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夜襲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chariot字數:2908更新時間:24/07/05 04:21:58
    在透特的記憶裏,自己第一次來白銀城是在第三紀開頭的那兩三年,那時它還叫白銀之國。

    那會兒戰爭剛結束,一切都顯得欣欣向榮,而「戰爭之紅」軍團在滿懷對未來的希望之餘還滿懷對愛情的渴望。

    是的,愛情——在戰爭期間談情說愛是稀罕事,因爲與惡魔的作戰無比兇險,大部分人不希望新婚燕爾的妻子成了寡婦,也不希望剛出生的孩子成了孤兒,而且牽掛往往會讓戰士失去慷慨赴死的勇氣,所以年輕人們即便互有情意,也始終沒幾個敢捅破窗戶紙——但壓抑得越久,反彈得就越厲害,以至於那陣透特總覺得營地裏四處都在冒粉紅泡泡,幽會的,打啵的,瞎起鬨的,當衆求婚的……看得祂一條光棍在祝福之餘生出一股淡淡的憂傷。

    梅迪奇的副官伊阿宋正是當衆求婚的人之一,那是在一個透特專心致志地啃烤羊排的晚上,他和一個經常吵架的,有四分之一精靈血統的女子破天荒地跳了一支舞,在第三次被踩到腳背後惡狠狠地親吻了那名女子的面頰,並用極大的嗓門進行了表白和求婚。

    婚期很快定下來了,場地就在白銀之國的中央廣場。

    一件件賀禮堆積成山,一聲聲恭賀此起彼伏,花香和酒香瀰漫在空氣中,就連老天也很給面子,惠風和暢,陽光明媚——只不過在將近正午的時候明媚得過了頭,幾乎把地面烤得冒煙,梅迪奇招了招手,幾縷雲彩就飄了過來,將陽光恰到好處地擋了一擋。

    儘管已經過去好幾個世紀,白銀之國變成了白銀城,但祂認得出來,廣場還是原來的廣場,那些久遠的記憶難以避免地鮮活起來,讓祂發了好一會兒呆。

    「我記得梅迪奇的副官是在這裏辦的婚禮。」阿蒙說出了祂心中所想。

    「你還記得?」透特有點驚訝。

    「那好歹是我第一次參加人類的婚禮。」

    「那時你還想偷新娘子的花冠來着。」

    「哎,我最後不是沒偷嗎?」

    擎着火把的巡邏隊經過廣場,對兩個陌生來客視而不見,只要祂們不想,尋常非凡者便察覺不到祂們。

    望着那點火光融入夜色,透特將過去的回憶收起,說:「走吧,去他們存放封印物的地方。」

    白銀城存放封印物的地方像個小型碉堡,外面佇立着數十塊及腰高的石碑,保持着一定的間隔,將堡壘圍了起來,通過上面的字符,透特辨認出這本是壓抑封印物活性的保險裝置,但效果隨着時間的流逝有所折損。入口處佇立着一扇刻着斑駁花紋的石門,一把沉重的鎖頭橫在中間,卻阻擋不了兩個陌生來客,透特以指尖爲筆,靈性爲墨,在牆上畫了個「兔子洞」,穿過它來到了室內。

    阿蒙緊隨其後,「他們在神祕學方面的儲備還挺豐厚。」

    「確實。」透特略略一掃,發現這些封印物對應的非凡特性幾乎佔全了二十二條途徑。

    阿蒙似有所感地望向一角,下一刻,一根手杖就被祂握在手裏。

    「奇怪,剛纔我戴着你送我的那副眼鏡,卻沒有發現它。」阿蒙將這根手杖掂量了兩下,「我還以爲白銀城並沒有高層次的「耕種者」封印物呢。」

    透特觸碰了一下手杖,一縷形狀虛幻的信息被祂提取出來。

    「「耕種者」途徑序列4,古代鍊金師。」

    祂緩緩念出解析得到的信息:「能夠驅使智慧不高的超凡生物,完成生命煉成,製造石土魔像,杖身的敲打能增加生靈失控和瘋狂的概率,並使之發生異變,比如長出西瓜,小麥之類的作物……但不可食用,杖頭的觸碰則能治癒傷勢和殘疾……負面作用是拿久了身體會出現變異,器官會增多或者減少——減少的部分會被植物代替。」

    「總

    而言之,這件物品具有很濃厚的「豐饒」和「生長」意味。」透特說出了結論,「至於你遠看時爲什麼沒察覺,大概是因爲環境問題。」

    阿蒙立刻明白過來,「因爲神棄之地遍佈「荒蕪」和「衰敗」的氣息,正好與它相剋制?」

    「是的,互相抵消了。」其實透特本來是想用「中和」這個詞,但考慮到還得解釋一遍酸鹼中和反應和PH值的含義,臨時改了口。

    「但這也說明,讓黑麪草長出來的不是它。」

    阿蒙將手杖放回了原位,祂們又仔細搜查了一番,將目光着重放在「月亮」和「母親」兩條途徑的封印物上,結果要麼對應特性序列太低,要麼和「豐饒」,「生長」之類的概念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雖然一時間一籌莫展,但阿蒙直覺探索方向沒錯。

    「既然如此……」

    祂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到腳下,一隻四隻翅膀均又眼睛紋路的窺祕之蝶從透特指尖分出,一隻時之蟲變成了另一個阿蒙,而本體微笑着對祂說:「到你表現的時候了。」

    噢,爲什麼不是你去表現呢?分身嘀咕着,心有悽悽焉地看了一眼透特,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弱小,可憐,又無助」。

    透特莞爾道:「我去吧,祂暫時還用不着表現。」

    不等本體阿蒙作答,窺祕之蝶就拉成長長的一線,像水一樣滲入土壤的顆粒之中,一路往下,去往未知之地。片刻之後,透特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發生了什麼?」阿蒙察覺祂臉色不太對。

    「我感覺不到它了,在下落到某個高度後,聯繫就突然切斷,一點預兆都沒有。」透特沉吟道,「難道說……」

    「咚——!」

    鏗鏘有力的鐘聲響徹了夜空,有人嘶聲力竭地喊道:「戒備!它們來了——啊啊啊啊啊啊!」

    「嗬……嘶……」

    一種帶着陰冷意味的尖嘯響了起來,如黑夜中滑行的蝮蛇般令人毛骨悚然,門外的動靜在一瞬間戛然而止,就彷彿凜冬忽至,萬物凍結——透特知道這種沉默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恐懼和絕望,因爲在一個擁有壓倒性實力的敵人面前,舉起武器反抗和轉身逃走都成了徒勞無功的選擇,他們只能呆在原地,驚懼地等待自己的死。

    「拉開陣型,攔住他們!」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如號角一樣振奮人心,緊接着是寒風的呼嘯和金屬碰撞的鏗鏘之聲,透特化作信息洪流衝上高天,只見白銀城的人們正在和黑壓壓的惡靈軍團拼死廝殺,活人中最矚目的當屬一名身材魁梧,精神矍鑠的老人。他的武器並非刀劍槍斧,而是一把體型龐大的鏈錘,錘上還帶着無數荊棘般的尖刺——只見他手臂上青筋暴起,那巨錘就裹挾着晨曦般耀眼的光芒,隕石般砸爲首的惡靈騎士!

    「黎明騎士」的不少能力都能讓惡靈心生畏懼,而那身披黑色甲冑的惡靈騎士卻不慌不忙,駕馭着胯下長着兩個頭的狼形怪物迅捷避開,緊接着一陣能刺穿人耳膜的尖嘯從惡靈的面甲中發出,不少白銀城的戰士面露痛苦之色,身形也隨之凝滯,但惡靈卻不會受到影響,抓緊一切空當撲咬上來!

    就在這時,花期到了。

    一朵,兩朵,上百朵粉色的桃花在刀光劍影間盛開,在惡靈陰冷的獠牙和普通人脆弱的脖頸間盛開,美好而又突兀,就像另一個塵世的饋贈。

    對鮮美靈魂垂涎已久的惡靈撲了個空,發出憤怒而困惑的嘶鳴——它們不明白,不過是一些嬌弱的,一揉就碎的植物,如何能抵擋住死亡的侵襲?

    而對白銀城的戰士們來說,他們來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鼻尖是從未嗅到的清新香氣,眼前是從未見過的美麗植物,腳下是清澈得能照見人臉的潺潺溪水

    ——他們在溪水的這頭,惡靈在溪水那頭,這段距離目測並不算長,可惡靈卻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怎麼也過不來。

    就像拒絕了那個心懷貪念的漁人一樣,桃花源拒絕了殺意畢露的惡靈。

    「神蹟。」有人發出夢囈般的呢喃,「這一定是神蹟……」

    希望和喜悅從不少人心中升騰起,這說明什麼?他們沒有被拋棄!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阿蒙正了正單片眼鏡,一陣明澈而純淨的光芒從鏡片上迸發出來,活人頂多被刺激得流出眼淚,惡靈卻發出陣陣哀嚎,渾濁的煙霧從它們身上升起,它們的形骸也隨之變得單薄脆弱,最終灰飛煙滅,待過的地方僅剩一些靈性材料。

    爲首的惡靈騎士見勢頭不對,趕緊遁入空間之門——但奇怪的是,它並沒有離那道從心底感到抗拒的強光越來越遠,反而是越來越近了。

    「嗯?怎麼停下了,繼續跑呀。」

    把玩着幾段偷來的距離,欺詐與惡作劇之神愉悅地瞧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