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救命之恩，還他三個響頭

    甄府，大設靈堂。

    “此事還得從吸血鬼火蝙蝠妖開始講起，不知何時起三星鎮突然涌入一大批妖怪，它們專吸人血不怕光，後來我們小姐就想了法子對付……”

    甄鐵一五一十地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蒼弦一，順便在衙門裏備案。

    “如此說來前面還多虧了你家小姐的智慧，由此推測晚上的怪事可能是吸血鬼火蝙蝠妖的毒素作祟，通過血液傳播，導致人們出現了變異。”蒼弦一感嘆道。

    他不禁對跪坐在靈堂中守孝的少女多看了兩眼，果然她是最大的變數。

    降妖除魔本是修道之人的責任，面前的少女雖是妖星降世，但她卻不曾爲禍人世間，反倒願意犧牲自己去救人，擁有一個善心。

    這讓他堅信放過她是正確，也符合道義的選擇。

    不知不覺間，蒼弦一也來到了靈堂中替死者默哀，他主動上了三炷香。

    他寬慰道：“甄小姐，不必過度悲傷，人除了眼前的生死，其實還有很多的事能做，你已盡綿薄之力，幫更多的人避免了這場災禍，我相信他們在天之靈，一定會慰藉的。”

    甄爽的嘴角抽了抽。

    當初原主可是把蒼弦一講的每句大道理都奉若神祇，當成自己的座右銘，就像正義感爆棚的基督教徒。

    不過她可不會把這個罪魁禍首的話再放在心上，這一世她要活得隨心所欲，不再受任何人的影響，因爲她的人生價值不需要再通過旁人的認可來體現。

    “甄老管家和乳母都是從小看着我長大，是我的親人，他們因救我而死卻屍骨無存，死相慘烈，我怎麼可能不難過？”

    說完，她哭得更大聲了，“恩公，你不必再勸慰我。”

    蒼弦一：“甄小姐果真是性情中人。”

    “那是，恩公有所不知，小女最是重情重義。你既救了小女，老夫看你們郎才女貌，你看小女如何？”

    甄道遠相信陸仙盟弟子的爲人，因此他倒想藉此機會促成一樁良緣。

    古人雲：“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甄爽眼眶含淚，嬌羞喊道：“爹~”

    但她又滿懷期待地望着蒼弦一。

    因爲她本是蒼弦一的生死劫，如果他一開始就表明心意選擇留在三星鎮與她做一對神鵰俠侶，那麼他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於我而言也是功德一件，甄縣令無需掛齒，甄小姐很好，只是在下秉承師恩，立志拯救蒼生，實在無心兒女情長，爲避免耽誤甄小姐，請恕在下不能答應。”

    蒼弦一說得義正言辭，他的眼裏確實只有天下蒼生，而非僅有甄爽一人，於他而言，換做任何人他都不會見死不救，那種陌生的好感根本不值一提。

    還是同樣的選擇。

    甄爽眸子裏的希翼之光逐漸黯淡，直至一點一點被熄滅。

    對原主來說，他是生命裏最耀眼的第一道陽光。

    所以，原著裏女主在男主走後，將他的理想當成自己的理想，她就是一個堅定的追光女孩兒。

    可現在的甄爽只希望以此斬斷他們二人彼此的羈絆。

    “爹爹，不要強人所難，恩公有他自己的追求，他做之事於天下百姓有益，我豈能阻擋他的宏偉目標，既然恩公不屑世俗物慾，那我今天便當着衆人的面給恩公磕三個響頭以表謝恩，你對三星鎮所有百姓的救命之恩，我們定會牢記於心，沒齒難忘。”

    甄道遠也沒看懂自家女兒的這波操作，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遺憾地嘆了口氣。

    “哎，我的女兒喲。”

    到嘴的賢婿就這麼讓他跑了。

    蒼弦一也無法再推脫，只得定定地站在那裏接受。

    “一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禮成。”

    叩頭聲在空氣中莊嚴作響，三聲閉意味着他們兩個從此互不相欠。

    這樣，有朝一日他們將站在對立面，而甄爽發誓，她絕不會再無腦戀上這個絕情的男人，因爲她曾給過機會，是他自己放棄的。

    在蒼弦一等人的組織下，災後重建工作進行得很順利，所有回不來的人都已得到妥善的安置。

    集體葬禮上。

    大火在墨陽古城熊熊燃燒了三天三夜，那一具具曾經鮮活的屍骸殘缺全部化爲了灰燼。

    “這些被吸血鬼火蝙蝠妖所感染過的死屍，只要焚燒乾淨，想必日後三星鎮就不會再發生那樣的怪事。”蒼弦一分析道。

    “以後我再也吃不到街角盡頭李三嬸烤的燒餅，夜裏也聽不到王大爺的打更聲，還記得昨個隔壁院子裏的小豆子說要給我把骷顱頭削圓當蹴鞠踢來着，他是那麼的活潑可愛，他還那麼小……”

    望着單薄瘦弱的肩膀一直在聳動，默默隱忍而導致面上如梨花帶雨的甄爽，蒼弦一情不自禁地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點到爲止，紳士至極。

    “人死如燈滅，他們定會化爲星星以另一種方式在天上保佑整個三星鎮的。”

    不知人羣中誰喊了一聲“放天燈了！”

    甄爽緩和情緒，爲免人潮衝散，她拉着榆木一般的蒼弦一往古城牆邊上跑去。

    “姑娘，公子，買天燈許願不？爲親人祈個福。”路邊商販的吆喝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甄爽還是頭一回接觸這麼地道的物件，實打實的竹編原始材料。

    她從兜裏掏出一碎銀，“給你，不用找了。”

    隨後二人來到了墨陽古城牆最高的地方。

    “甄小姐，你有何心願便一一道來。”蒼弦一陪在旁邊擺出筆墨紙硯。

    “此生宜慎愛，勿輕薄於不當之人。珍愛一切可託之人，珍貴如金玉。落款人，甄爽。對了，還不知恩公如何稱呼？你有何心願？”甄爽問道。

    蒼弦一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無比清純卻默默許願的小女孩兒。

    他乃靈嶽上仙，何須屈就人間願。

    “在下漠然，無分今生，何似當初，相逢漠然。”

    黔陽古城沿着河而建，晚風徐徐，吹得蒼弦一墨色的道袍，衣袂飄飄，在闌珊的燈光映照下，眉目如畫，顯得更加仙姿毅朗。

    饒是已經對極品帥哥免疫的甄爽都微微愣神了一會兒。

    但是她的心早已千錘百煉，並不會隨風而起波瀾。

    “漠然。是個好名字。”萬千燈火隨着星星點點全部綴滿賈爽明亮的眸底。

    不過是，冷漠的漠，然後的然。

    沒記錯的話，陸仙盟壓根就沒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