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天啓爆炸之殤（下）

    “救救咱家……來人啊，救救咱家……”

    就在魏忠賢跌入老鼠羣中的時候。

    爆炸已然發生，讓他再喊不出救命。

    轟隆隆隆……

    震動響起的同時，金魚胡同內外瞬間被大量煙霧瀰漫。

    這一刻，房子如同紙糊的一樣，不斷坍塌，掀起更大的煙霧。

    魏忠賢再不顧不得大喊大叫，緊緊抱着腦袋匍匐在地，和老鼠們親密接觸。

    這是他有生具來的本能，一個小混混在瀕死之下求生的慾望。

    也正是這個舉動，救了他一命。

    隨着爆炸聲不斷傳來，磚頭石塊在半空亂飛。

    魏忠賢死死的捂着腦袋，絕不起身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

    當四周徹底安靜下來後，他終於敢擡起腦袋，站起身子，隨即露出驚恐之色。

    煙霧緩緩散去，但見兩側密密麻麻的房子，全部消失不見。

    他孤身一人，站在曾經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喃喃自語。

    “來人……來人吶……救救咱家……”

    可！

    天災已至，所有人的身份地位在這一刻被劃上等號。

    九千歲又如何？

    九五之尊又怎樣？

    不過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生死之下，誰還會記得救你？

    當爆炸聲終於停歇後，當煙霧漸漸消散。

    滿城倖存的人們，掙脫身上的雜物，揉着被灰塵矇蔽的雙眼，自發的開始救人。

    他們來不及悲傷，來不及哭泣。

    因爲他們的父母親朋，血脈至親，全部被壓在石塊瓦礫之下，苦苦忍耐。

    他們麻木的翻找着曾經的家園，尋找可能還倖存的親人。

    而距離金魚胡同不遠處，便是帽兒衚衕，又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衙門所在之地。

    這裏也受到強烈衝擊，導致衙門坍塌了一半，一片狼藉。

    “陸大人，沈大人！快……快醒醒……快些醒來……”

    幾個倖存的錦衣衛爬出衙門後，打眼就看到昏迷在門口的陸文昭和沈煉。

    兩人也是萬幸，沒有進入衙門之內，若是進去怕不是也要被砸成肉泥。

    “呼……呼……”

    陸文昭率先醒來，推掉身上的磚塊和瓦礫，翻身坐起。

    “發生了什麼？誰來告訴本官，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剛剛無限懊悔的時候，爆炸已經開始，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再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何事。

    “大人！”

    一名錦衣衛百戶哭着喊道：“天地震動，有巨物砸入京城！死了！咱北鎮撫司被砸死了好多人，全都壓在了屋裏……”

    陸文昭聞言大怒，“那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救人！”

    他霍然起身，卻感覺一陣頭昏腦漲。

    晃晃腦袋後的就要往衙門裏跑去。

    “救什麼，還特娘救什麼！陸文昭，我殺了你！”

    昏迷中的沈煉也被人攙扶起身。

    他恢復意識後，一眼看到陸文昭，頓時怒目圓睜，睜開衆人撲過來，就要活活掐死對方。

    王八蛋！

    若非是你關閉城門，若非是你沒有打溼火藥，安能造成這副局面！

    陸文昭聽到身後動靜，回身就是一腳。

    “沈煉！爾敢再對本官放肆，休怪本官要你性命……”

    唰！

    陸文昭霍然拔出腰刀，冷冷的看着對方。

    事情已經發生了！

    再說什麼已是無用。

    死了多少人，又傷了多少人，已成事實。

    此刻陸文昭只能強壓下心中痛苦，投入到救援之中。

    並且，若沈煉再敢喊出他的過失，喊出和信王殿下的密謀，他不介意殺了對方滅口。

    沈煉卻徹底失去理智，同樣唰的一下拔出腰刀。

    “天殺的王八蛋，爲何剛剛沒炸死你，沒炸死你啊！”

    他紅着眼睛撲了過來。

    “攔下他！”

    陸文昭一怒再怒，終究沒命人殺了這位兄弟。

    幾個錦衣衛慌忙撲過去，死死的抱住沈煉。

    “沈大人啊！”

    “切莫再發瘋了，京城爆炸和陸大人有什麼關係？”

    “大人，如今救人才是第一要務……”

    沈煉被幾人抱着勸說，甚至被奪了腰刀，怔怔看着陸文昭。

    陸文昭長吐一口濁氣：“兄弟，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了。”

    "救人！還不快去救人！"

    “等災禍解決之後，哥哥把命賠給他們，行還是不行……”

    說着，他從腰間摘下錦衣衛鎮撫使腰牌，扔向沈煉。

    “快去都指揮使衙門，讓田大人下令，讓所有錦衣衛加入救援！”

    “再去五軍都督府，讓京城二十六衛都動起來啊！快去！  ”

    說完，陸文昭擺手讓人鬆開沈煉，頭也不回的鑽入廢墟之中。

    沈煉愣愣看着，沉默片刻後才咬牙撿起那枚腰牌，拔足狂奔。

    陸文昭說的沒錯，此刻殺了他沒有任何用處。

    只有拯救更多人的性命，才能將雙方心中的痛苦降低幾分。

    一路跑去，沈煉越發心驚膽寒。

    但見曾經熱鬧的街道，全部毀爲一旦。

    閣樓崩塌，民房消失，只有堆積如山的瓦礫展露在面前。

    倖存的人們，麻木的坐在瓦礫之上，愣愣的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有人重傷瀕死，有人被砸爛了胳膊大腿。

    除了瓦礫之外，到處還有斷臂殘肢，扔的到處都是。

    沈煉一路跑來，只感覺雙腿越來越軟。

    儘管參與過慘烈至極的薩爾滸之戰，也沒有今日的場面令人恐懼。

    人間地獄，徹徹底底的人間地獄，就這麼出現在他的面前。

    無數人伸出救援的雙手，他卻根本來不及救，只能繼續奔跑。

    他要馬上趕到都指揮使衙門，趕到五軍都督府，請來軍令，發動更多的人參與救援。

    可……

    等沈煉跑到這兩個衙門後，徹底絕望。

    但見兩個衙門也被摧成廢墟，裏面充斥着人們的慘叫。

    沈煉怔怔看着，流出兩行血淚，癱坐在了地上。

    難道……

    這京城數十萬百姓，都要毀於這場災難之中？

    ……

    百里外的天壽山上。

    爆炸發生幾分鐘後，李辛被人救醒。

    他看着遠處狼煙遍地的京城，那裏熊熊大火還在燃燒。

    李辛眼中流出熱淚，擡起顫巍巍的右手。

    “傳我命令，速……調集所有守軍，立刻前往京城救援！”

    “是！”

    一聲令下後，無數人翻身上馬，毫不猶豫往山下衝去。

    徐光啓、孫元化對視一眼後，扶着李辛騎上馬兒，也果斷跟在身後。

    片刻，皇陵鎮上的消防隊員、醫務人員、藍天救援隊同樣得到消息。

    約摸近萬人的隊伍蜂擁出了皇陵鎮，一路疾馳。

    距離爆炸發生半個時辰後。

    第一波救援隊伍，終於抵達城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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