又輕哼了一聲：“在我心中，你已經被判死刑了。”

    “總得讓小人死個明白吧？”白楊舔着臉追問。

    “你——”鍾溪鹿吐出一個字，又頓住。

    不行，不能說是因爲自己昨天晚上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對方的信息所以才生氣。

    這樣彷彿顯得自己很在乎這傢伙一樣。

    “反正就是不尊重！”

    “我反省！”白楊毫不猶豫的認慫，然後手一翻掏出一根棒棒糖，“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菠蘿味的！”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鍾溪鹿轉過臉去。

    “哪有這麼漂亮的三歲小孩。”白楊深諳撩撥之道，笑嘻嘻的誇讚：“班長今天穿得真好看，要是每天都這麼穿就好了。”

    “用你管！”鍾溪鹿儘量想讓自己的語氣兇一點，但是心中不知爲何涌上來的小歡喜讓這句話反而更像是撒嬌。

    今天出門，她可是第一次在校服和常服間猶豫了一下，並且破天荒的沒有選擇校服。

    “又不是穿給你看的。”她不自覺的撫了撫裙襬，“只是因爲校服洗了沒幹而已。”

    “沒錯沒錯，最近天氣確實比較潮。”白楊睜眼說瞎話，將棒棒糖塞到鍾溪鹿的手中，“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他語氣搞怪，“等來日定再奉上重禮！”

    鍾溪鹿終於繃不住嘴角上揚，“小楊子，算你識相。”

    “有點難聽。”白楊面色一苦。

    “小白子？”

    白楊眉頭一豎，拍案而起：“您禮貌嗎！”

    “撲哧——”鍾溪鹿憋不住，趴在桌上捂着肚子笑抽了。

    這傢伙，怎麼每次都這麼有意思啊！

    笑容是會傳染的，白楊不由也忍俊不禁，明明快樂的閾值早在前世因爲社會的打磨而難以觸碰，但是此刻的幼稚打鬧，卻依舊讓白楊感受到單純的快樂。

    果然，人生大部分的美好，都更鍾愛於還未被世俗污染的少年時光。

    當然，根據笑容守恆定律，教室裏的其他人就有點兒笑不出來了。

    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看到坐在窗邊，沐浴在暖光中的，綻放着燦爛笑臉的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感覺自己所在之處變得昏暗了起來。

    真該死！爲什麼這兩個人看起來這麼和諧美好啊！你們有沒有在意過我們的感受！

    作爲背景板，本來就寥寥無幾的光要被全部吸走了啊！

    鍾溪鹿心情大好，借作業來抄這種小事自然不在話下，白楊花了十分鐘搞定了假期作業，剩下的時間全部用在寫檢討書上。

    雖然從來沒有寫過這玩意，但是對白楊來說太簡單了，只需要關注核心點——認錯態度，就絕對不會出問題。

    姍姍來遲的吳博倒是絞盡腦汁，白楊不得不加以指點，才讓他壓着時間勉強寫完。

    去辦公室交了檢討書，葉國棟倒是沒有爲難，本來就是走個過場。

    他倒是順便問了一下，收錄了白楊的稿件的那期《今古傳奇》什麼時候發售，估摸着想買來和同事炫耀炫耀。

    白楊自然沒有點破他的小心思，主動表示等樣刊發到的時候送葉國棟一份，頓時讓對方喜笑顏開，連腦門都更亮了。

    班主任攻略進度加一！校園自由度加一！

    白楊心情大好，晃晃悠來到畫室，今天到得比較晚，其他人已經來齊了。

    “來了。”羅老師並沒有在意白楊遲到的一會兒，“白楊，你上週畫的靜物要帶回去了，不然的話，我掛到牆上了。”

    “不用帶回去。”白楊回答：“不過，以我的水平，上牆有些勉強吧？”

    “別妄自菲薄。”羅老師道：“你的畫能激勵激勵以後的學生，讓他們知道，同齡人能夠畫到什麼程度。”

    她轉入正題：“今晚先畫一張素描人像的習作，摸摸底。”

    “好。”白楊點頭，又問道：“臨摹嗎？”

    “要摸底，當然得是寫生。”

    臨摹就是照着範畫來畫，而寫生，則是對着真人練習，兩者之間的難度自然是不同的。

    羅老師朝着旁邊的椿欲晚道：“你來給白楊當模特。”

    “啊？”小圓臉曾佳能插話，“我也想被白楊畫，爲什麼不能是我當模特？”

    “你的性子哪能靜下來坐兩三個小時？”羅老師毫不客氣的訓斥：“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老老實實畫畫！”

    她還是解釋了一句：“而且，在畫室的學生中，椿欲晚作爲模特難度是最高的。”

    “晚晚這麼漂亮，應該最好畫才對吧？”另一名學生好奇的問道。

    “你們還沒有接觸人像素描，所以會有這種錯覺。”羅老師笑着搖了搖頭，朝白楊說道：“你給大家解釋解釋？”

    白楊點了點頭：

    “一張優秀的人物素描，關鍵在於造型是否立得住，像不像其實是最無關緊要的，而重點是皮囊之下的肌肉和骨骼的刻畫是否精準和飽滿。”

    “一個很反常識的事情是，在初學者階段，老人和中年人是最好畫的，因爲他們的皮膚已經鬆弛，面部結構十分分明，而越好看的人，對於初學者來說越難以下手。”

    白楊望向椿欲晚，點評道：“椿欲晚同學的長相十分古典，五官精緻，比例完美，臉部線條十分柔和，這屬於初學者的地獄難度，因爲這意味着，她的臉除了五官之外，是沒有強烈的明暗關係的。”

    “所以，在塑造上，無論是顴骨，還是嘴部的細微肌肉，都需要表現得十分微妙和精準，如果對肌肉和骨骼結構沒有足夠紮實的瞭解，是沒有辦法畫好椿欲晚同學的。”

    其他同學一臉茫然。

    什麼結構？什麼顴骨？

    曾佳能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呃，白楊，反正你的意思就是晚晚無敵好看...你還挺會夸人的。”

    椿欲晚很給面子的朝白楊點了點頭：“謝謝誇獎。”

    白楊：“......”

    “白楊說得很對，你們現在還理解不了，以後自己上手試試就懂了。”羅老師語氣欣慰，“每年高三藝考的時候，都會有學生祈求着，希望考場的模特是老頭或者中年婦女，絕對不要是年輕人。”

    “好了，準備開始吧。”

    椿欲晚倒是很配合，乖乖在凳子上坐下，問道：“白楊，你需要我擺什麼姿勢嗎？”

    “儘量舒服些就行。”白楊準備着畫材，笑道：“不用拘束，哪怕動一動也沒關係，不影響的。”

    他前世街頭畫畫的時候，那些客人可不存在什麼一動不動，四下張望的已經算是老實，沒事玩玩手機，一直聊天的也不在少數。

    所以，他早就已經鍛鍊出短時間的畫面記憶。

    “好。”椿欲晚果然起身，去搬了一張有靠背的椅子，然後找了一本書：“你不介意我看書吧？”

    “請隨意。”

    白楊換上新的畫紙，將畫架搬到椿欲晚面前，雙手的拇指和中指組合成長方形，將椿欲晚框在其中預構圖。

    最終選了一個四分之三側面的角度。

    這角度剛好突出了椿欲晚高挺而又筆直的鼻樑，濃密的睫毛和極其優越的下頜曲線。

    對方安安靜靜的坐着，捧着書，眼簾微垂，還沒開始動筆，已然成爲了一副美人讀書圖。

    白楊甚至感覺，手中的鉛筆都是玷污，這樣的美人，該用丹青，用羊毫，用古今第一的國畫大師的技法和意境，才能勾勒一二。

    有點想遠了，白楊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畫紙上來，手腕擺動，儘可能的讓線條更柔和與精準。

    國畫大師有國畫大師的意境，白楊需要考慮的，只是儘量發揮自己最好的水平，將自己兩輩子所見的最美的模特畫下來。

    白紙上，椿欲晚的面容漸漸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