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節:月國新年(三)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Roy1048字數:3884更新時間:24/07/05 04:15:10
    在幫忙撲滅了商業街的火災後,帶着些許煙熏火燎氣息的幾人正好感覺是時候了,便在街道本地人繼續處理後事時悄無聲息地退去,到稍遠一些以美食爲主的另一條街就餐。

    新京的南蠻人與外地人往來已有漫長時光,在這種緊鄰着專門爲外國人劃分的居住區的美食街,也一如所料地——

    充滿了各種釣冤大頭用的價格又高又難吃的食物。

    這些佔地面積頗大且動輒二三層的店鋪,招牌多以和人語言爲主卻又僱傭了在當地工作的拉曼人以拉曼語寫就副標題。規模龐大的這類店鋪很吸引人眼球,但卻往往價格高昂且其中的食品大多口味一般。

    ——這是客氣一點的說法,更直白地說的話:大部分和人自己、甚至包括食店的店員與老闆都是吃不慣的。而他們之所以會這麼做,正如招牌所暗示的一樣正是瞧準了客戶主體乃是南蠻出身。

    “南蠻料理大多口味粗野,不似我大月精通細緻入微。多重油重鹽,初嘗便令人眉頭緊皺,日日食用對身體心靈乃毒害也。”

    由品嚐過里加爾餐點的和人上流社會人士書寫的這段話,直白點說就是和人覺得里加爾式的料理都過於重口,因而延伸出來認爲南蠻人都不懂得美食是爲何物,膚淺並且所知甚少。

    所以食物本身應付了事便可,精力與資金都放在了店面的裝修和招牌宣傳上。用這些看起來高檔豪氣的外觀吸引那些富有的拉曼商人客戶與無知的異國旅人進來消費。

    店鋪既然裝修得這麼華美,那裏邊的東西自然也是口味絕佳的珍饈吧——懷抱着這種想法的人,便付出了高昂的價錢卻品嚐到口味各方面尚且不如家常料理的食物。

    諷刺的是,這種做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拉曼商人很喜歡一邊吃飯一邊談事情,而這種高檔次富麗堂皇的食店正是他們的首選。而人都有從衆心理,看着這麼多異國同伴進進出出,自然也就有更多的南蠻人跟着來到這種地方。

    這算是月之國與南蠻人複雜交錯關係的一個縮影,人們在這裏獲取虛榮心和金錢的同時,彼此卻也在一點點加深對於對方的偏見。

    於和人:坐實了南蠻人果真都是不識美食,粗野膚淺的蠻族的印象。

    於南蠻人:認爲和人的食物口味都很糟糕價格還十分昂貴。

    但讓我們話歸原處。

    我們的賢者先生一行自然不會流於大衆,他們腳步毫無減速地略過了那些裝修最華麗的食店,七拐八拐駕輕就熟地走入小巷。

    曲徑通幽,豁然開朗之後已是一片與繁華還有異邦沒有多少關聯一如其他地方的和人平民聚居區。這裏來來往往的多是城裏居民,而一行人便這樣來到了體積小上許多的一家麪館。

    “邁多(歡迎),啊,是恆瑞汗和米來汗。”上了年紀有點發福的老闆娘嘗試用和人口音念出爲首的賢者與洛安少女二人名諱的光景他們也已經習以爲常,在這附近居住的這段時間裏因爲旅店的食物一般的緣故他們時常光顧這家店鋪,已經是成了老客戶。

    不過其它幾人倒是第一次一起到來。

    “老樣子湯麪,有什麼新年特色嗎?”賢者熟練地與老闆娘溝通,而我們的洛安少女則是湊到了後廚過去看,璐璐也有樣學樣地跟了過去。

    “哎呀,恆瑞汗,大月的新年肯定是要吃蕎麥麪的。”帶着濃郁地方口音的老闆娘是扶桑人士,新月洲舊都的和人方言相比新京有很多不同的用法,在聽慣了青田家一行北部方言的其他人耳裏顯得很有特色。

    在名字後面加上“汗”的暱稱是扶桑人特有的親暱表現,他們來此光顧的次數不算少是一回事,舊都城的人特有的熱情也是一方面。

    勤快又熱情的老闆娘提供的料理平價量又足,除了亨利一行以外這附近的居民也常常會光顧。他們正是那天僅有米拉和亨利二人出來閒逛時,循着食物的香氣走到了附近,見到了排着隊兒的居民們所以才發現了這家店。

    只不過這些天是月之國的新年,親朋好友相互訪問串門,對於和人而言待在自家聚餐的情況居多。

    老闆娘的丈夫是一位藥材商人,常年在外搜尋各種藥材物資。兒子則在扶桑那邊成家立業開有一家同樣的麪館,因此他們一行人到來時她也因爲多了些人的氣息陪伴顯得由衷地高興。

    儘管面容與出身的文化都不同,但得益於雙方都懷抱善意嘗試互相理解,極短時間之內他們與麪館老闆娘間的距離甚至比起並肩作戰共同旅行了一年的青田家一行都要近。

    洛安少女湊了過去看老闆娘做飯,而對方嗅了一嗅,白髮女孩的身上帶有些香甜氣息,她皺了皺眉:“米來汗是剛吃了蘋果糖,還吃得下嗎。”

    米拉猛點頭:“可以。”

    簡短有力的回答讓老闆娘的眉頭又一次舒展了開來,雖說身在異國他鄉,但這間狹窄的小店卻因爲老闆娘的存在和月之國風格的紙糊燈籠暖色的光芒而讓人有一種家的感覺。

    即便是第一次一齊到來,其餘幾人也顯得很是舒適放鬆。

    和人與拉曼人之間是誰更早發明麪條這種食物,自從兩個文明有所接觸就一直是個爭論不休的話題。但這暫且按下不表。

    新京作爲如今的大月都城,自然食物種類也是集新月洲大地之大成。

    和人常吃的麪條主要有四五個種類,其中不同種類的麪條原材料也大多不盡相同。平民最常吃的本地原產麪條大多數素面與蕎麥麪,這兩種麪條之中,前者一般是有什麼麪粉就用什麼麪粉,屬於最大衆最家常的一種類型。

    它就像大部分的家常菜一樣,每一家都有自己的配方和做法,沒有一個非常統一的標準。有的人家會用山藥做成素面,有的人家則是用竹芋粉製成。

    富有的貴族與商人們也有他們自己版本的素面,那種素面一般是用大米磨粉製成的。而他們爲了將自己和平民區分開來也往往不會將其稱爲素面,而是用上了一切華麗辭藻去形容,例如新京的士族會將用米粉做成細線的麪食稱作“粲”,這個詞彙在和人語言裏意味着晶瑩剔透極其美好上等的食物。

    而後一種蕎麥麪使用的是新月洲特產的一種作物,里加爾幾乎見不到這種作物,因爲它即便在新月洲其實也沒有廣泛地被種植。

    除此之外還有對於里加爾人而言更爲熟悉的用小麥製成的麪食,和人語言中一般稱作烏冬。它的歷史也已有上千年之久,考慮到小麥幾乎是里加爾最常見的作物,或許兩片大陸之間的溝通來往也遠比人們所知道的更早。

    只是許多事情都已經遺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但當眼光回到當下,和人在新年之際傾向於吃蕎麥麪的一個重要因素卻也是這種作物不常見的原因,就是蕎麥麪粉製成的麪條更容易斷。

    它很難被完整地撈起,擀麪完成之後切割的過程也經常會有碎掉的麪條單獨遺留。但這種不便的特性在方方面面追求儀式化和象徵性的和人文化裏,卻成爲了一種優點。

    新年之際,辭舊迎新。

    吃一碗蕎麥麪,筷子夾起來斷掉的麪條象徵着去年一年的糟糕事情都被一刀兩斷。壞事不會延續至新的一年,新的一年是嶄新的開始。

    這種極具象徵意義的特點使得吃一碗蕎麥麪成了和人新年的一項傳統,而入鄉隨俗,亨利一行也便決定今日的午飯吃上這麼一頓。

    易碎的蕎麥麪餅在老闆娘的手裏翻飛騰轉,她撒上防止粘連的麪粉之後揉搓擀平,再摺疊起來用刀具切成扁長的褐黃麪條。

    放起來存儲之後開始操作的則是和人麪食的精華——湯汁的部分。

    民間家常菜的湯汁大多數較爲簡易,和人的麪食製作過程中有相當重要的一步名爲“出汁”,指的是用柴魚片與昆布等配料煮出湯汁。

    而除此之外還要用味噌兌水煮出一種叫做醬味噌的稀釋過的味噌。用大豆和鹽發酵出來的味噌這種原料在和人飲食之中佔據至關重要的地位,尤其是許多湯麪類的東西它都會被用上。

    這一步的難點在於要控制溫度不能把水燒開。和人追求鮮味,而味噌兌水在溫度作用下就會變成有濃郁鮮味的湯汁,但溫度不能過高,否則會破壞這一味道。

    烹煮合適後用紗布分別濾掉味噌和出汁所用的昆布與柴魚片。

    隨後麪條放入迅速煮熟,用竹篩撈起來浸泡在冷水桶之中,取出放置以備用。再加入芥菜、蔥和茄子,均切成片,水煮後撈起以待備用。

    老闆娘熟練而又高效地同時進行着這一切。在大部分準備都做完以後她才將醬味噌倒入出汁之中,文火加熱至將要煮開卻未煮開之時,把麪條加入進去一起烹煮。

    半分鐘有餘便把麪條撈出,倒入碗中,再舀一勺湯汁澆上去,把水煮的綠色蔬菜擺放其上,便端到了等候的一行人面前。

    發酵的味噌帶有鹹味與鮮味,而同樣出自大海的昆布與柴魚片則是提供了魚與海洋的味道。其上添加的綠葉蔬菜與茄子,再撒上一些胡椒與山椒混合的粉末,雖然不是在座任何人過去熟悉的食物樣貌,其色香味卻足以打消他們的任何疑慮。

    心滿意足,是他們解決完這一餐之後不約而同的想法。

    而由於來這家店的次數已不是一次兩次,亨利自然也告知了其餘那些暫時不在一起的同伴們若是有事在旅館找不到的話應當去哪裏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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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正好是吃完結賬的時候,已經有很長時間未見的博士小姐與大巫女二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這家麪館。

    “情況怎樣了?”她們二人會親自找上門來,便是亨利之前告知後委託上報的事情有了結果。

    “新京方面。”賢者停了一小會,等待兩人進了麪館把簾子放下才繼續說道。

    “願意派遣人手去處理裂隙的問題了嗎。”

    他這麼問着,儘管沒有開口回答,但大巫女和博士小姐不約而同有些無奈的神情卻也給出了一些答案。

    “挺難辦的。”綾嘆着氣說着,然後瞥了一眼他們剛剛吃完的碗,米拉注意到了這個舉動於是用手肘懟了好幾下咖萊瓦,愣頭青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於是屁顛屁顛地跑去跟老闆娘說再來兩碗面。

    “坐下,吃完再說吧。”

    雖然同在新京,但從天閣大書院以及神社趕來平民區依然花了不少的時間,二人顯然也是已經飢腸轆轆。

    老闆娘見到來人是兩位大人物卻也並不多問,新京境內的南蠻人雖然不少,會找上門來並且談吐之中顯示出對本地很是瞭解的卻是這麼久來只見到一位。

    她也早就猜到這一行人的獨特性,但在這裏他們是食客而她是掌櫃,不多問不多追究,是維持良好關係的關鍵。

    麪條再次下鍋,已做過事前準備因此這次上菜的速度比之前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