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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夏夜鬼話字數:3480更新時間:24/07/05 04:05:45
    這是一位從未拿過形象授權費, 但是影視形象卻風靡大江南北的當紅形象授權人。殷憐看夏國歷史片和紀錄片看得並不算很多,而且很多時候,學習的性質比較重,有些囫圇吞棗的意思,真正投入的感情並不深。

    即使如此, 在夏國生活久了, 還是難免不知不覺地被洗腦, 對於太子殿下產生一種莫名的敬畏之心和親切感。殷憐見到本人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這一點, 心裏一個激靈, 覺得洗腦教育好可怕。

    然而她已經被洗腦完了。

    初見太子殿下,她無法控制地對對方產生了極爲強烈的親切感,就像看着一天到晚出現在各種課程教材, 影視劇和實體貨幣上的熟人——明明一點也不熟,但是因爲每天每時每刻都能見到, 所以產生了自己和對方很熟的錯覺。

    第一次看到活體, 那種新鮮感是不可言喻的。殷憐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她戴着帷帽,看誰不看誰照理說是不太能被發現的, 但是太子殿下的感知卻似乎非常敏銳,讓殷憐覺得他的天生精神力說不定非常驚人。

    他似乎察覺殷憐在觀察自己,開口問道:“你是來拜訪易老師的嗎?”

    殷憐回答道:“是。”

    沒有多說話, 因爲她有一點自覺不該有的小情緒。她不是夏國人, 本來不應該緊張的, 卻出現了一點小緊張。雖然她有把握控制住這種情緒, 不讓它暴露出來泄露她知道對方身份的事實,但是閉嘴能夠解決的問題,殷憐覺得自己還是簡化一下操作。

    太子殿下比預想之中的要友好很多,制止了同伴的魯莽,找了個人幫殷憐進去傳了下話,聽說殷憐是作爲《淑女》的老闆來拜訪的時候,他還多看了殷憐兩眼。在場的學子也不是全部都看過《淑女》的,不過太子殿下的朋友聽說了這個消息,和其視線相交了瞬間,突然就開口跟殷憐聊起了《淑女》時刊裏的文章。

    “……你們挺大膽的呀,還敢拿太子妃做垡子。”

    殷憐說道:“也不是做垡子。是因爲真的有很多人關心這件事情,我沒有體會過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的恐懼,卻體驗過天子一喜天下效仿的憂懼。郡主說,這天下人現在都已經在追求自由戀愛,唯有太子不可以,讓人覺得唏噓,可是太子是未來天子,天子的一舉一動是影響着天下人的,好惡都會以千百倍的程度在天底下顯現出來,所以,雖然很抱歉,還是希望太子殿下能暫時壓抑一下自己,多考慮他的選擇對於整個社會可能造成的影響。”

    對方愣了一愣,然後關注了她的話裏面某個關鍵詞,問道:“暫時壓抑一下嗎?爲什麼是暫時?”

    殷憐說道:“因爲世界已經在變化了。如果有一天,天下不再是一個人的天下,那麼天子也不再需要是天下人的天子。”

    這句話說出來,不要說與殷憐說話的人覺得驚愕,就連太子本身都露出了訝異的神態——現在社會上民主的呼聲越來越大,但是就算是要求民主平等,也就是要求一下“民爲主”,要求官府注重人民的意願,而真正所謂“人民當家做主人”這種理論,目前是沒有的。

    殷憐的臺詞也沒有說出來什麼人民當家作主,但是卻犀利地站在了民主平等的立場,甚至更進一步,直接表示皇帝不應該是天下的核心。

    雖然現在朝廷勢弱,但是殷憐敢說這樣的話,膽子也是很大了。

    有一瞬間太子有些懷疑,這小姑娘是否已經認出了自己,故意把話說給自己聽的。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該是這樣的反應,至少說這話的時候,不會這麼坦然無畏。

    再怎麼樣,小女孩都不太可能知道他基本上未曾向外公開過的政治立場。

    他開口柔聲說道:“天下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天下,但是天子……只要他還是天子,就一定必須是天下人的天子。”

    殷憐看他接話,稍微壓抑了一下被偉人接話的情緒波動,說道:“權利和義務是相對等的,而且天子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私慾,所以這聖人少,俗人多,賢明聖君少,無道昏君多。與其寄希望於聖人生養於國母之手,斷然不如讓制度使俗人也能利國利民。”

    太子在那一瞬間表情驚愕。

    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即使對於一個新的能夠打破舊制度的新格局有所期待,但是對他們來說,未曾親眼見過而只處於理想之中的新時代,仍舊是模糊而讓人不安的。

    殷憐說,不能希望聖人生養於國母之手,事實上對於這一個年份的夏國來說,正好是相反的。因爲之後近百年的盛世,本質上偏偏就是因爲命運垂憐夏國,令聖人生養於國母之手。

    年輕的未來天子可能此時還想以一己之力矯正朝綱,換此時的亂象一個清明。他或許偶爾也會對歷史保存懷疑,但還遠沒有許久之後的那種明徹和堅定。

    殷憐這話說不上有什麼高瞻遠矚,事實上若不是許多有識之士自己慢慢有所醒悟,殷憐也沒有膽量在這種有陌生人的場合說出這樣的話。

    但她攜後世之威,一把撕開歷史層層疊疊的面紗,蕩去時代浩浩蕩蕩的塵灰,給對方指出了一個可能要花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想清楚的命題。

    太子陛下原本是不打算主動接觸這樣一個陌生的小姑娘以及與她交流太多的,即使對於她手下的《淑女》時刊有些好奇,也僅僅只是些許好奇和讚賞而已,此時卻忍不住說道:“但是制度是人定的,永遠不可能完美。”

    殷憐說道:“所以制度要不停改善,而不能止步不前。我們用制度束縛那些不夠高尚的普通人,而在那之上,讓有思想的人來制定制度,再用教育和時間一代一代地磨礪和改變人的思想——制度會倒退,但改變思想雖然艱難,卻是永恆的……到人類滅亡之前。”

    一時之間,整個屋子都沉默了一下。

    半晌,太子柔聲問道:“曾小姐,你是爲《淑女》工作嗎?”

    殷憐說道:“我和郡主一起創辦的《淑女》。”

    太子說道:“我也認識郡主。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多交流。”

    他自我介紹了一下,用的當然不是真名,而且也不是那種容易讓人產生聯想的假名,殷憐便也權裝作不知道。

    他們見了易先生之後,太子殿下還是沒走,甚至順勢坐了下來,有機會就把話題引向了一些政治方面的話題。

    易先生一開始看他引殷憐說這些忍不住皺眉,後來發現殷憐竟然真的還挺有見解的,意料之外,也忍不住跟着聊了起來。

    “……改變思想的話,最重要的自然還是教育。”殷憐聽他們發問,卻也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來源於後世的那些成熟的政治理論說了出來,只是帶了一些符合這個時代的講解,“這千百年來,多少次改朝換代,但是思想卻會一直延續下來,因爲許多人讀的書,學的道理都是一樣的。”

    “但思想並不只是我們學的聖人道理。事實上,真正的學問和道理,不管是寄於聖賢書,話本還是民間故事,有理的,民心所向的自然會流傳下來,而民心不向的自然會被否決,會受到反抗,最後被推翻。”

    “按你這樣說,現在流傳了千百年的糟粕,也是民心所向的‘道理’?”

    “易先生覺得什麼是道理?”

    “小姑娘還要跟我聊一聊理學?”易先生平時也不是非常好脾氣的人,不過如今挺看得上殷憐,所以被考問也不生氣,反而說了一番自己對於道理的理解。

    他引經據典,自然不像殷憐這樣直白,但畢竟大家,見解自然是犀利的。

    殷憐的回答卻要接地氣得多:“易先生說得都對,不過我講一下自己通俗版本的理解。我覺得道理,就是普通人對於自己生活和生存經驗的一種總結。”

    易先生爲之一愣,細思之後,說道:“這倒也沒說錯,挺精闢的。”

    殷憐說道:“既然爲道理,多半是大家覺得對的事情。只是世事有大對和小對,大錯和小錯。有些道理是小對大錯,所以在先生看來是糟粕。可普通人未必都能分辨這個大小,所以有些糟粕就會流傳下來。可是一旦有人人能夠看透這小對瞭解到裏面的大錯,就會慢慢讓其他人也恍然大悟,並且摒棄這些糟粕。”

    易先生說道:“爲什麼是看破的人說服看不破的人?而不是反過來?你可知巧言善辯者是能以歪理勝正理的?”

    殷憐說道:“因道理就是道理。”她說道,“道理這東西,是我們時時刻刻感同身受的。它並不是某個人突然創造出來,它的出現只是一種點破,而非創造。”

    易先生忍不住撫掌大讚,太子似乎也有所動容。

    接下來衆人又討論了一番關於如何進行教育和宣傳的問題。殷憐講了許多她知道的教化手段,沒有說更多不是因爲她說完了,而是因爲有些太細節的部分,很多還不能應用到這個時代裏來,時間也不夠了。

    她自然是因爲知道太子在旁邊才說這麼多。她對改變歷史興趣不大,除非是馬蒂爾那種實在看不過去的情況,像是夏國這種明顯會有光明明天的世界,殷憐覺得自己不要自以爲是地去貿然想要改變歷史比較好。可是如果隨便講兩句話就能幫助大佬“點破”一些事情,令對方少走些彎路,這種高收益的事情,沒理由不做。

    之後她很成功地約到了易先生的稿子。因爲這一番談話,易先生對她的印象很好,看到殷憐拿來的樣板書質量之後,很快就答應了讓她出一版文集。

    殷憐這一次南下完全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雖然想要的手稿都拿到了一批,但她並沒有急着馬上回去原本的時代,反而耐着性子,把接下來需要處理的一些生意都給完成了——人力車生意的後續,時刊接下來增加的板塊,以及之後的一些連載——總地來說,雖然和不少作者搭上了關係,但有些文稿還是要等他們後續全部完成,才能真正發揮價值。

    而不出所料地,蘇長恨《金玉鎖》的劇情因爲殷憐的介入而很快發生了變化。

    直接點說,就是女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