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告解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chariot字數:3818更新時間:24/07/05 04:21:58
(有的高序列晉升儀式烏賊還沒公佈,出於劇情需要我只能先編一編了,見諒。)
崔斯坦想起了一切。
他本該記得,只是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瘋狂和離奇,遠遠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圍,以至於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抹去了一切。
他想要質問,想要吶喊。
爲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爲什麼你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兄弟,兒子,侄子,侄女,孫女……那些朝夕相處的人,那些上一秒還在相談甚歡的人一把火燒成灰?做到這個地步……你圖什麼?!
現實世界中,他的身體如觸電般劇烈顫抖,他的皮膚裂開一條條縫隙,裏面的血肉凝固,形成黑白分明的眼珠,非凡力量在他最虛弱最崩潰的時候躁動起來,迫切地渴望撕破他作爲人的軀體。
他聽見一聲嘆息,隨後手指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一種睏意頓時席捲了大腦,一切躁動都偃旗息鼓,那些多出來的眼睛也跟犯困似的眯了起來,漸漸合攏,直到皮膚上的一條條縫隙也消失不見。
在徹底陷入沉睡前,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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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收起那枚曾經令公主陷入永眠詛咒的紡錘,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現在我們知道,這場火災背後有斯蒂亞諾女爵的影子。」亞當平和地說,「她本人並非死亡,而是失蹤。」
「可那份死亡名錄上確實有……等等。」
話說到一半,透特便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那份名錄是根據遺留在現場的非凡特性做出來的,非凡特性確實騙不了人,但如果斯蒂亞諾女爵曾經多服用了一份序列3的特性,又想辦法把它分離出來,放在那個機械人偶裏呢?
而且從崔斯坦的記憶來看,哪個人偶能說能笑,能吃能喝,姿態自然,甚至有許多恍若真人的細節——這已經超出一個序列3的水平了。
亞當代祂說出了結論,「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斯蒂亞諾女爵晉升了序列2,對於一個完全的神話生物來說,金蟬脫殼並無不可。」
光輝年代初期,隱匿賢者曾向遠古太陽神借來褻瀆石板一觀,在記下「隱者」途徑的所有魔藥配方和晉升儀式時也留意了「完美者」。
透特記得「完美者」途徑的序列2是叫「奧祕大師」,要求自主設計並建造一座擁有神祕學功能的建築,還得具有一定的標誌性——這可不是什麼能偷偷摸摸搞完的小項目。
祂手下的人也查過斯蒂亞諾家族接的建築業單子,哪些磚石哪些沙土用在了哪個行省哪個郡縣全都一清二楚……那位女爵難不成還能憑空變一棟建築出來?!
我才離開多久?透特有些懷疑人生地估算起時間,不到兩天吧?兩天能搞完這麼大個工程?
不,等等。兩種可能浮現在透特心中。一、斯蒂亞諾女爵找到了替代這個儀式的方法;二、有些能在兩天之內搞出一棟建築的人幫了她。
能在兩天之內搞出一棟建築的傢伙……能讓斯蒂亞諾女爵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府邸,換上人偶替身的傢伙……
會是查拉圖嗎?
十幾年前,南方發生了一次地震,死了不少人,查拉圖奉旨前去支援,攢夠了一波祈願之力後,片刻的功夫就讓坍塌的房屋重新林立起來。
不……理由不太充分,祂是黑皇帝的最寵信的幾個傢伙之一,據說祂的家族在大災變之前就輔佐所羅門的家族了,換而言之,祂做的很多事背後都有所羅門的意思,但那場大火動搖了不少錨點,這明顯不是所羅門希望看到的。
那另一位詭祕侍者呢?
安提哥努斯,弗雷格拉之子
,天生的神話生物,「夜之國」的締造者,「天之母親」的兄弟。
雖然帝國有好幾位安提哥努斯的相鄰途徑乃至同途徑高位者,但迫於阿曼尼西斯的壓力,祂還是選擇向所羅門效忠,透特仔細回想了一下,祂也不太喜歡人多的場合,自己跟祂不熟,交好談不上,交惡也談不上……
等等。
透特想起一件很久遠的事情。
在混沌紀元末期的戰場上,祂用「永恆之槍」扎爆了一個惡魔的腦袋,在槍身快要潰散的時候,阿曼尼西斯拿走了它,並爲它選擇了一個新的目標——天之母親,但由於安提哥努斯捨命相救,最終兩頭狼都活了下來。
作爲使用這件神兵的報酬,阿曼尼西斯也向透特透露了不少和占卜家有關的神祕學知識,比如密偶,比如歷史投影,還比如「奇蹟師」的復活——這些都是祂在跟隨弗雷格拉的那些年中積攢下來的。
「憑占卜家的靈性直覺,安提哥努斯怕是察覺到了我和阿曼尼西斯的某種聯繫。」透特暗自揣摩着,「再加上查拉圖可是開國元勳之一,家族在帝國根深蒂固,安提哥努斯怎麼也不能在所羅門眼皮子底下吞了祂,沒準一不小心還會成爲被吞的那個——爲了保險,祂扶植其他盟友是合理的。」
「看樣子你已經有了猜測。」
亞當捕捉到了祂眼中閃爍的光芒。
透特自嘲地笑了,「不過是些馬後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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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造物主從昏睡中醒來,睜開猩紅色的獨眼——祂的狀態確實比時不時就要發出囈語,動不動就崩潰成一灘夾雜着陰影的肉泥的狀態好了很多,但陳年的瘋狂並非一時就能化解的,依舊需要用沉睡調和。
祂看見透特在自己面前跪下,雙手合十,垂下雙目,像個虔誠的信徒——但「虔誠」本就是一個跟祂相去甚遠的詞語。
「你這是幹什麼?」
「告解的姿勢不就是這樣嗎?」透特本來想做個聳肩的動作,但合攏的雙手限制了祂的發揮,「但你知道的嘛,我沒準會吐出什麼讓神父瘋掉的知識,就只好找你了。」
「那好吧。」真實造物主忍俊不禁,但又很快恢復到莊嚴肅穆的神態:「迷途的羔羊啊,你因何事尋求寬恕?」
「爲那奪走了無數生命的火災。」
「此話怎講?難不成火苗是你用意念點燃的?」
「這場火在我的意料之外,卻在斯蒂亞諾女爵的預想之中。」
「那該尋求寬恕的,該下地獄的,該被口誅筆伐的應當是那個女人,你又爲何要尋求寬恕呢?」
「因爲是我將她逼到這一步的。」
「此話又該怎講?」
「爲了限制斯蒂亞諾家族高序列的發展,我透露了他們晉升半神的儀式,並刻意誇大「抽取一定地區的全部生命力」這個環節對全體貴族的利益的損害,從而促進《土地保護法案》的誕生。」
「在他們整個家族遭到貴族的排擠,爲此心灰意冷之際,我提出了挑一披工匠,去北境修築防禦工事的建議,茲事體大,所以我很快拿到了黑皇帝的手諭——顯而易見,他們是絕對不會讓凝聚力最強,被作爲中堅力量培養的本家子弟去的,便只能讓分家子弟補上缺漏,老人和成年人須得維繫家族運轉,所以去的都是些年輕人——往往是在衆多孩子中最不討喜,最不受寵的那個。」
「說個題外話。」透特自嘲地笑了笑,「因爲我常把一套衣服在重大場合翻來覆去地穿,所以很多貴族都以爲我遇到了財政危機,也下意識以爲北境是個苦寒之地——自然是不願意讓最寶貝的孩子去吃苦的。」
「當然,如果那件衣服看起來實在
太舊了,我就讓阿蒙欺詐一下光線的折射率,這樣就跟新的沒什麼區別了……嗯,不愧是我。」
真實造物主笑出聲來,「勤儉是美德。」
「話又說回來,這樣的安排這正中我的下懷——那些孩子能明白自己是來代更嬌貴的同齡人受苦的,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多少會心灰意冷。」
「在他們來到北境後,我按照馬斯洛的理論滿足他們的種種需求,他們畏懼嚴寒,我便備上溫暖的住所和肥美的飯食,他們覺得寂寞,我便組織各種各樣的活動,他們在家裏不受重視,我便讓他們做的每一點貢獻都變成值得頌揚的功績——在他們感到賓至如歸後,我向他們拋出了名爲「力量」的橄欖枝。」
「在觀看褻瀆石板的時候,除了自己所在的「隱者」途徑,我也記下了「完美者」途徑的種種配方和儀式。對於那些純粹是被送來充數,臨走前才喝下「工匠」魔藥的孩子,我不介意用一瓶「天文學家」的魔藥作爲勞作的慰問。」
透特微微一笑,「或者說賄賂。」
「帝國有一個普遍規律,不管大家族還是小家族,到了序列5,也就是要舉行儀式的這一步時,對家族成員的晉升就把握得非常嚴格——本家和分家的差別也體現在這個地方,本家能掌握一整條神之途徑的配方及儀式,而分家最多知道序列6的配方,再想往上爬,就必須提交申請,通過種種審覈,積累一定的功勳——這種訴求正是維繫一整個大氏族的紐帶。」
「扯斷這條紐帶的第一步,就是讓分家知道自己的選擇不止一個。」
真實造物主一直靜靜地聽着,不禁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在這個以瘋狂爲根基的非凡世界,奢望一份白紙般的善良本就是不現實的,祂不至於因爲隱匿會玩弄心術就心生厭惡,恰恰相反,正是因爲祂懂得心術,懂得權力的運作,懂得如何讓某些政策爲己所用,祂才安下心來。
「是這樣沒錯。」祂略帶欣慰地說,「但你還得讓他們明白,自己是更優的那個選擇。」
「所以我透露了一點他們本沒資格瞭解的事情,比如「工匠」晉升半神的魔藥名稱,配方,以及那無比浪費土地資源且觸犯帝國法律的晉升儀式,順帶透露了一下「神祕學家」的晉升儀式——只要一滴血就夠了,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
「「知道得比別人多」這件事會給他們一種抓住了機遇的感覺,而對於那些不受重視的孩子來說,機遇就是一切。」
「再然後,我有意把一個願意歸順,又有天分的孩子捧到序列3,而他又將這件事通過書信告訴給了長輩,沒過多久,那個旁支就改信我了。」
透特聳了聳肩,「這樣的事情多來幾次,斯蒂亞諾女爵就成了光桿司令……唔,這就是我要懺悔的地方了。」
祂正色道:「我以爲她已經敗了,我以爲只要保持着監視,她便再也興不起風浪……」
「我也想過要不要斬草除根,但一想到她還有兒子,有孫子,有孫女,有年節時可以相互走動的親戚,有那麼多我再也不會有的事物,我便想,算了吧,序列3的壽命不算長,我可以等到她在牀榻上閤眼的那天。」
「但我錯了,她拒絕死亡——拒絕對芸芸衆生來說再平常不過的死亡,她渴望永生,渴望不朽,渴望權柄。」
「我的罪在於小看了這世界的瘋狂,低估了她對高位的渴望。」
「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會和阿蒙做一筆交易,讓祂偷走那女人的命運安在我身上,就像你和阿曼尼當初對歐彌貝拉做的那樣——雖然角色扮演是麻煩了些,但也省去了聚合之爭帶來的犧牲。」
透特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了一種冷漠的地步,但真實造物主感受到了一股未曾聲張的怒火。
(PS:明天收集靈感&a;a;清理智,大概率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