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30.01

    其實自從殷憐被帶回來的時候，殷淮就隱約覺得這小女兒跟他見過的任何普通孩子都不太一樣。她做事格外有條理，幾乎就像個成年人。這還可以說是因爲她天生聰明。

    但是她那如銅牆鐵壁一樣的警惕心卻很難解釋了。

    殷憐回來之後，因爲表現不同尋常，殷淮一開始以爲是因爲受到了方百合的虐待所以有點防備過重，爲此他還特意去心理醫生那裏瞭解了一下相關的案例，也偷偷讓醫生來看過殷憐。

    不過醫生表示他的女兒很健康心態很積極，一看就是個對未來充滿了幹勁的孩子，除了和她爹一樣心機老重之外，沒有其他問題。

    於是這傢伙被他心機老重的老朋友給揍了一頓。

    不過比起女兒心理上有毛病，殷淮其實也更願意相信女兒很健康，只是心思比較重。因爲殷淮本人也是個靠着機心在活的人，倒不覺得心機重是什麼壞事。心機重的人，總是能活得比傻白甜稍微好一點，至於幸不幸福，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但是這天看到殷憐被母親和兄弟擁抱着的時候還會顯露出來的茫然感和孤獨感，殷淮還是感覺到了些許傷感和愧疚。

    他在之後就再次給樊孟海打了個電話，說道：“樊孟海，我管不了這麼多了。你給我句準話，你到底能不能抓到方百合？”

    樊孟海頓時有點無奈，說道：“淮哥，你也知道，我國這麼大……”

    殷淮說道：“下懸賞令吧。”

    樊孟海說道：“淮哥，如果下懸賞令的話，就太過引人注目了。你也知道殷少將的情況……殷家最好還是低調一點，不要太過引人注目的好。”

    殷淮說道：“我哥那邊我會去跟他說。我們現在做這麼多事是爲的什麼？不就是爲了家國平安親人朋友都幸福嗎？現在我女兒是這麼個情況，我告訴你我火大得很。這事你必須給我辦下來。”

    樊孟海見他發怒，頓時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這樣的話，不能以虐待兒童的名義……”

    殷淮說道：“……謀殺未遂……”

    樊孟海：“！？”

    他說道：“淮哥，這罪名可不是隨便可以羅織的。”

    殷淮說道：“孟海，比起方百合幹過的噁心事，謀殺未遂這罪名我已經給得很客氣了。如果你辦不下來，我會另外找路子。我哥爲了國家出生入死，我每年給國家掙這麼多錢，只不過要求還我女兒一個公道，這要求不過分吧？邱璧和是邱老將軍的命根子，他入獄了，我可以不趕盡殺絕，但是她方百合是什麼個貨色！？你敢往我女兒身上燙菸頭！你知道嗎！她敢往我女兒身上燙菸頭！”

    他眼睛發紅，對着電話那頭如是喊道。

    那聲音實在可怕，樊孟海當時就有些嚇住了，趕緊勸道：“淮哥，你別這樣！你別生氣。”

    殷淮深深吸了幾口氣，壓抑住了怒氣，說道：“孟海，我已經讓律師寫好了公證書，養方芊芊到十八歲就會公開跟她斷絕關系。畢竟是養過幾年的孩子，我個人也不想做得太絕情，但是殷家的任何好處，她一點也別想沾到……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樊孟海愣了一下，然後問道：“那淮哥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殷淮笑了起來，電話中聲音顯得有些低沉地說道：“你找到方百合，打斷她兩條腿，然後我給方芊芊一筆錢，只要她願意照顧她媽，我會給她一筆正好夠她這輩子活得優渥的錢。”

    樊孟海愣了一下，說道：“淮哥，你這做法……我有點不明白。”

    殷淮問道：“有什麼不明白的？”

    “就算打斷方百合的腿，但是你給女兒錢還讓她女兒養着她……這不還是照顧了她下半生嗎？”

    他這樣說，殷淮卻並沒有因爲樊孟海說他養着方百合而生氣，反而很有耐心地解釋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久病牀前無孝子。你覺得我就算給方芊芊再多錢，她就能滿足了嗎？你覺得她對這個從小對她不聞不問的媽，能有多少孝心呢？”

    樊孟海：“……”

    這敢情是要讓母女倆互相仇恨互相折磨的戲碼！？這心思也埋得太深太有心機了吧？樊孟海真想大叫一聲：媽呀這裏有變態。

    殷淮卻並不覺得自己這種做法有哪裏不對。

    這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

    方百合當初的做法，分明就是想要讓殷憐和殷夫人互相怨恨。如今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只能算是方百合求仁得仁而已。

    這只不過是讓方百合還債的第一步——她對殷憐做過的事情，是絕對不能饒恕的行爲。殷淮並沒有打算輕輕放過。

    樊孟海最後說道：“好吧，我回頭跟上面商量一下，給方百合下個懸賞令。懸賞金……”

    殷淮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回答道：“提供確實行蹤消息兩千，能讓警方看到人五萬，如果協助抓捕歸案，舉報人得兩百萬，警方我另外捐贈兩千萬，一千萬給警方，一千萬給抓捕到方百合的警局人員。”

    樊孟海呆住，半晌說道：“淮哥……你這是要瘋啊。”

    殷淮說道：“沒辦法，這世道，大家都怕瘋子，看不起老實人。你淮哥我只好瘋一點，讓招惹我的人看看利害。”

    殷憐卻不知道此時她爸正在發瘋——她琢磨着之後怎麼跟殷淮說那石拱門的事情。

    殷憐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既然暴露了，就索性主動跟殷淮透露一部分。印記空間的內容當然不能全部透露出去，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不過一些可以增加殷家勢力和殷憐自己本身存在價值的東西，卻可以適量地透露一部分給殷淮。

    她對殷淮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她知道那是她親生父親，至少這輩子對方應該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另一方面，她卻又不太確定自己可以信任殷淮到哪個地步。

    親人是不是完全可以信任這件事，似乎主要還是看雙方的感情和人品。殷憐的童年之中，和任何一個名義上稱得上是親人的人都過得像是仇人似的，這讓她缺乏對於親情基本的認知。

    殷淮是個人品可信任的人嗎？

    對於他重視的人來說……殷憐會說是的。

    但是他跟殷憐之間的感情是屬於可信任的嗎？對於這一點，殷憐卻糊塗得很。她無法判斷自己跟殷淮之間到底有沒有值得信任的感情在那裏。

    想不通，她索性放棄了思考，決定先行動起來。

    殷淮是不是可以信任，還是讓她試驗一下再說。

    晚上的時候殷淮回來，突然把三兄妹叫到了書房，然後說道：“這次商場發生爆炸是比較意外的事情，不過這讓我想起一件事。你們也要上中學了，差不多也是該學些自保能力的時候了。我找了一個朋友幫忙，想讓他把你們安排到芳江那邊的軍營裏訓練一個月。”

    他這樣說了之後，就見三兄妹的眼睛全都亮了起來。

    ……兄弟兩人也就算了，殷憐你聽到這個消息怎麼也雙眼發亮？你的人設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殷淮沒想到三兄妹非但沒有人反對，反而一個個都情緒高昂。尤其是殷憐，平常柔柔弱弱的樣子，動不動就“人家是女生”，“討厭，這種事你怎麼能讓當妹妹的來做”的人，一到這個時候倒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淑女了。

    但是看到她一副暴露本性的模樣，殷淮反而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殷憐，頻率跟兩兄弟差不多完全一致，倒是看不出孤單的感覺了。

    殷淮喜歡這樣子的小女兒。

    他便跟三人說了具體的訓練安排，雖說訓練肯定不會輕鬆，但是殷淮挑一些有趣的內容講，也多少讓兄妹三人維持了高昂的興致。

    直到最後說得大家都累了，殷家兄弟也很自覺地都散去睡覺了，殷淮也沒有問上一句關於異能或者那些異象的事情。

    殷家兄弟走了，殷憐卻留了下來，對殷淮問道：“……你爲什麼不問我那扇空間門的事情。我知道你那時候看到了的。”

    殷淮便說道：“那扇……是空間門啊？”

    殷憐說道：“你應該很好奇才對。”

    殷淮便回答道：“雖然好奇，但是我不想逼問你。你從小就比兩個哥哥有主意，我覺得如果我逼你說出來，你不會開心。所以我會等你自己願意說的時候，再聽你說。”

    殷憐沒想到殷淮這麼清楚……想來也是，那是她父親，不可能比她笨多少。殷憐畢竟年紀小，無可奈何之下露出的破綻着實不少，殷淮不可能發現不了端倪。

    但他一直沒有逼問過殷憐。這麼做的原因，不可能是因爲殷憐身上有利可圖——畢竟殷憐年紀還小，殷淮想要對付她多的是辦法，無需做這種轉彎抹角的事情。

    人要是可以走直線的時候，誰會愛走曲線？

    那只能是殷淮對她的一種體貼。

    殷憐沉默了半晌，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