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SUM不二字數:3435更新時間:24/07/05 04:58:06
    昔日人聲鼎沸的百花樓,而今已是空無一人。相比外面的慘狀,這裏的空寂更是透出一種詭異的氣氛,彷彿連風都畏懼着這死寂,不敢輕易掠過。

    蕭時緊抱着柳時衣,一腳將煙嫋的房門踹開,那聲響在這空曠的樓內迴盪,震得人心神不寧。殷裕和魄風追在蕭時身後,看着他小心地把柳時衣放在煙嫋的牀上後,迅速地在房間內翻找起來。殷裕見他動作焦急,心中更加沒底兒。

    “師父,你找什麼呢?我們得趕緊帶柳時衣去中州找大夫啊!”殷裕忍不住開口催促。

    蕭時手下動作未停,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聲音冷靜下來:“以她的傷勢,不等出流水村,怕是就沒命了。”

    殷裕聞言,心中一緊,眼眶微紅,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蕭時。魄風則是默默地繼續爲柳時衣處理傷口,儘管他的手法嫺熟,但柳時衣的氣息卻越來越微弱,彷彿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中。

    就在氣氛愈發凝重之時,蕭時突然發出一聲驚喜的低呼:“找到了!”

    殷裕和魄風同時循聲望去,只見蕭時正蹲在地上,手中捧着一盒金色的藥膏。那藥膏在微弱的燈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淡淡的藥香撲鼻而來,令人心神一振。

    “這、這是何物?”殷裕愣愣地問道。

    “金玉膏。”

    魄風一愣,當年在藥王谷的時候,他就聽過這藥膏的名字。

    “是聖女教那個能續命的金玉膏?”

    蕭時頷首,魄風更是不解:“那聖女教尋常人根本找不到在哪兒,煙嫋一個酒樓老闆,是怎麼有這東西的?”

    “看不出來麼?手持蛇藤鞭,身懷化骨毒,柳時衣這小娘便是聖女教的人。”

    殷裕聞言,面色驟變,急聲問道:“你的意思是,那煙娘子,她竟然是那九州第一毒教——聖女教的人?”

    蕭時點頭:“毒與藥,本就是相生相剋,相依相存。煙嫋既是聖女教人,我賭她這定會有續命神效的金玉膏。”

    他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那藥膏塗抹在柳時衣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之上。先前,那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滲着鮮血,即便是魄風手中的布條換了又換,也依舊無法止住那洶涌的血流。

    然而此刻,在金玉膏的神奇功效下,那傷口竟是奇跡般地不再出血。殷裕見狀,不禁低聲驚呼道:“這究竟是什麼靈丹妙藥?”

    魄風對殷裕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只見蕭時輕輕搭在柳時衣的手腕上,爲她診脈,皺眉探了半晌,面色才緩和了一些。

    “還好,賭對了。”

    蕭時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柳時衣那張蒼白而脆弱的臉龐上,這才驚覺自己剛纔一路緊抱着她狂奔回來,體力早已透支,此刻的胳膊彷彿失去了知覺,不受控制地顫抖着。

    魄風敏銳地捕捉到他顫抖的雙臂,輕嘆一聲:“你先歇一會兒,我看着她。”

    蕭時卻不答,他只是安靜地坐在柳時衣牀邊,後背倚着牀欄,不敢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半秒。

    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陪着她。傷口已經止了血,但之前出血量過大,傷口癒合也需要更長時間,接下來只能看柳時衣自己能否挺過這一關了。

    殷裕並不知道柳時衣還並未完全脫離險境,只當剛剛蕭時的表現代表柳時衣徹底沒事了,一直懸在嗓子眼裏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回想起剛剛的一切,他的心中涌起無盡的怒火,忍不住憤恨地低咒道:“凌霄盟這羣混賬東西,怎麼能爲了一把兵器這麼喪盡天良?!”

    真正經歷過凌霄盟如何惡毒狠辣的蕭時和魄風,此刻卻並不覺得意外。那血雲籠罩在江湖衆人頭頂那麼多年,如今再歸來,依舊嗜血險惡。

    蕭時靜靜地看着柳時衣,過了片刻,才轉移了視線,目光穿透窗戶,投向了百花樓外。之前在村內見到的那血雲形狀的燭淚歷歷在目,猶如一幅揮之不去的噩夢畫面,在他腦海中反覆閃現。爲了奪刀屠村這種事,凌霄盟當然做得出,但——

    “你們沒有發現麼?”蕭時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那羣凌霄盟人似是只衝着你和魄風而去。“

    殷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我和小風子惹他們了?!”

    蕭時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那羣人並不想殺了我和柳時衣。或者說,他們背後的人,不想讓我們死。”

    殷裕這下回憶起來了:“那個無命!他傷柳時衣的時候,說了一句,‘既是上趕着找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他原本是衝我來的,但是柳時衣幫我擋了一刀,所以他才這麼說……”

    殷裕越說聲音越小,他看向柳時衣,心中的愧疚和歉意宛如秤砣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柳時衣是爲了救他才“找死”的。要不是他,柳時衣怎會變成這副模樣。

    魄風見他把心情全寫在臉上,一幅想給柳時衣切腹謝罪的樣子,忍不住說了一句:“行了,這時候就別再怪自己了,一點用沒有。”

    殷裕攥了攥拳頭,尋摸着到底能做點什麼有用的,現在奶奶已經回北漠了,在這個空無一人的村子裏他有錢也花不出去,那無命和嚇人的白衣女人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附近,讓他獨自出去騎到中州找大夫回來,他又沒那個膽量和本事。自己怎麼會這麼沒用——

    殷裕忽然一拍大腿,眼神一亮,異常堅定:“我知道了,我要去替柳時衣拜菩薩。”

    “……”

    蕭時和魄風無語,但殷裕卻已經開始唸叨了:“我不僅要求菩薩保佑柳時衣,還要跟菩薩好好告一告那凌霄盟的狀,讓地藏王早點派人來把他們都收了!”

    魄風忍不住輕笑出了聲,殷裕卻理直氣壯:“你笑什麼?我告訴你,我們家每次開新鋪子都要拜菩薩的,心誠則靈,你懂不懂!”

    蕭時搖搖頭,看着殷裕對着魄風跳腳,但同時又怕吵到柳時衣,特意壓低聲音的樣子,面色緩和了些。他轉頭看向牀上沉睡的柳時衣,心頭一沉。

    若你真是小十一,若你真是她的話,你看,現在也有人在等你,你不是孤單一人,所以快點醒過來吧,你還有好多事沒做,不是嗎?

    在遠離流水村的中州邊界處,那邊陲小村的血案完全沒有影響到這裏半分。一輛馬車悠悠然行駛在曲折的小徑上,車輪滾過,帶起一陣輕微的塵土。

    車廂內,沈溯安然而坐,她手中握着一張泛黃的紙張,上面記載着一份複雜的配藥方。她的眼眸深邃,凝望着手中的藥方,思緒如潮水般涌動。

    若想製成她要的那毒,還需不少奪魂草才是。現在離了流水村,總不能傳信讓柳時衣再去落月泉邊採了給自己送過來。況且,即便攢齊了奪魂草,最關鍵的那一味曼陀羅花粉依然不知能從何處尋得。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窗外,前面便是中州地界,賣年貨的小販們已經開始了沿街叫賣,端的是一派喜慶。也不知道流水村裏,柳時衣她們要怎麼過這個年,當年母親走後的第一個春節,沈溯獨自藏在被子裏哭得夜不能寐,連水都喝不下去。柳時衣她又會怎麼度過這個沒有了小娘的春節呢?

    “小姐,咱們到中州了!”小姝的聲音打斷了沈溯的思緒,沈溯看過去,只見小姝滿臉欣喜,好奇地向外張望。

    沈溯微微一笑,她看着小姝那張還稍顯稚嫩的臉龐,能爲如此小的經歷這般開心,也是一種福氣。

    沈溯默默掀起馬車窗簾的一角,望向窗外那繁華的街景。陽光灑落,將街頭巷尾裝點得金光閃閃,熙熙攘攘的人羣中,香火繚繞,求神拜佛的虔誠面容隨處可見。這一切都預示着即將到來的神女大典的盛況。

    小姝坐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興奮地指着窗外說道:“小姐,您看,十八年了,上一回辦神女大典,還是先太子選妃時。我小時候常聽人提起那時的萬人空巷之景,如今頭一回見識神女大典的盛況,人竟是這麼多!”

    沈溯靜靜地望着窗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她心中清楚,這次的神女大典,對她來說,其實就是一種自戕,她的生命馬上就再也沒有任何希望,她會徹底變成一件別人眼裏光鮮得體的擺件。

    就在這時,人羣突然騷動起來,彷彿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推動着他們。沈溯眉頭微皺,只見原本平靜的人羣開始擁擠、推搡,向着馬車這邊涌來。

    “小姐小心——”小姝的驚叫聲劃破了車內的寧靜。沈溯只覺得馬車猛地一晃,隨後,便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沈溯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被甩出了馬車,猶如落葉般飄然摔落在長街之上。

    疼痛如潮水般涌來,沈溯掙扎着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彷彿散了架一般,動彈不得。她擡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匹驚馬正疾馳而來。方纔正是這匹瘋馬驚了她的馬車!

    沈溯心中一緊,眼睜睜地看着那匹瘋馬越來越近,馬蹄揚起的塵土撲面而來。

    就在她即將被那瘋馬踐踏之際,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帶着凌厲的氣勢刺入了那匹瘋馬的皮肉內。瘋馬慘嘶一聲,倒在了沈溯的面前。沈溯轉頭望去,只見不遠處停着一輛周體烏黑的馬車,那支箭正是從這馬車內射出。

    從近在咫尺的死亡中逃脫出來,反倒讓沈溯覺得可惜。就差一步,只要那馬再往前多跑一步,她就不必面對之後那些無趣的、虛僞的、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日子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馬車停下的聲音。沈書問帶着姨娘和沈晴下了馬車,快步走到了沈溯的身邊。沈晴皺着眉頭將沈溯扶起:“你沒事兒吧?怎麼搞的?這也能摔下來?”

    小姝也急忙跑了過來,緊緊地抱住沈溯:“小姐,你沒事吧?”

    沈溯沒有在意沈晴的埋怨語氣,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己無礙。在小姝的攙扶下,她緩緩站了起來。然而,當她擡頭望去時,卻發現沈書問和姨娘並沒有看她一眼,而是徑直走向了不遠處的那輛馬車。

    沈溯心中一動,也看了過去。只見沈書問站在那馬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不知閣下何人?救了小女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