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雞毛蒜皮

    這天晚上，輪到李牧值班。晚上十一點多接到出警單，帶着趙繼偉開車趕了過去。

    剛到地方，車還沒停穩，就看到一個女人慌慌張張迎上來。

    李牧帶着趙繼偉下車，看了下出警單：“是馬女士吧，你報的警?”

    馬女士點頭道：“是的，是的！警察同志，我和老公吵了一架，他一生氣開車出去現在還沒回來。我怕出事，麻煩你們幫我找找他吧。”

    李牧覺得這段劇情有點熟，問道：“他手機號多少?”

    馬女士道：“他手機關機了。同志，他可能到我們郊區別墅去了。麻煩你們到那兒看一看他在不在，如果在就沒事了。”

    趙繼偉不解道：“這位女士，您這麼擔心你丈夫，怎麼不過去看看?”

    馬女士道：“我家裏有孩子。再說黑燈瞎火的，我也點怕。”

    李牧點點頭道：“好吧，把地址給我。”

    馬女士遞過來一張紙條：“地址我寫好了，還有他的手機號碼和車牌號碼。他開的奧迪a6，只要看到車停在別墅院裏，你們別打擾他，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

    李牧有點無奈：“馬女士，你這樣讓我們很爲難呀！如果他在別墅呢？我們不用敲開門進去看看嗎?”

    馬女士連忙擺手道：“別，警察同志，現在十二點多，等你們去了得一點多。他失眠嚴重，別再驚醒了他。只要看車停在別墅就行了。”

    李牧道：“馬女士，要不你再給他打個電話試試，萬一他開機了呢?你放心了，我們也省事兒了。”

    馬女士急了：“不要。我不是說了嗎?只要看到車停在別墅院裏就行。打電話會影響他休息的。”

    李牧一陣無語，這麼關心你丈夫，還和他吵架，怕影響他休息。就不怕影響警察休息，大半夜跑這一趟。

    不過，作爲警察，馬女士的要求雖然奇葩了點，也不能不管。

    點點頭道：“好吧。就像你說的，我們按你給的地址去你家別墅，只要看到你先生的車停在別墅院裏就可以。不要敲門，也不要打電話，只要確認他在別墅裏就好，是這意思嗎?”

    馬女士點頭：“對，就這意思。”

    李牧道：“繼偉，都記下來了嗎?讓馬女士簽字，我們走。”

    趙繼偉把剛寫好的記錄遞過去，讓馬女士簽上字，兩人驅車郊區別墅。

    趙繼偉道：“她倒心疼丈夫，使喚警察倒是不心疼，咱們又不是他家管家，還要專門爲這種事跑腿?”

    李牧道：“怎麼樣？體驗到理想和現實的區別了吧！理想中的警察每天過得像個英雄，幹的都是大事，精彩無比，有鮮花有掌聲。現實中的警察，就是這麼瑣碎平凡，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趙繼偉苦笑道：“確實有點落差，以前覺得當警察很威風，可咱們每天處理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沒什麼大點的桉子讓咱們查。”

    “而且，這些都算是無效警情，有點浪費警力。”

    李牧道：“你想的確實不錯，但基層工作就是這個樣，大事、大桉子極少，基本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治安桉件。”

    “你好像是學刑偵出身的吧，現在是不是感覺一身屠龍術，卻無用武之地。”

    趙繼偉感同身受的點點頭。

    “是呀！李哥，我警校學刑偵專業，就是想做一名刑警，懲惡揚善。沒想根本去不了刑警隊。”

    李牧笑着喂了口毒雞湯。

    “這才是真正的現實，大部分警察的常態，現實沒有那麼多奇蹟。不過，也正是有這麼多的普通警察默默奉獻，才維持了社會的秩序與正義。”

    “從這方面看，咱們做的這些，都是有意義的。”

    趙繼偉點點頭：“李哥，你說的對，什麼活都得有人做，正是咱們這麼多基層警察，才保持了社會的正常秩序和運轉。”

    兩人聊着，很快就到了地方，警車慢慢地開進別墅區，李牧藉着燈光看着手裏的小紙條，自言自語道：“東區第二排第五棟。到了，就是前面。”

    “不過，沒亮燈啊。”

    趙繼偉看着冷清的別墅區，疑惑道：“這別墅區恐怕沒多少人住吧。鄰居家也沒見亮什麼燈！”

    “李哥，就是眼前這棟嗎？”

    李牧重新覈對了一遍，點點頭：“應該是。你看，院子裏剛好停了一輛奧迪，打打燈，看看車牌和車型對不對。”

    楊樹打開車燈，照出了車牌。

    李牧點點頭，就是這輛奧迪a六，顏色型號車牌都對得上。”

    此時，李牧已經意識到這是那段劇情了，由於今天是自己帶隊值班，本來還該是曹建軍和楊樹遭遇的警情，結果變成了自己和趙繼偉。

    這次，半夜出警不算什麼，被馬女士提各種奇葩要求不算什麼，關鍵是，按照劇情，曹建軍和楊樹完全按照馬女士的要求去做的。

    結果，第二天，馬女士的老公竟然被發現在車裏自殺了。

    然後，馬女士就把她老公死亡的責任都怪到這倆人身上了，去市裏、局裏各種投訴、舉報，連市局督察組都派人過來調查這件事。

    幸好，曹建軍和楊樹出警時完全按照規定，全程有執法記錄儀，有錄像和錄音。馬女士的各種要求都有記錄，兩人完全按照馬女士的要求完成的，馬女士丈夫的死，怪不到兩人身上。

    這才躲過一劫。

    其實，冷靜下來想想，馬女士不知道兩個人是無辜的嗎？她知道，她只是不想承認自己才是一切的源頭，所以會把責任推給民警，在心理上找一個替罪羊，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這樣的人，如果有可能，李牧真不想搭理。

    想想，最可憐的還是她丈夫，有車有房有別墅，一看家庭事業都不錯。就這麼一個人，竟然會被老婆逼得走上絕路，用自殺的方法來解脫，只能說這位馬女士確實夠厲害。

    腦子裏想着，嘴裏同時吩咐道：“繼偉，給馬女士打電話。再問一遍，要不要我們進去。”

    趙繼偉點點頭，撥通了馬女士的電話。

    “喂，馬女士，您好，我是八里河派出所接警警員。現在您家別墅外面。您先生的車停在院裏。我們需要進別墅看看或者給他打個電話嗎?”

    馬女士道：“不用，是他的車就行了，謝謝你們，你們別打擾他，影響他休息。”

    趙繼偉道：“好的。”

    轉頭看向李牧道：“李哥，還是和先前一樣，她怕我們影響她老公休息，不同意我們進別墅。”

    李牧點點頭，事情果然沒什麼變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自然，已經知道車裏的人有自殺傾向，明天就會被人發現自殺，作爲警察，自要阻止這種行爲。

    想救人，馬女士那邊的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從這邊直接出手。

    李牧拿出手電，向別墅大門都去。

    趙繼偉跟在後面疑惑道：“李哥，咱們已經按照馬女士的要求做好了，她要我們不要打擾他丈夫，咱們不收警回去嗎？”

    李牧道：“再看看，小心無大錯。”

    說着，用手電對着別墅，對着汽車，再次仔細照了起來。

    忽然，李牧道：“繼偉，你看，汽車裏是不是有個人在裏面坐着？”

    趙繼偉一愣，順着走手電的光，瞪大眼睛看過去，由於隔着車玻璃，看不太清。

    不過，有李牧的提示在，他發現裏面好像確實有個人影。

    “李哥，車裏面真有人，是馬女士丈夫嗎？”

    李牧道：“應該是他。”

    趙繼偉好奇道：“按馬女士說的，他不應該在別墅裏嗎？怎麼還在車上？”

    李牧道：“這就不清楚了。”

    趙繼偉道：“李哥，咱們該怎麼辦？”

    李牧道：“去叫小區物業，先把別墅大門打開。”

    趙繼偉道：“好的！”

    畢竟是別墅區，幾個保安和值班的物業負責人，快速趕了過來。

    等把別墅門打開，剛走進去，奧迪車的車門忽然打開了，一個滿臉頹廢的男人突然走了下來。

    看到李牧等人，一臉苦笑道：“警察同志，麻煩你們跑一趟，我沒事，你們回去吧。”

    李牧用手電朝車裏照了照，有一瓶打開的安眠藥，地下還散落了不少。

    “你吃安眠藥了？”

    男人搖搖頭：“沒有，我還沒考慮好，下定決心吃不吃，你們就來了。又是用燈照，又是找物業把別墅打開，哪來得及做決定。”

    “剛纔一着急，就撒地上了。”

    李牧道：“看來，你還真有自殺的打算呀！”

    說着轉身吩咐道：“繼偉，給馬女士打電話，讓她過來一趟。”

    聽李牧提的馬女士，男人激動了，連忙道：“你們別…別叫她來，我已經受夠她了，再也忍受不了了。”

    “你們現在讓叫她來，她知道我這麼做肯定饒不了我，你們這是在逼我自殺。”

    李牧道：“同志，有這麼誇張嗎？我們叫你老婆過來，也是爲你着想，省得我們走了，你再自殺怎麼辦。”

    男人連忙擺手道：“不會了，不會了，我已經想開了，不會再走這一步。”

    李牧忽然好奇道：“這位同志，我有點好奇，你怕你怕老婆怕到這種地步，連自殺的心都有了，爲什麼不離婚呢！”

    男人愣了一下：“離婚？”

    李牧道：“對！過不下去，就離婚嘛！有必要鬧到這種地步嗎？”

    男人苦澀道：“離婚哪是那麼好離的，關鍵是離不掉，我老婆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不但在家裏，在小區鬧，在雙方父母家鬧，她還去我們單位鬧。”

    “再加上還有孩子，我這輩子是被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李牧道：“你這話說的太悲觀，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連死都不怕，竟然會怕老婆，會怕離婚。有句話不是說嘛，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覺得婚難離，那是因爲你被你老婆拉進了她的節奏裏，跳出她爲你打造的節奏和怪圈，用其他方式解決這個問題。比如，最簡單的方法，換個環境，去外地工作生活。或者，找一個這方面的專業律師，讓他們幫你操盤，人家是專業的。”

    “其實，想解除婚姻關系，方法有很多，也很簡單，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勇氣和毅力。”

    “我想你死都不怕，應該也不會怕這怕這點挑戰？”

    男人用力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警察同志。”

    李牧道：“不必客氣。”

    說着轉頭道：“繼偉，打電話，通知馬女士來一趟。”

    男人愣住了，瞬間臉色大變：“不是說好的不讓她來了嗎？你們…你們怎麼還通知她。”

    李牧道：“作爲你的家屬，還是報警的一方，你既然有自殺的傾向，讓她過來一趟不應該嗎？”

    男人猶豫道：“可…可我已經被你勸醒了，現在已經沒有自殺念頭，我打算好好生活，婚姻的事，委託給律師幫我處理。”

    李牧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這是想通了？”

    男人嘆了口氣：“沒辦法，實在受夠了，就像你說的，連自殺都不怕，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李牧點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好！”

    說完一扭頭，再次吩咐道：“繼偉，別站着，給馬女士打電話呀？”

    趙繼偉愣了一下，掏出手機，撥馬女士的電話。

    男人再次愣住：“你們還要打？”

    李牧道：“那當然了，這是我們辦桉的流程，做什麼事都要有始有終。”

    “不管你現在說的多好，既然已經表露出自殺的傾向，我們是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待着的。”

    這邊說着，趙繼偉那邊已經撥通了馬女士的電話。

    “喂，馬女士，我是接警員趙繼偉，你能不能來一趟你們郊區的這棟別墅。”

    “哦！你先生沒事兒，你最好馬上來一趟，不然就難說了！”

    二十多分鍾後，馬女士開着車風風火火的趕到，然後是一陣的咆孝。

    勸了好了一會兒，總算把人勸開，臨走前，李牧對男人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這才開車回所裏。

    不是李牧要拆散人家，他是真的看這位馬女士不順眼，兩人離婚，反倒是解脫。李牧也覺得舒心，算是能小小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