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節:艱難的道路(一)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Roy1048字數:4110更新時間:24/07/05 04:15:10
    貫穿延綿萬里的里加爾最大山脈,坦布爾山脈的格裏格利裂口,位於它最厚的那一段距離。

    山脈另一端的奧托洛帝國民間有一個傳說,講述最初的那支氏族是來自遙遠的里加爾東方所受到迫害的流浪民族,他們向西逃亡時在海上迷失方向進入了噩夢海碰見海上風暴,流離失散損失了數百人的氏族絕望之中卻在一片“閃耀光輝之地”成功地登陸了。

    而那地之中有着一巨大神狼,頭頂蒼穹,口吐人言。

    “這是神允你之地,被猜忌排擠之人啊,這乃是你們的庇護之所。”

    之後神狼便躺倒在地,化作延綿萬里的巨大山脈,將這一支流落的氏族與迫害他們的人所隔離開來,使得他們能夠在物資豐美的西方一直與世隔絕地發展下去。因爲這個傳說,坦布爾這個詞彙在古代奧托洛的土語當中也意味着“偉大守護者”與“萬界國君的使者”。①

    當然,傳說之類的東西通常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但若是以亨利的知識水準來判斷的話,奧托洛的這個傳說未免沒有幾分真實性的存在。

    當代奧托洛的語言在很大程度上區分於西海岸的語種,並且和大陸上最多人使用的拉曼語也有着極大的區別。之所以將這兩個地區列爲對比對象是因爲它們都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經擁有渡海的能力——換句話說,西海岸和東海岸的人都極有可能乘船向西行駛進而發現奧托洛的存在。②

    但語言上的天壤之別直接證明了一切。相比之下,奧托洛語反而在一些詞彙上頭跟南方的草原遊牧民族的發音結構相當類似。

    考慮到遊牧民族遷徙的特性,歷史學家們因此推斷在上古時代最初的奧托洛人很可能確實是里加爾大陸東南方向的一支流亡民族——我們扯遠了。

    話歸原處,若是真的按照奧托洛的民間傳說的話,那麼格裏格利大裂谷的所在,應當算作是神狼的“後腿”的部分。

    不論在奧托洛一側還是在亞文內拉一側,坦布爾山脈的這一部分都相較其他部分更加地突出並且崎嶇,這也是爲什麼亞文內拉這邊可以輕易靠近到坦布爾的山腳的緣故,在西海岸的其他地區你都得先穿過密密麻麻的又佈滿危險的叢林才能夠達成這一目的。

    “呼……”

    陽光照射不到的大裂谷之中,空氣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上不少,口中吐出的氣息都變成了白色的霧氣。

    這裏的天空終年都是灰色的,不論外頭多麼地明媚,透過數百上千米高的兩側峭壁上生長的密密麻麻的青苔和灌木往上瞧見的那一線的天空,永遠都是這種顏色。

    “……”米拉停了下來,格裏格利大裂口的地面相當寬敞,即便最窄的地方都有着七八米的程度,因此當身後瓦瓦西卡的道路修復,亞文內拉和奧托洛的商人們自然也就沒有放過這一個天賜良機。

    即便兩國關係緊陳兵對陣磨刀霍霍,趨利而行的商人們也從來不會畏懼——或者恰恰相反,正因爲風雨欲來,他們才看到了商機。

    三三兩兩的馬車行走在歪歪扭扭延綿出漫長距離的大裂谷之中,三匹馱馬,一輛敞篷馬車上帶着不少物資的一行人,混跡其中倒也不顯得奇怪。

    愛德華王子那一身一向華貴的衣飾換成了普通的麻布衣服,還帶着兜帽。因爲參加過多次騎士比武並且表現相當出衆的緣故,認得王子面容的人並不算少。

    他並沒有攜帶什麼武裝,而是和明娜假扮成了一隊年輕的商人夫妻,餘下的三名護衛也扮成了隨行商人的模樣,沒有變裝的就只有亨利和米拉二人,穿着皮甲與鍊甲,帶着武器掛着藍色的傭兵徽章,走在最前面的地方。

    陰暗的大裂口之中清風拂過,冰涼的空氣讓不少人都打了個寒顫。倔強的灌木密麻麻地遍佈兩側巖壁的高處,努力地向上生長以獲取寶貴的陽光。

    生物求生的本能在任何地方只要細心觀察都能夠察覺得到,亨利在前進的路上也不忘爲身後的米拉進行講解,而賢者一如既往平靜又細緻的話語也吸引了隊伍中其他幾人的注意。

    除了熟識的二人以外,其餘三人全都是愛德華麾下的近衛騎士。

    三人都尚且年輕,其中之一便是和亨利打過幾次照面,昨日夜裏提出和精靈結盟的那位年輕的爵士。亨利現在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埃德加,埃德加?切斯特——從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來,是愛德華王子統治的城邦的城主——並且很可能是最近才上任的,因爲他尚且沒有佩戴切斯特的常春藤標示。

    這一點涉及到亞文內拉的國家貴族和榮譽體系,這裏我們暫且不去深究,還是將目光着重於眼下。

    埃德加顯然在很大程度上算作是愛德華的心腹之一,雖然尚且年輕氣盛,但他有一個很好的地方,就是不會過於自負。

    想來或許是因爲愛德華的影響的緣故,儘管在這之前有過兩次被賢者在衆人面前打斷並且否定了他的意見,但只要亨利將其講解清楚,這位年輕的爵士也便會坦然承認自己的錯誤。

    這一點是絕大多數的貴族都無法做到的,特別是年輕的貴族。

    因爲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一直在告訴他們他們是與衆不同的,是更爲優秀的,是‘生而爲了統治其他人’的。

    強調血統就是一切的各國貴族通常都有着鼻孔看人級別的驕傲,即便明白對方所說的是真理,他們也常常會因爲顏面問題而拒絕承認,甚至有時候發展到動用私兵去殺害膽敢與他爭辯——並且還贏了——的平民百姓這樣的程度。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有着謙虛認真的品格的年輕貴族——愛德華爲什麼要帶上他,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反正若是真正遇上了什麼危險的話,也有亨利在。

    賢者不爲人知的幾個名號是如同字面上的那樣由鮮血澆築出來的,即便一些事情因爲沒有切實的文字記載而相當模糊,其他的許多也因爲年代久遠而被人們所忘卻,但愛德華十分清楚這個男人的戰鬥力不是用尋常的標準能夠衡量的。

    ——假如他認真起來的話。

    光芒漸漸地消失在頭頂,在格裏格利裂口之中的夜晚來得比別的地方早一些,蜿蜒扭曲的道路經過一天已經走出了不短的距離,現在回頭望去,除了峭壁和兩側生長的灌木以外,已經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景色。

    附近的商人一共有不少存在,昏黃的光芒下,大家都停在了路邊,開始準備晚飯。

    一支支事先準備好的火把被點燃了起來,峽谷的內部是沒有法律的地方,衛兵不會來這裏巡邏,整段路途當中一共也就幾十個人,所有人都只是和自己的旅伴待在一塊兒,對其他人保持着警惕。

    因爲你永遠都不知道你身邊的那個看起來像是商人的傢伙,會不會忽然覺得搶劫你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保持低調、財不外露是何時何地永遠通用的硬道理,一堆堆的篝火被點燃了起來,插在峽谷牆壁上的一些以前被開鑿的洞口或者是地面上,儘管正式開放通商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在這之前,人們也是常常使用這條道路的。

    人流量上面當然比起現在要稀少並且沒有那麼地穩定,但多多少少,格裏格利大裂口都像是里加爾大陸上任何其他一個有人類居住的地方一樣,是發生過一些故事的。

    潺潺的水聲在一側響起,峽谷底端靠右的地方,一條向着峭壁內部凹陷進去的小水溝帶來了清澈的飲水。

    約莫半米多寬的小水溝上有着一些人工挖掘的痕跡,它們已經相當地古老,但時至今日經由格裏格利裂口的旅者們仍舊會從這裏取水。

    “咔鏘。”峽谷內部是沒有多少可以使用的資源的,因此就連燒飯燒水用的木頭都得自己攜帶,米拉架起了爐架,而明娜則從一旁的馬車上取下了柴火。

    簡易的鐵條搭建的三腳爐架末端被穩穩地插到了厚實的泥土地面之中,然後米拉吃力地雙手提起了大鍋,將它掛在了架子中間的鐵鉤上。

    明娜把木柴放在了旁邊,然後又回到馬車那邊從上頭的防水小皮包裏頭拿出了一些乾枯的艾卡黑松的松針,用來充當引火物。

    “給。”她遞給了米拉兩樣十分厚實的東西,女孩握住了它們,然後發起了呆來。

    那是一個帶着握把,一面是平整的鐵塊,看起來像是拳套一樣的東西,和一塊碩大的黑色石頭。

    ——白髮的洛安大蘿莉很熟悉這是什麼,和冒險者使用的那種小型的打火石一樣,這是體積更大但也更加方便使用的西海岸的普通平民常用的打火石款式。

    厚重的帶握把的鐵塊拿在一隻手上,而另一只手則拿着打火石塊,用力地敲擊,就可以濺出火星來點燃引火物。

    和冒險者用的小型打火石原理一致,只是在使用上面要更加地簡單。

    事實上,過去是旅館女僕的女孩就常常地使用這種樣式的打火石,而此刻將它拿在手中,不知是否是近日來的許多事情影響了她的思緒,米拉回過了頭,看向正在一旁處理攜帶的鹹肉的亨利。

    不知不覺,自己已經離過去的生活,這麼地遙遠了嗎——她的腦海裏回想起了這一路走來的許多事情,新奇的見聞幾乎每天都有,而現如今的自己也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米拉垂下了頭,看向胸口那枚在透過頭頂上灌木的縫隙灑下來的夕陽餘暉下璀璨生輝的藍色徽章。

    “米拉?”明娜關切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女孩回過了頭,對上金髮少女那一雙漂亮的眼睛。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她對着她微微一笑,後者將右側的頭髮用手指撫到耳後,然後也用相同的表情迴應,接着蹲了下來,開始和她一起處理着柴火。

    “嚓——”火星濺到事先浸過油脂的松針上,一下子就冒出了一團火焰,明娜等待它稍微變大了一些,然後將小塊的木頭添加了上去。

    尚未乾透的木柴發出“噼啪”的聲響,金髮少女接着轉過身去,拿起碩大的木勺從那條過去的旅者們開墾出來的地下水出口那裏舀起一大勺水朝着大鍋走去。她撇過頭看向另一側,將馬車作爲切菜平臺的亨利,專心致志地用手中的小刀切割着食材,而他身旁愛德華和埃德加四人則是專心致志地觀察着。

    彷彿賢者正在用小刀加工的不是今晚的食物,而是一件了不得的藝術品一般。

    “這些傢伙啊。”經歷過喪父之痛之後顯得愈發成熟的明娜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然後走向了米拉。

    炊煙裊裊,道路這才剛剛開始。

    ……

    註釋:①:奧托洛的原有信仰和許多地方一樣是多神教的,但和信奉萬物有靈的其他地方的信仰最大差距就在於,奧托洛舊神體系之中有一位神王存在,名爲萬界國君-無上神奧瑪德凱茨,它統治所有的‘界’,正如它的子女奧托洛人註定要統治所有的土地和大海一樣。

    一部分的史學家和神學家相信白色聖教的“天使”的概念就是在它們和奧托洛的本土舊神信仰體系同化了以後才被提出來的,因爲奧托洛的舊神信仰當中來自於【無上神奧瑪德凱茨】的“使者”這樣的形象無處不在。但這種觀點也有反對的意見,因爲早在白色聖教成爲奧托洛的國教之前,遙遠東方的原始教義耶提納宗的信徒們就已經在教堂的牆壁上畫有天使的圖案。

    ②:事實上,大陸上擁有高超航海技術的還有居住於北方四島的斯京海盜,但之所以不將其作爲對比的對象,就在於斯京海盜的鼎盛擴張時期是在奧托洛人登陸到西方大陸的五個世紀以後——換句話說,最初奧托洛人發現了大陸的時候,北方四島的斯京人還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