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蓄勢待發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chariot字數:4769更新時間:24/07/05 04:21:58
    黑雲壓城。糾

    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不死生物尖嘯着,遊蕩着,肆意舒展着自己扭曲的身形,就像一幅幅醉後的即興塗鴉,扭曲怪誕。

    由於相隔極遠的地理位置帶來的時差,當北大陸投入黑夜的懷抱,貴族們爲建國日通宵達旦地慶祝時,南大陸正處在令人心浮氣躁的白晝——正值一年中最熱的一個季節,路面燙得可以煎雞蛋,被馬車撞了的可憐人忍着筋骨錯位的疼痛也要趕緊挪到樹蔭下;陰冷的不死生物本該避開太陽之威,起碼該躲到日薄西山的時候——可它們卻在白天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這太過不符常理,以至於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異變的源頭在於新建立的陵寢。它們的規格比那些用於舉行祭祀,取悅神明的同類還要宏大,可選址卻很是古怪,有的位於原始森林外圍,有的位於豐收平原南部,還有的在星星高原的西方……無比分散,而且落地處人煙稀少,看着讓人摸不着頭腦,但如果在它們之間連上線條,就會發現這些陵寢是要形成一個圈,一個將冥皇統轄的大部分領土包進去的一個圈,這個「圈」目前完成了三分之二,五六座陵寢連成了一個不太規則的梯形,不死生物們在這片梯形區域裏如魚得水,好不快活,就是苦了國民時不時要被嚇一跳,本就不算容易的日子過得愈發心驚膽戰。

    「第六座陵寢已經竣工。」

    在收到帕西珀·斯蒂亞諾的消息後,阿茲克·艾格斯幾乎是立刻趕了過來。作爲冥皇的子嗣兼祂在世俗的意志的代表,祂本不必如此親力親爲,但這些陵寢和以往不同,比起取悅父神的玩物或彰顯父神威嚴的標志物,它們更像是父神手足和肢體的延伸,能讓父神更牢靠地掌握國土,以祛除黑皇帝從大洋彼岸延伸而來的秩序陰影。

    看着死亡執政官認真檢查的身影,斯蒂亞諾莫名有些不安——祂並不是在擔心被檢查出什麼毛病,作爲工匠途徑的大天使,祂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自信的,祂所擔心的是這些陵寢所帶來的影響,如果這十二座陵寢全部完工……

    不,這不是祂能決定的問題,祂不必思考。斯蒂亞諾努力壓下心中的躁動,祂只需要記得,做好這件事,祂便能更上一個臺階。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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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兩位大人,要來點飲料嗎?」

    在伯特利和透特專注於解決稱呼問題(雖然透特不是很明白對方爲何糾結於此)的時候,一位侍者閃了出來,他有一頭黑色的捲髮,右眼處罩着單片眼鏡。

    「好啊。」透特輕輕笑出聲來,「隨便給我一杯什麼吧。」

    這個侍者模樣的分身從銀酒壺裏倒出來一股淡紅色的液體,透特抿了一口,發現是祂最常喝的一款花果茶,莓果的香味非常充足,讓人心曠神怡。

    「魔法酒壺。」分身露出一個神祕的笑容,彷彿遊蕩街頭的魔術師,「它肚子裏的液體隨着您的心意變化——亞伯拉罕大人呢?」

    「白葡萄酒就好。」伯特利微抿了一口酒水後,饒有興致地問道:「分明是人人尊崇的天使,卻要扮成僕役的姿態……這是您的什麼閒情逸致嗎?」糾

    「作爲上位者的時候,從人類臉上看到的東西無非就那幾樣,畏懼,奉承,忌憚之類的,可披上一層略顯卑微的外衣,他們瞧上去就生動多了,也有趣多了。」分身愉快地說,「所以哪天您要是看到我在街頭彈琴賣唱,在教堂傾聽有愧之人的告解,在法庭上替離心的夫妻打官司,又或者在小作坊裏替人治病都不必太驚訝。」

    在說到「街頭賣唱」的時候,透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而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祂微微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那個以治療男性隱疾聞名的診所也是你們開的?」

    「嗯哼,答對有獎。」分身從

    遠處竊來一朵鳶尾花別在祂的領口。

    透特的表情變得好奇起來,「所以那個傳說中「讓你更大,更好,更強」的靈丹妙藥究竟是……」

    「純天然,無公害,絕對綠色環保的北境積雪融化成的雪水,價格公道,一瓶只賣四個銀幣。」分身毫無愧疚感地聳聳肩,「反正不管他們喝的是雪水還是果汁,等到走出診所的那一刻都能重振雄風——把不舉之症偷走就可以了。」

    「挺好,」在伯特利複雜的目光中,透特欣慰地說,「你們的業餘生活越來越多姿多彩了……啊,你本體呢?」

    「祂正同尊敬的父親以及討厭的梅迪奇在一處——這可真是一件既享受又厭煩的事情。」遠處有一位夫人招了招手,分身便帶着銀托盤和飲酒壺過去了,臨走前還不忘對透特眨眨眼,「我猜再過個兩三分鍾,祂就會忍不住想念你了。」糾

    「兩三分鍾啊。」透特若有所思地看向伯特利,「所以我們快點把事情說完吧?衣服誇完了,稱呼也改了,如果沒點別的什麼事,你早就走了。」

    亞伯拉罕公爵取下了衣領上的那枚飾品,那乍一看是黑色,卻暗藏着五色之光的寶石。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伯特利就知道這絕非凡物,祂也試圖向星象詢問這顆寶石的底細,答案卻指向一片迷霧,唯一明確地,是一個叫「無害」的輪廓——這是一件毫無惡意的事物,可對祂們這個層次的存在來說,超出應有分量的善意反而會讓人不安。

    「我想它之所以只有指甲蓋大小,並非是因爲你的吝嗇,而是因爲它實在太過珍貴——不容易被製造,或者不容易被尋覓。」伯特利微微一頓,用深邃的藍眼睛凝視着祂,「你將這樣珍貴的事物送給我,只是因爲我關上了一扇門?」

    「嗯……誰知道呢?」

    透特的眼神飄到一旁的薔薇叢,似乎在研究花瓣的質感,「如果你覺得受之有愧,也可以還給我,雖然不太合乎禮節,但就像你說的,認識那麼久了,不必拘泥於這些小事。」

    最終這枚小小的寶石還是回到了亞伯拉罕的衣領上。

    「我去和阿蒙說會兒話,就不奉陪了。」糾

    像是對結果感到滿意了,隱匿賢者微微一笑,亞伯拉罕公爵注視着祂的背影漸漸融入夜色之中,突然,時天使本尊從一根不對稱的廊柱後閃出——祂很明顯是像嚇賢者一跳,並且成功了,而隱匿賢者忘掉了祂的咒語和卷軸,像只炸毛的貓一樣去撓祂。

    笑聲透過薄涼夜色傳來,亞伯拉罕公爵驚訝地發現,隱匿賢者嘴角那個矜持的弧度消失了,更純粹也更不加掩飾的喜悅從祂彎彎的眉眼和兩排潔白的牙齒上綻出,在這富麗堂皇的皇宮中,在這虛與委蛇的名利場上,這一抹喜悅比最璀璨的寶石還令人移不開眼。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上半身是染血甲冑,下半身是黑色霧氣的靈界生物打斷了時天使和隱匿賢者在星空下的絮語,向隱匿賢者發出來自黑皇帝的邀約。

    阿蒙並沒有說什麼,但下壓的嘴角和在透特手心摳摳撓撓的手指表達了祂的不悅,透特安撫性地拍了拍祂的手背,溫聲道安慰:「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言外之意就是不會佔用太多時間。

    在靈界生物的帶領下,透特通過七拐八繞,扭曲得令人頭腦發昏的走廊,來到一個視野很好的露臺,皇帝身着黑色大麾的身形映入眼簾,莊嚴得像一座山,祂沒有進行那些意義不大的寒暄,而是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說:「我又看到了那座鐵塔。」糾

    不知怎麼的,透特的眼皮跳得厲害。

    通過偶爾會給皇帝做心理診療的亞當,祂知道所羅門曾窺見了舊日時代的一角——拜暗暗侵蝕祂的失序之國所賜。「恐懼來源於未知,所以消除恐

    懼的最好方法便是瞭解」,本着這個觀點,亞當在透特和所羅門之間牽線搭橋,前者在信中用一種審慎的語氣選擇性地告訴了後者一些和埃菲爾鐵塔有關的信息。

    「你上次在信中說……」

    所羅門突然沒了下文,並沉默了好一會兒。透特尋思着律師並不是個以記憶力見長的途徑,再加上皇帝陛下日理萬機,沒準早已忘了一封和公事無關的信件中的三言兩語,遂貼心地補上後半句,「那是一座某個業已覆滅的國家用來紀念某項重大活動的標誌性建築。」

    「然後呢?」

    「什麼?」

    所羅門終於轉過身來,用深黑的眼居高臨下地看着透特,「那是一個怎樣的國家?爲了紀念何種活動?爲了修建宏偉至此的建築花了多少時間,多少財力?是什麼層次的工匠修建了它,它除了紀念之外有無特殊作用?以至於它比我下令建造的巴別塔還要宏偉?」糾

    看來重點是最後一句。透特在心裏悄悄翻了個白眼,但語氣還是恭謙的,「陛下,過往之事,不必深究。」

    嘖,難道我要跟你講這是爲慶祝「法國大革命」勝利一百年而建造的嗎?一旦講到這檔子事情,就根本繞不開那個被推上斷頭臺的鎖匠國王和他那花錢如流水的敗家王后!爲了讓「國王被庶民砍了腦袋」這事顯得更合理,祂沒準還要解釋一下沒有非凡的世界是怎麼一回事,然後所羅門就會對此感到震驚,不可思議甚至還會覺得自己的王權深受冒犯,往後不動聲色地給祂穿小鞋……在揣測上位者的肚量時,透特不會抱有樂觀的態度,就像那句當下廣爲流傳的諺語:「相信神明的威能,但不要相信祂們的仁慈。」

    「你想要什麼?」

    在神祕世界,知識也是一種財富,顯然所羅門也是將這段過去的歷史當成了價值千金的財富——以爲透特不肯透露正是覺得自己虧了。「不是代價的問題,皇帝陛下。」透特維持着嘴角矜持的弧度,

    「這段歷史太過久遠,久遠到對現在的您,當下的帝國沒有任何實際用處。」

    「你不否認自己知道些什麼嗎?」

    「我不喜歡說謊。」透特在心裏補充道,尤其是面對一位擅長語言藝術的律師。這是祂從小養成的習慣。母親是個格外精明的女人,總是能識破年幼的祂種種拙劣的謊言,爲了不自討苦吃,祂索性要麼說真話,要麼閉口不言,要麼轉移話題,要麼編織一些巧妙的,帶有誘導性的曖昧言辭——這個習慣在和阿蒙相處後得到了加深和強化,畢竟在一個欺詐與惡作劇之神面前撒謊總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糾

    像是被祂的坦誠取悅了,黑皇帝刀削斧鑿般的面孔上揚起一絲笑容,悠然道:「有沒有實際用處是一回事,有沒有害處又是另一回事——難不成這段歷史含有什麼連真神都能污染的內容,以至於連當作這漫漫長夜的調劑也不行?」

    「陛下作爲一國之主,想必是不缺手段打發時間的。」透特輕笑道,「又何必聽一個舊時代的遺物聽那些一碰就落灰的舊事呢?再說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記憶也變得不甚明晰,講起來怕是會顛三倒四,漏洞百出,掃了您的興,我自個兒也出了醜。」

    在良久的對視中,黑皇帝只覺得祂的笑像是凝在了臉上面具一樣,就和祂貌似謙卑的言辭一樣,有種明目張膽的虛假。

    「久遠的歷史你不記得,明天要演的那幕戲你總算記得是什麼吧?」黑皇帝從鼻子裏出了口氣,走進室內,在一張天鵝絨的長沙發上坐下,不容抗拒地說:「給我稍微講講。」

    爲了更好地推出文創產品,透特對文娛節目的態度也轉變了,從一開始的嫌麻煩變成了積極承包,當然也不用事事都要祂親力親爲,北境的藝人們——能歌善舞的遊牧民族蓋比亞人的後裔是有點藝術

    細胞在身上的,總能編排出讓人耳目一新的節目。

    「若是現在講了劇情,您明天觀看的時候就會少很多期待。」透特接過了這個臺階,「我給您講講要用到的幾段音樂可好……」

    一個多小時後。糾

    「你不是說沒什麼大事嗎?」

    「哎呀,我偶爾也會失算嘛。」不等安慰一下黑着臉的時天使,一段祈禱便自耳畔響起。

    「哦?已經建立起第六座陵寢了?」透特暗自思忖,「比我想象中稍微快一點……也就是說,斯蒂亞諾快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不能急,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唯一性,讓祂再得意一會兒,再蹦噠一會兒……」

    【小劇場】

    (整點舟味兒的傢俱和陳設介紹)

    【黑曼陀堡(一樓大廳)】糾

    簡介:作爲黑皇帝贈送給時天使的禮物,黑曼陀堡即便和天使家族的宅邸比起來也毫不遜色,在經過時天使別出心裁的改造後,它儼然成爲了一個融合驚奇和詭異元素的神祕存在,曾有消化「詭法師」魔藥的查拉圖家族成員曾誤入此地,出來後聲稱自己受益匪淺。

    「陰暗蟄伏之毯」:用真實造物主的血肉製造的地毯,具有一定生物特性,大部分時候都靜靜地蟄伏在沙發底下,如果受到刺激,它就會像看到紅色的鬥牛一樣亢奮起來,發出扭曲的尖嘯並不分對象地攻擊。在摻入了一點的欺詐手段後,它的質地從黏糊變得光滑,足以與天鵝絨相媲美,給人以雍容華貴之感。

    「膝蓋嚴重挫傷之梯」:連接着一樓和二樓的螺旋階梯,上面偶爾會出現幾條和臺階平行的橫線,作用是擾亂每個上去或下來的人的視覺,讓他的膝蓋磕在階梯上或者一腳踩空,從樓梯上咕嚕咕嚕地滾下來,紅天使曾經中招,只是這點高度差不足以傷害獵人結實的身軀。

    「我了個——(第三紀粗口)!小烏鴉你——(第四紀俚語)」

    「飽受欺詐之撲克」隱匿賢者閒暇時做的玩物,靜靜地躺在不對稱的茶几上,供分身們打發時間。他們很快就掌握了「鬥地主」這種玩法的規則,但沒有一個人想要一本正經地遵守——這體現在每次打着打着,就會多出幾張牌或者消失幾張牌,可即便如此,一副牌的總數仍然神奇地沒有發生改變。

    「蒙娜麗莎的謎之微笑」大廳中最顯眼的裝飾品,一位黑捲髮女士的半身肖像。她作復古打扮,神祕又優雅,總是面帶笑意地注視着來來往往的僕役和誤入此間或慕名前來的客人,偶爾會伸手正一正自己的單片眼鏡。

    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