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16.12.12

    聖城的聖職者們想過魔法協會統治下聖城的種種慘狀，但是唯獨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按照魔法協會以往的作風，一場大清洗是難免的，衆教會也做出了準備，一邊潛伏一邊等候大陸各地分部的支援。

    但是這一次，魔法協會卻偏偏不再按他們的預期行事。

    明眼人都很清楚，這一次的決策應該是出自誰的手。

    這位生命教會的神使自從出現在人前開始就常常有出人意料的舉動，而且每次行動都能造成巨大的影響。在生命教會的傳播過程之中，魔法協會也不知不覺地就開始被大陸各國所接受，其中一大原因就是殷憐勸說黑賢者派遣商人和冒險者在各國傳揚有關魔法協會的傳聞。其中很多傳聞並不是宣揚魔法協會有多麼和藹可親，而僅僅只是傳說關於法師們的一些成就和趣聞。

    但是這些傳聞卻能讓人更加瞭解魔法協會和法師這個羣體，因而拉近雙方的距離，改變一般人對於法師協會的印象。

    雖然每次只是一絲一毫，但是只要這樣的傳聞蓋過那些諸如誰殺人如麻，誰拿人做實驗的傳聞，對於魔法協會就是一種正面的影響。

    這是讓別人通過另一種途徑瞭解魔法協會的機會，也是殷憐試圖重塑魔法協會公衆形象的手段。這個世界的人似乎並沒有認識到輿論的重要性，尤其是魔法協會這個多年以來一直被人作爲反派來看待的非法經營組織，大部分都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根本就不在乎名聲這種東西。

    唯一對這方面有些模糊意識的人也許就是黑賢者了，所以他在近百餘年一直致力於經營魔法協會在各國政治勢力之中的關系網。但是殷憐覺得他這種方法還是太過於有局限性了——他過於輕視民衆的力量。

    如果說每一個單獨的個體勢力都是能發出讓人無法拒絕的有力聲音的巨人，那麼民衆就相當於介質。這些介質本身鮮少開口，即使開口說了什麼，也許也未必有人會在意。但是他們卻是決定最後哪些聲音會被傳達，會如何被傳達的關鍵因素。

    他們的能力也許很小，想法也許無關緊要，卻能影響到很多人的想法。

    所以殷憐讓人用繪聲繪色的故事描述法師們創造的各種有趣的魔法道具，描述一些法師的日常趣事，把一些人的故事編成自己看了有點熟悉又完全不知道是在講誰的傳奇故事一點一點散播給民衆。

    而這個策略顯然是有效的。因爲相比聖城所宣揚的數百年來一成不變的關於法師們的恐怖故事，明顯還是這樣的傳聞更新奇有趣，也更能引起衆人的注意。

    這種輿論造勢的舉動對遙遠的聖城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若不是如此，按照教會多年以來的洗腦成果，魔法協會接收聖城的時候絕不可能這樣順利，除了教會的人之外，幾乎沒有普通人因爲過於恐懼而進行自殺式反抗。

    而如今出現的信仰相關法令，更是令很多人十分驚訝。也許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信仰自由法令是魔法協會對於民衆的一種善意，而只有各大教會才明白魔法協會埋藏在這些法令條例之下的巨大野心。

    他在試圖削弱聖城教會本身的影響力，卻美曰其名地利用了信徒們的名義。一旦真正實行，所有教會都會受到魔法協會的挾制——因爲，所有民衆都受到他們的“保護”。

    不但如此，事實上，就連教會也可以受到魔法協會的“保護”只要他們願意向魔法協會投誠。這是什麼意思呢？這代表着所有教會將徹底失去自身的主權，甚至以後的利益分配，權力爭奪，都要通過魔法協會來進行。

    對於這樣的法令，大部分強勢教派的反應都是嗤之以鼻。

    但是，一些弱勢或者性質溫和的教派卻難免有些不同見解。

    “羅莎牧師叫我來可是有事？”

    一身月白色長袍的女牧師笑了笑，卻是開口說道：“路德先生，您常年往來大陸各處進行行商，消息靈通。我有一點事情想要請教您。”

    商人聽了，倒也不顯意外，只是恭敬地說道：“您請說。”

    羅莎牧師便說道：“您對生命教會和魔法協會的事情瞭解嗎？”

    商人沒想到她問的會是這個，頓時遲疑了一下。

    羅莎看出他神色裏的遲疑，便主動開口說道：“您不必猶豫，直說就好。我想要瞭解的是生命教會最真實的情況，而不是太陽教的誇大其詞，危言聳聽。”

    路德便說道：“我並不知道生命教會內部的情況。其實外面流傳的關於生命教會的傳聞也是相當誇大其詞，未必可以當真。不過聖女既然想要知道，我自然可以說給你聽。”

    “傳聞裏這個生命教會前身其實是農民們信仰的野教派，然後有一天突然出現了那麼一位神使，自稱是生命女神的神使，很快受到了農民們的崇拜與信奉。奇妙的是，她真的帶來了很多聞所未聞，卻又十分有用的植物種子。隨着她的帶領，附近的村落都慢慢豐足了起來。之後不知爲何，她帶着村落的自衛團一路到了先賢之都，並且說服了黑賢者讓她在先賢之都建立了神廟。”

    “說服”羅莎沉吟許久，說道，“我不認爲黑賢者是個很容易被說服的人。”

    路德便說道：“這位憐神使是一位莎爾瑪蒂一樣的人物。您可能不知道，雖然聖城是現在這番光景，但是每天卻都有年輕人偷偷去看她。就連像我這樣年紀不小的人，見到她的時候也覺得是女神降臨了她身上有一種氣勢，讓人忍不住就聽她說話。”

    羅莎聽了，皺了皺眉，問道：“可是使用了魔法？”

    路德搖了搖頭，說道：“有一瞬間會讓人有這樣的感覺。不過您知道的，我早年也是遇見過這類的事情的，基本可以判定並非魔法。至少不是什麼蠱惑人心的法術。”

    羅莎說道：“你的意思是人格魅力？”

    路德說道：“您要這樣說，也不算太錯。”

    羅莎沉默了許久，沒怎麼說話。等回過神來，又開始詢問路德一些其他方面的細節。路德便跟她說了關於孤兒院，織機和神蹟的事情。

    這其中大部分的內容羅莎其實都是聽說過的，只是她畢竟一直身處聖城，對於其他地方的情況沒有路德來得瞭解，所以此時聽路德詳細說來，也對於生命教會的具體情況多了不少瞭解。

    最後她真心實意地對路德說道：“路德先生，這次談話對我很有用。多謝您了。”

    路德先生便舉了舉帽子，行了個禮，說道：“能爲月神服務是我的榮幸。”

    殷憐花了一段時間忙碌過之後，也大致明白了聖城現今的形式。

    聖城雖然說是有十二個主教派，其中卻以太陽神教和風神教最爲強勢。理論上太陽神教應該與月神教互相呼應，但是月神教卻在十二主教之中排了個末位，幾乎沒什麼存在感。

    除去太陽神教和風神教之外，影響力比較大的還有火神教，海神教和武神教，都是相當激進和有攻擊性的教會，也是這一次與魔法協會的交鋒之中受損最爲嚴重的幾個教會。

    而除此之外，有一部分教會，比如說信奉月神，教中以女牧師爲主導的月神教，匠人們所信奉的匠神教，又比如說農人們所信奉的牧神教，對於生命教會和魔法協會的進駐都相對平和許多，甚至還隱隱帶了幾分善意。

    殷憐估計是她這段時間讓人傳播教義和農耕知識帶來的成果。

    而從這一反應之中，殷憐看到了分化聖城，然後一一收服的機會。

    她在臨時安置的魔法小屋之中正思索着，結果就聽到有人在敲門。她開口問道：“誰？”

    外面回答道：“神使，是我。”

    殷憐隨手一揮，門便開了。走進來的是生命教神廟的一個侍者，開口說道：“神使，戴爾閣下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殷憐接手了之後，發現是一張名單。她稍微想了想，記了起來，這張名單應該是她之前讓戴爾派人去收集的聖城之中可以被用到的信徒的名字。

    藉着修復教會的機會傳教，殷憐這段時間也很是收攬了一部分信徒，但是這些信徒人品能力如何，誰可用誰不可用還是需要耗時去考察才能知道的事情。她自己沒這個時間，就把這項任務交給了手下的牧師。

    而現在拿到的這張名單顯然就是考察之後的結果。

    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許多小字，詳細陳述了牧師們認爲可堪使用的信徒們的性格背景，能力水平，以及這段時間的考察結果。

    而殷憐很快在這張名單上看到了幾個特殊的人物。

    她找來侍者，開口問道：“這位墨菲先生的背景資料之中寫着太陽神教前紅衣主教是不是寫錯了？”

    侍者聽了，立刻回答道：“沒有錯。”然後她說道，“戴爾閣下之前也很驚訝呢，因爲據說這位墨菲先生還是前教皇的義子，後來前教皇意外亡故，墨菲先生也很快因爲一次重大儀式上的失誤被撤除了主教的職務。他已經差不多七年沒有怎麼離開過自己的家了，平時也就是給人施術治病爲生，沒想到這一次竟然主動來我們這裏，希望獲取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