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貴婦 第79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笑佳人字數:3630更新時間:24/07/05 04:01:53
    簾子落下,魏曕撕開信封,見裏面只有薄薄一張信紙,先朝落在簾子上的那道影子道:“沒有。”

    馮騰其實已經做好了秋娘不會回信的準備,但還是抱着一絲希望道:“那您看看,三夫人可在信裏提到秋娘了,或是幫秋娘傳話了?”

    魏曕抿脣,一目十行地快速過了一遍,再道:“沒有。”

    馮騰肩膀一垂,悻悻地走開了。

    魏曕這才坐到椅子上,從頭開始細細看了起來。

    講衡哥兒的每一句他都看得很慢,跟着是母親一切安好,大哥那邊三郎偷偷爬樹摔了一跤,額頭擦破皮流血了。二哥那邊又添了個伶人通房,這兩件事看得魏曕皺起眉頭,前面皺是不滿侄子的頑劣,後面皺是不滿她爲何連二哥這種事也要寫出來告訴他。

    然後就是她的事,與提到母親時一樣,只四個字,“一切安好”。

    最後,魏曕的目光定在了僅剩的六個字上,“思君念君,盼歸”。

    耳垂微微發熱,魏曕按照摺痕收起信,放入信封,然而腦海裏全是殷氏的影子。

    自從那年他從京城回來,殷氏就變了,不再那麼謹慎怯弱,伺候他起居的時候也不再無微不至,但殷氏也只是變得更從容,心裏還是很在意他,會在天熱的時候及時送上來一碗涼茶或冰鎮的瓜果,會在天冷的時候爲他準備護手的膏藥。

    他與旁人比試時,殷氏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堅信他是最厲害的,他要出發了,她懷着身子還要堅持在黎明時分送他到東華門外。

    甚至在那方面,她也越來越大膽,竟然敢在馬車裏動手,雖然是他先開始的。

    手拿着信封,魏曕陷入了種種回憶當中。

    突然,馮騰的聲音再次從外面傳了進來:“三爺,您還往平城寫信嗎?寫了再幫我帶一次如何?”

    魏曕臉色一沉,道:“不寫。”

    先前那封是爲了報平安,免得她擔心,再寫一封,旁人怎麼想?戰場上的將士,哪個不惦記家人,憑什麼別人都能忍,他卻可以頻繁地與家人書信往來?

    寫多了,魏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馮騰聽出他話裏的怒意,不再聒噪,悶悶離去。

    晚飯過後,燕王單獨叫魏曕留了一會兒。

    “你媳婦信裏都說了什麼,孩子們沒事吧?”

    打仗要緊,但燕王也會想家,想兒子們有沒有好好當差讀書,想孫子們有沒有頭疼腦熱。

    但徐王妃的信只會報喜不報憂,說得都是一些讓他放心的虛話,寫了跟沒寫一樣。

    魏曕想了想,道:“全是一些瑣碎,一頁紙,大半頁都在說五郎。”

    跟着就把衡哥兒的趣事講給父王聽。

    燕王眯着眼睛笑,然後問:“沒提別人?”

    魏曕只好又把三郎摔破頭的事說了:“說是只是皮外傷,您別擔心。”

    燕王點點頭:“不擔心,小孩子誰沒個磕磕碰碰,除了三郎,還寫什麼了?”

    魏曕不可能把二哥與伶人的醜事說出來,會有告狀之嫌,只好垂下眼簾,做難言之狀。

    燕王愣了愣,反應過來了,年輕人,老三媳婦肯定說了些肉麻的話。

    於是,燕王就打發兒子走了。

    .

    金兵跑得快,燕王等人都快追到金國的內境了,也沒有成功攔截過金兵主力大軍。

    十月初,草原上突然下起一場大雪,鵝毛大的雪花隨着寒風迎面吹來,叫人難以睜開眼睛。

    大軍繼續前進了半日,積雪已經覆蓋了所有草叢,天上是白的,地上也是白的,連兵馬的身影也被不斷飄落的白雪掩蓋。

    燕王召集將士們商議是繼續追擊,還是安營紮寨,等雪停再追。

    郭嘯道:“王爺,草原地勢複雜,晴天還能辨別方向,現在雪這麼大,我們冒然去追,可能會迷路,萬一金兵再在前面設下埋伏,我軍毫無防備,恐怕會反勝爲敗。”

    這話太難聽,燕王瞪了他一眼。

    郭嘯不怕挨瞪,只怕燕王一心立功壞了大局,他對草原最熟悉,下雪的草原簡直會吃人。

    雖然燕王是統帥,但營帳裏有多一半的將士都是郭嘯的親信,他們都擁護郭嘯的決定。

    這時候,兩個斥候披着一身雪回來了,說是雪太大,跟錯了方向,已經找不到金兵的蹤影。

    此話恰好印證了郭嘯的擔心。

    一直站在燕王身側的崔玉忽然開口,看着衆人道:“我軍畏懼風雪,金兵自恃熟悉草原,應該也會賭我軍會停下來安營紮寨,此時若我們反其道而行之,恰能打金兵一個措手不及。”

    他是一個文人,還是一個長得極其俊秀的文人,武將們最不喜歡他這樣的,這一開口,別說郭嘯等禁軍將士了,便是燕王這邊的大將,也有皺眉表示不滿的。

    燕王看向馮謖、楊敬忠、高震三位指揮使。

    三人皆沉默,實在是風雪太大了,他們再擁護王爺,也不敢輕易冒險,成了自然是立功,敗了,回頭王爺也要治他們盲目信從的罪。

    就在此時,魏曕突然走到營帳中間,單膝朝燕王跪下,主動請纓道:“父王,我願率領一支人馬做先鋒。”

    燕王露出一個欣慰的笑,直接拍板道:“好,馮謖,你去清點兵馬,稍後隨叔夜出發,路上皆聽叔夜指揮。”

    馮謖大步出列,朗聲領命。

    他不支持冒雪前進,但王爺有命,他誓死效忠。

    半個時辰後,魏曕、崔玉、馮謖、馮騰四人紛紛上馬,帶領一萬多人出發了。

    仍然是斥候先行。

    五個斥候沿着不同途徑出發,分別在沿途插下五色小旗。

    天色變暗時,穿紅衣的斥候回來了,眉毛臉上全是雪,簡直就是一個雪人。

    “三爺,指揮使,我發現金兵大營了,就在前面五里外!”

    魏曕叫人先擦乾淨此人身上的雪,確定是他們派出去的斥候,魏曕看向馮謖:“馮將軍,你意下如何?”

    馮謖心頭涌起一股暖意,王爺叫三爺指揮此役,三爺竟然還會先詢問他的意見。

    他笑道:“自然是如崔公子所言,打金兵一個措手不及,不過,還是要派人去知會王爺,讓大軍即刻出發,繞到金兵前方截斷其退路。”

    魏曕頷首,派三人返回大營傳遞戰報,他們跟着斥候繼續出發。

    夜幕降臨時,他們也來到了金兵的營寨附近,前面隱隱有燈光透過來,夜色與風雪則掩飾了魏曕等人的一切痕跡。

    馮騰摩拳擦掌,抹一把臉上的雪:“現在就動手?”

    馮謖眉毛狠狠跳了兩下。

    魏曕低聲道:“此時金兵還在用飯,再等一個時辰,等他們睡下再說。”

    馮騰點點頭,貼着自己的坐騎站好。

    馮謖稍稍滿意,兒子有勇無謀,註定成不了大事,好在還算聽話,如此,也能做個猛將了。

    這麼大的風雪,本朝將士們有馬的貼着馬,沒馬的步兵互相依偎,訓練有素地等待着。

    魏曕默默看着腳面上的積雪。

    雪勢已經保持了一天,根據新雪積攢的厚度,便能判斷時間過去了多久。

    某一時刻,魏曕看向左右的馮謖、崔玉。

    二人都點頭。

    魏曕立即抖落身上的積雪,翻身上馬,第一個朝金兵大營衝了過去。

    下一刻,馬蹄濺起雪浪,殺聲震天!

    作者有話要說:燕王:好兒砸!

    世子爺:我呢?

    燕王:你怎麼當爹的,讓三郎摔破了頭?

    世子爺:……二弟又添妾了。

    二爺:……

    第74章

    如此大的風雪,金兵熟悉草原地勢都不敢冒然前行,又哪裏能料到燕王率領的魏國兵馬敢繼續追擊且是夜襲?

    魏國的戰馬乘着風雪而來時,除了少數幾個躲在避風處守夜的金兵,其他金兵都在氈帳內裹緊被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他們卸下的彎刀高高掛在氈帳一側,他們的戰馬全都集中趕到了一起,內有篝火跳躍,外有風雪咆哮,乃至魏兵開始了廝殺,有的金兵還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魏曕、馮謖、馮騰、崔玉兵分四路,魏曕、馮謖率領的大軍負責殺戮,馮騰帶人去燒金兵的糧草,崔玉帶人去轟散金兵的戰馬,早在夜襲之前,斥候們已經在風雪的掩蓋下近距離探查清楚了金兵大營裏面糧草、馬圈的位置。

    金國這次襲魏,一共出動了十萬鐵騎,在之前的戰事中已經損耗了兩萬,此時雖然還有八萬大軍,卻因爲毫無準備被魏兵打了個措手不及。見糧草被燒、戰馬也四處奔散,金兵哪裏還有迎戰之心,留下大部分人負隅頑抗,精銳部隊則騎上戰馬,護着金國可汗匆忙北逃。

    馮騰趕到魏曕身邊:“三爺,他們可汗跑了,我帶人去追?”

    魏曕:“不必,先解決這裏的金兵。”

    哪怕抓不到金國可汗,這場夜戰也重創了金兵,分散兵力去追殺,可能讓殘餘的金兵搶回生機。

    一個金兵鐵騎能抵五六個中原步兵,反過來亦是如此,失去戰馬的金兵,只能被魏曕率領的騎兵任意割殺。

    飛濺的鮮血染紅了飄落的鵝毛大雪,隨風一散,幾片帶着腥氣的飛雪砸在了魏曕臉上。

    魏曕恍若未覺。

    幾個月前,第一次上陣殺敵的他還會因爲親自殺人而雙手隱隱顫抖,還會因爲夜裏夢見對方死不瞑目的眼而驚醒,如今,再血腥的場面也不會讓他改變臉色,再悍勇無畏的金兵撲上來,他亦不會退縮手軟。

    一槍收一命,白蹄烏知曉主人的心意,敏捷得躲避着金兵的彎刀,馱着主人一往無前。

    他一個皇孫都如此,魏國其他將士們見了,殺得更加勇猛起來。

    馮騰不屑殺小兵,一邊隨手殺着,一邊四處張望,發現哪裏有棘手的金兵將領,他便往哪裏衝。

    連殺四個,馮騰終於遇到一位金國猛將,一刀砍斷馮騰戰馬的一條腿!

    戰馬猛地向前倒下,馮騰也腦袋朝地摔了下去,儘管他夠警覺,還沒摔穩便往旁邊滾去,金將的彎刀卻也緊追着砍下來,馮騰一滾再滾,眼看對方的彎刀就要迎面而來,馮騰苦笑着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一雙明澈如水的杏眼。

    然而預料之中的彎刀並沒有砍下,一股熱血倒是噴到了他臉上。

    馮騰睜開眼睛,就見那金將還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顆腦袋卻不見了蹤影。

    這時,一隻大手粗魯地往旁邊推開金將的屍體,露出一張被風雪模糊的臉。

    馮騰定睛一看,竟是廖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