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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夏夜鬼話字數:3287更新時間:24/07/05 04:05:45
小米糖安靜了下來, 皺着小臉似乎有了什麼不一樣的思考。
殷憐繼續說道:“你心裏知道, 那些討厭怪罪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的人,說到底都是不講道理的壞人。而那些有同情心的, 善良的人,是不會這樣對待你們的。小米糖,你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壞人嗎?”
小米糖搖了搖頭, 然後說道:“所以姐姐……也不會討厭我對嗎?”
殷憐頓時笑了, 故意撇了撇嘴,作出不高興的模樣:“我以爲我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小米糖頓時有些失措,說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殷憐看她着急, 心裏卻越發柔軟起來。她腦子裏很多念頭閃過, 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她這段時間裏, 總會想起馬蒂爾,想起幾年前的賢者之都。因爲法師們的喜怒無常而被殺死的僕役, 因爲教會的迫害因而狼狽逃亡的有天賦的孩子……如今走在賢者之都的道路上, 也不會有法師勃然發怒隨意處置平民,因爲每一個平民都是一份重要的勞動力, 一份財產。
失去了某個勞動力,今天的某家店鋪就可能減產一百份蛋糕, 或者十件帥氣的襯衫,一條漂亮的裙子——改變思想觀念遠遠要比改變物質世界來得困難,但殷憐依舊做到了。
教會的信徒非常崇敬殷憐, 哪怕她其實並沒有故事裏的神使那麼無所不能, 溫柔聖潔。如果在異世界都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那麼沒理由殷憐不能幫助自己的同胞。
隨着在這件事之中的經歷,殷憐也慢慢有了想法。
唯一麻煩的大概就是可信的人手問題——她在辦這些事的過程之中,人手基本上都是借來的。雖然也有一部分是從下屬的公司借調而來,但是用完了也是要還的——目前幾處產業的人手都不算太富餘,而且這份工作和其它的不同,說不上前景,主要還是要看愛心。
然後殷憐猛然想起來,這方面的人才,果然還是應該向季湘君諮詢。她媽媽做了這麼多年的慈善,在這方面的人脈一定充足。
所以晚上回家的時候,殷憐就計劃着找自家媽媽聊一聊。
結果剛回家,都沒見着季湘君呢,殷憐就發現殷淮一副大馬金刀的模樣坐在客廳,看着就好像要找誰麻煩的樣子。
殷憐思考了這幾天自己的工作,瞬間警戒爆表,馬上做好了準備掐架的準備。
結果殷淮一擡頭看到她,立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來書房。”
殷憐:“……”
怕你哦!?
她跟了進去。
殷淮進了書房,讓她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後開口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殷憐說道:“我當然知道,我是深思熟慮了之後才做的。”
殷淮就說道:“你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對手都是些什麼人?”
殷憐頓時噎住。
她也是路東瓷今天特意來通風報信,她才知道自己對抗的這條線最終站着的是哪方勢力的。順着這個情報查下去,殷憐倒也多少對於自己面對的對手有了大致的概念,但還不是全部可能需要對抗的阻力。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她之前的行爲確實相當於在盲打。
她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我對抗的自然是社會的陰暗面,是那些對未成年人犯下罪行的存在。至於其他的,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殷淮愣了一愣,對她的這個回答感到相當意外,頓時也沉默了下來,坐在那裏盯着小女兒若有所思。
半晌,他用一種柔和的語調說道:“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有些偏激和鋒芒畢露了一些,但是你這句話說得很好。說起來,你果然是你媽媽的女兒,雖然看上去有點強硬,心卻很軟。我就不對你摻和這件事說什麼了,爸爸不討厭你們這些心軟的地方,也不打算要求你改變它。”
“因爲這些都是你的優點,你討人喜歡,讓人心疼的部分。”
“但是!”
殷憐聽到這句但是,卻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反而翻了個白眼,有種果然不出本小姐意料的意味。
她這個表情實在太生動太形象,殷淮差一點就被她給逗笑了,趕緊忍住了不想給她錯誤的信號。
語氣卻越發溺愛起來:“這件事不是小事,你心裏應該清楚才對。說到底,你也才是個中學生,怎麼能想着把這麼大的事情就自己兜下來?小憐,我知道你在自己心裏總覺得自己是大人,總覺得自己什麼都應付得了……但是,萬一遇到了自己應付不了的呢?畢竟就連你爸爸我也不敢說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情況。”
殷憐說道:“如果真的是我應付不了的,那就只要拜託爸爸幫忙了。像這次的事情,爸爸肯定應付得了的對吧?我是這麼覺得,才敢去做這些事情的。”
殷淮:“……”
殷憐可憐巴巴。
殷淮敗下陣來。
殷憐心裏得意。
她爸會打感情牌,難道殷憐就不會嘛?撒嬌可以解決的問題,誰要乖乖聽話小心翼翼啊?
殷淮拿她沒辦法,但還是垂死掙扎了一下,說道:“這件事也就算了,但是你以後遇到其他事情,就算心裏想着有我給你兜底,也要給我留點餘地吧?否則等到時候鬧出來,你才哭唧唧地來跟我說:爸我兜不住了……你說我難受不難受?”
殷憐說道:“這次的我暫時還兜得住嘛……不過如果真發現了問題嚴重,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跟爸爸說的。”
她這個回答殷淮也還不是非常滿意,但是他也清楚女兒根本不是那種凡事上都喜歡依賴父母,時時報告事事撒嬌的小可愛,也只能認了。
但是即使如此,殷淮還是在之後跟殷憐交代了很多事情。包括這件事裏面,她應該出頭到哪個地步,在哪個地步適可而止,以及這件事裏面,哪些對象關聯不深,但是背景雄厚,難以撼動,哪些對象又會因爲這件事受到嚴重牽連,可能出現反撲甚至報復行爲。
“這件事裏面你雖然做了不少,但是大部分人不會太過在意,畢竟你年紀小,跟對方也沒什麼舊怨。接下來你不妨在這件事裏面表現得天真和憤青一點,這樣申派很容易會把你當做京牌推出來的一個引子,多半不會有人針對或者記恨你。”
殷憐有點意外:“天真一點?”
殷淮提出來的處理方案跟殷憐的計劃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在這件事之中,殷憐的每一步可以說是都非常縝密,儘量做到毫無漏洞,但是殷淮的意思,明顯是讓她處理得粗糙一些,甚至故意出現一些疏漏。
這跟她的預想不同。
但是她知道殷淮不會害他,而且對方在這方面遠遠要比她更有經驗,所以她認真思考起了殷淮這麼說的理由。
現在說來,這件事的背後,是京派和申派在互相角力。相比這一層次的鬥爭,殷憐與彼得潘的抗爭就顯得太過小打小鬧了。
殷憐在彼得潘的事件上表現得再完美,再怎麼逼得彼得潘無路可逃,也最多是在法律層次上對於彼得潘進行懲處。事實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彼得潘高層的結局基本上已經是被決定了的,也許有人會因爲牽涉得不深而逃過一劫,但最多也就是那麼幾條漏網之魚而已,真正的核心人員是一個都別想逃。
畢竟這件事的性質太過惡劣,既然爆發出來,就必須要殺雞儆猴。這個案子關係到的遠不止案件本身,還有之後各種情況下,對於可能發生的同類事件的態度。所謂矯枉必須過正,所以不管私下各自有什麼想法,明面上的態度一定要嚴厲。
殷憐現在做的事情主要不是爲了坑彼得潘,而是怎麼樣保住這羣受害的孩子——不止是從彼得潘手裏,同時也是從不稱職的父母手中。現在這個問題是,彼得潘的罪行明確,但是父母的態度和過錯卻是不明確的。
而以國內的法律和一直以來的風俗傳統,一般在這種事上面大家都會更傾向於寬容父母——血濃於水,是華夏流傳千年的靈魂。
這不是錯的,應該說,大部分時候,這個道理雖然簡陋,但卻都是有力的。就像那天圍繞在兒童公寓外,遠道而來寧願在外面租屋也要守着孩子的家長。
只能說,人與人之間有太大不同,而法融於情,有時候法律也無法做到完全的客觀,完全地就事論事。
但是無論殷憐做多少事情,在這件事上把彼得潘和涉世的家長逼得多麼狼狽,說到底也只是旁枝末節。孩子的未來,甚至是那些作惡者的下場,最終取決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上層的博弈。
如果京派贏了,彼得潘的人自然是翻身無望。如果申派贏了,那麼他們可能還會有力量保下一些有生力量。
這其實跟殷憐沒什麼關係——但是殷憐如果希望在整件事情上能夠發揮影響力,最後又全身而退,那麼她其實應該去嘗試成爲槓桿中的一個支點,而非鋤頭本身。
殷憐思索過後,對殷淮說道:“我明白了!謝謝爸爸!”
殷淮擡了擡眉:“真的懂了?”
殷憐說道:“以我現在的能力,就算費盡力氣也只能告一告彼得潘的高層。但是如果我能側面幫助查案的叔叔伯伯找到對那些跟彼得潘有牽連的大人物不利的證據,我就成了整個案件裏槓桿的支點。對方背後的人不會關注支點,但是因爲這個支點省下了力氣的人,卻也許會願意在整件事結束的時候,順手幫我一把。”
殷淮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真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