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教(十六)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SUM不二字數:2244更新時間:24/08/12 01:22:13
    蕭時。

    柳時衣記憶中,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從難民的嘴裏。

    那羣難民是從東北邊逃過來的東阜人,驚魂未定,說是東阜被昭國出兵打了。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在所有人的認知中,除了大周,其他小國之間最多是邊境發生些小摩擦,沒有國家還有餘力去打其他人。昭國這種貧瘠之地,怎麼能有兵力打得東阜難民遠逃千里之外?

    難民中也有親人在東阜當兵的,說昭國橫空出世了一個驃騎小將軍,名爲蕭時,帶兵神出鬼沒,總是能用最少的兵,挑東阜最薄弱的地方痛下殺手。區區數月,就把東阜打得潰不成軍。

    那些難民提起蕭時,總是一臉恐懼,外加遮掩不住的仇恨。可對於那時候的柳時衣而言,這只是個遠在天邊的名字,和她的生活沒有任何聯繫。

    後來蕭時的名號越來越響,某些邊陲村落之中,殺神蕭時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兒夜啼。柳時衣聽說了越來越多有關他的傳說,有人說這人凶神惡煞、殺人如麻,有人說這人英明神武、義膽雄心。這時候的蕭時對於柳時衣而言,是個很好用來招搖撞騙的羊頭,也是個不停征戰四方,導致流民遍地的狂徒元兇。

    總而言之,蕭時是個常常聽到,卻並無任何好印象的名字。

    但此時此刻,這個名字卻像是喚醒了柳時衣塵封許久的記憶。蕭時,師兄……蕭時是你的師兄,你是十一……藥王谷,蕭時,師兄,我是十一……

    我是十一,蕭時是我在藥王谷的師兄。我從藥王谷逃出來,被柳山收養。

    ……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的嗎?那爲什麼藥王谷中發生的事情,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呢?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時躺在青石板上,感覺脖子上的壓力緩慢變小,伴隨着呼吸一同回來的,還有他的神智。

    柳時衣像是被蕭時的話攪亂了心智,她鬆開了蕭時的脖子,轉而抱住自己的腦袋,看上去頭痛欲裂,口中小聲唸叨着些什麼。

    柳時衣的雙眼依然泛紅,但紅光卻越來越弱。蕭時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想聽清楚柳時衣一直在說什麼。然而他剛一靠近,柳時衣就猛地擡起頭,蕭時只見到柳時衣的雙瞳像是蒙上了一層白紗,變得更像聖女教操縱的那些活屍。

    柳時衣像是在看他,但灰白色的瞳仁卻又顯得她雙目無神,似乎在看着蕭時身後空氣中的某個人一般:“你是蕭時,我是十一……那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騙我?!”

    灰白色的瞳仁閃過一道紅光,柳時衣話音未落,就又朝着蕭時撲了上來。蕭時擡手,迅速點上了她的百會穴,只見少女身體一僵,隨機軟了下來。蕭時伸手將暈倒的柳時衣接了個滿懷,輕柔地替柳時衣將碎發別到耳後,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失而復得的珍寶一般。

    他輕聲開口,速來冰冷的聲音中此刻如春風般溫柔:“十一,我一定會救你的,別怕。”

    “救她?就你這個內力全無的廢物,連自己的蠱都解不了,又要如何救她?”白鷺語氣帶刺,在二人不遠處響了起來。

    蕭時聞聲看去,只見白鷺面色陰沉地站在院中,魄風跟在她身後,衝着蕭時微微一搖頭:“不知道她犯什麼毛病。”

    ……蕭時此刻格外後悔這些年裏,沒能能教會魄風一個爲人處事最簡單的訣竅:既然不會看人臉色,那麼能不說話就別說話。

    此刻是他們有求於白鷺,雖然蕭時相信白鷺絕對不會對柳時衣見死不救,但若是白鷺還懷着把他們弄死、讓柳時衣毫無後顧之憂地登上聖女教教主之位的打算,他們就處於弱勢。

    白鷺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幾步上前,蹲在柳時衣身邊,掏出袖中的銀針,在她的眉心中央點了一下,接着又擡起她的左手,在食指指腹上扎了一下,只見這兩處均是迅速流出了一股黑紫色的血。

    扎完這兩針,白鷺靜了片刻,但那傷口中流出的血並未變色,依然是黑紫色。白鷺一愣,伸手輕輕按了一下柳時衣的腹部,面色更加陰沉:“你們是在龍船艙底救出的柳時衣?”

    蕭時微微頷首,見白鷺眉頭緊鎖,心知不妙:“怎麼?難道被關在龍船不同地方,所中之蠱還不同?”

    白鷺低低嗯了一聲,往後挪了幾步,讓蕭時把柳時衣平放在青石板上,隨後叮囑蕭時魄風二人:“你們兩個,一個按住她的腳,一個按住她的手,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她掙扎地多厲害,哪怕是扭斷了骨頭,你們都不能鬆手,絕對要按好她。”

    蕭時見她反應這麼大,知道現在不是繼續追問下去的時候,得先把柳時衣身上的蠱逼出來才行。於是二話沒說,和魄風一前一後,按住了柳時衣手腕和腳踝,衝着白鷺微微點頭示意準備好了。

    白鷺深吸一口氣,跪在柳時衣身邊,又是掏出銀針,但這一次卻是扎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一下,將自己指腹上的血滴在了柳時衣眉心。

    那血接觸到柳時衣的瞬間,少女睜開了眼,雙目依然放着微弱的紅光,但卻意外地並無動作,看向白鷺的樣子,像是看到了母親一般溫順。

    白鷺褪下手腕上的銀鐲子,用鐲子的花紋從柳時衣的額頭擦到鬢角,蕭時和魄風感到柳時衣抽搐了一下。接着,白鷺又用鐲子從柳時衣的鬢角順到喉嚨,從喉嚨順到心口,最後從心口順到了腹腔,停在她肚臍的位置,輕輕一晃,那銀鐲子發出了熟悉的清脆響聲。

    只見柳時衣的四肢瞬間瘋狂抽搐了起來,因爲四肢被死死按住,所以她只能努力擡起腰腹,身體逐漸彎折成了一個橋洞的形狀。

    蕭時能明顯看到,剛剛隨着白鷺鐲子劃過,柳時衣皮膚之下似乎也有什麼東西跟着一起爬過,卻並不明顯。此刻柳時衣的腹部卻高高聳起,像是有什麼東西想爬出來一般。

    柳時衣掙扎的力道極大,嘴中發出粗喘聲。蕭時和魄風兩個大男人,竟需要用盡全力才能勉強控制住她。白鷺緊盯着柳時衣的腹部,持續搖晃着手鐲,每當手鐲發出響聲,柳時衣腹部就凸得越高,她的掙扎也就越厲害。

    蕭時眼看柳時衣的四肢也努力地上擡,甚至反折出了明顯異於常人的弧度,伴隨着骨節嘎吱作響,她的手腕似乎在自己手心之下生生轉了個方向,哪怕是折斷自己的手腕,也要用掌心着地,用力將身體撐起來。

    柳時衣的關節一點點變形扭曲,單聽聲音就知道她的骨頭已經斷了,可臉上卻毫無痛意,依然熱切地望着白鷺。蕭時看不下去,厲聲問白鷺:“還要多久?!她的身體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