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風雨交加升官路(下)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睡醒就餓字數:4213更新時間:24/07/05 04:01:32
雖然顧慶之很想勸着小太監,“不如吃了飯再走。”
不過回皇宮,顯然也不是什麼能耽誤的事情,小太監着急的都快哭了。
顧慶之忙招呼人套了馬車,送他去趕全公公了。
等顧慶之吃完晚飯,送小太監的人回來了,“追上全公公的車了,兩人一起走的。”
顧慶之放下心來,出去溜達消食了。
酉時二刻,全公公再次回到了皇宮,一進去就先跪在了地上請罪,同時又把從顧慶之那兒搜來的三摞紙捧在了頭頂,“陛下,奴婢斗膽,請陛下過目。”
皇帝不像太上皇是從太子升上來的,他出過宮,見過老百姓怎麼生活,總體上一點都不剛愎自用,聽勸也明事理,也允許屬下靈活做事。
他拿過全公公帶回來的古代版天氣預報,“這是……”
全公公一五一十全說了。
皇帝嘆氣,從裏到外全都是欣喜,“如此這般,欽天監監正非他莫屬,錦衣衛百戶也不合適,封他做千戶吧,許他帶兩個小旗給他辦事,再撥給他二十人供他差遣。”
這不僅是一飛沖天,而且是直接飛到了皇帝心裏。
錦衣衛什麼都能管!
比方宮廷侍衛,監察文武百官,連會試都是他們監考,甚至還有自己的司法機構,官員犯法,錦衣衛能直接審。
全公公下意識便道:“陛下,會不會榮寵太過了?”他倒是不是針對顧慶之,他跟顧慶之聊的也挺好的,問題是他是個太監,他就是幹這個的。
皇帝沉吟片刻,“這樣,你照他的意思,把這些刻在木板上,朕的書房裏放詳細的,再來一份放到欽天監門口,一份放到午門的東側門,百官上朝時可見,最後一份放到前門外大街,供百姓觀看。”
全公公一一應下。
皇帝又道:“每天去找他要新的預報,一兩月之後,升他做欽天監監正就理所應當了。”
“陛下思慮周全——”
全公公誇獎的話才說了一半,皇帝就嘆了口氣,“他還說了今冬雨水不足,冬小麥怕是要欠收。”
全公公立即閉嘴了。
“朕……”皇帝在屋裏來回走了好幾圈,左右爲難,終於他嘆了口氣,道:“百姓是無辜的。”
“朕不能學太上皇,用百姓做籌碼逼他,更加不能靠着這個撈銀子——你去宣戶部的人,還有漕運總督來。朕既知道了,朕就一定要管。”
全公公眼裏放出光來,“陛下心繫百姓,是萬民之福。”而且他跟了這麼個行得正的主子,也是一件幸事。
做了決定,皇帝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他笑道:“天已經黑了,你也歇歇吧,明日早上再去。若是初七真的下雨了,初八——初九路上好走了,就接他回來。”
全公公出去宣人,皇帝又看着未來的天氣預報,比方夜裏子時二刻有小風。
這……真的假的?子時二刻,好像也不是很晚的樣子。
從初五這場風開始,京城上空的雲就一直在變厚,初六一天天都陰沉沉的,快到中午的時候,顧慶之又看見了全公公。
“欽天監監副,錦衣衛千戶,等那邊收拾好了,大概初九就接你去王府住。”
“多謝陛下,多謝全公公。”顧慶之道謝之後,又跟全公公道:“深冬下雨,其實不是件好事,路上怕是要結冰,還請全公公轉告陛下,小心路滑。”
全公公說了聲好,又道:“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你初二進宮,到了初三早上,戴權的人才開始找你,你想這是什麼道理?”
“我一直叫人盯着他們,找了半天沒找到,那邊又找了人假扮你的模樣,裝模作樣的出宮了。回來我又聽見戴權四處說宮裏門禁不嚴——”
全公公哼了一聲,“宮裏門禁不嚴?宮裏除了他還有誰敢隨便帶人進來?他這明擺着是想先下手爲強,萬一東窗事發,給陛下這邊扣屎盆子。”
“公公放心。”顧慶之陳懇地道:“我是陛下的人。再說那邊也沒把我當人不是?要知道賈府是把我當玩意兒獻給太上皇解悶的。我已有明主,又何必去給人當狗呢?”
到了初七,天氣越發的陰沉,中午吃過飯,因爲白天短,也不敢睡覺,怕晚上睡不着,賈家幾個女孩子都在賈母屋裏待着。
迎春照舊是拿了《太上感應篇》看,惜春年紀最小,已經是靠在迎春邊上,頭一點一點,馬上就要睡着的樣子。
探春跟薛寶釵在下棋,薛姨媽拉着林黛玉的手不放,仔細問她睡得好不好,又勸她多吃些東西,想要什麼只管說,別總憋着。
賈寶玉原想跟林黛玉說話的,只是聽見薛姨媽正關心人,又不好去打岔,便一步三回頭走到探春跟薛寶釵邊上。
薛寶釵偏頭看他兩眼,見他那個彆扭樣子便道:“人說觀棋不語真君子,寶二爺若是想下棋,我讓給你便是。”
探春笑了兩聲,道:“他就這個脾氣,棋下得不怎麼樣,主意比誰都多。”
“寶二爺看看我這一步,下得好不好?”薛寶釵含笑擡眼看他,賈寶玉訕笑兩聲不說話了。
“下午怕是要有雪了。”探春忽然道,“這樣厚的雲,也不知道要下幾日的雪。”
“雪厚了好,咱們去踩雪玩。”賈寶玉笑道,“再把湘雲妹妹接來,大家一處熱鬧。”
“這樣冷的天,怕是要着涼的,顰兒身子骨又弱,不如好好待在屋裏,又暖和又不用吹風。”薛寶釵勸道。
她說完便看了一眼林黛玉,帶着一處的賈寶玉跟探春都看了過去。
屋子再大,也都在一間屋子裏,林黛玉自然是察覺到了,“怎麼?也要叫我觀棋不語真君子不成?”
說罷就要起來,不過薛姨媽拉着她的手道:“你氣血弱,剛吃過飯要好好歇歇的,別去看圍棋了,仔細一會兒頭暈。”
她話音剛落,賈母不動聲色瞅了她一眼,道:“琥珀,我怎麼覺得有風?去看看窗戶,再拿個厚點的毯子來。”
鋪墊完這一句,她又對薛姨媽笑道:“我早上就差人說了今日不必請安,你們也早點回去吧,一會兒雪下起來,你們又住得遠,路上越發不好走了。”
薛姨媽還又客氣了兩句,什麼“在家無事,不如人多熱鬧”等等。
不過正穿披風的時候,王夫人又來了,她先看了一眼那邊,林黛玉在她婆婆身邊坐着,她的寶玉正跟探春說話,心下十分滿意,笑道:“我來看看寶玉,他受驚好幾天了也不見好,別累着老太太了。”
“不累,他很是聽話,有他陪着我也不悶了。”賈母笑着說道,“你們也別總逼着孩子唸書,他內力虛,得好好養着。”
王夫人眼神一暗,又想起她那個十四歲就中秀才的有出息的大兒子來,如今這個……只能說幸虧長得像老國公,還有老太太疼他。
王夫人一來,薛姨媽就不用走了,姐妹兩個坐在一處說話,薛寶釵又去跟探春下棋了。
過了一會兒,惜春的困勁兒過去,迎春也放下手裏的書,屋裏越發熱鬧,外頭又有笑聲傳來,王熙鳳到了。
“老祖宗,今兒外頭又冷又有風,我來您屋裏偷偷懶。”
賈母一見她就笑出了褶子,“鴛鴦,給你璉二奶奶拿個手爐來。”
屋裏說說笑笑的,沒過多久,邢夫人也來了。
她一進來看見屋裏這個人滿爲患的樣子,就恨得牙癢癢,老太太一大早就說今日天氣不好,不必請安。
結果呢?所有人都來了。
她還想討個巧兒,感情就她一個老實人。
邢夫人剛坐好,茶才端在手上,空中就是一道閃電劃過,隨後又有驚雷炸開,轟隆隆把屋裏人都嚇到了。
賈母反應過來,把林黛玉摟在懷裏,又道:“別怕。”
林黛玉搖了搖頭,道:“原先在江南,到了夏天時常打雷的,沒什麼可怕的。”
賈母笑了兩聲,又對賈寶玉道:“你膽子還沒你妹妹大。”
邢夫人拍了拍胸口,“幸虧我走的早。”說完她話音一轉,“說起來打雷這種天氣,那姓顧的小哥兒竟然也看不出來嗎?上回咱們家裏被雷劈,他也沒看出來。”
屋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賈母氣得嘴角都耷拉下來了,沉聲道:“人家如今正在好好讀書,又沒派下人跟着他,就是想告訴你,他怎麼告訴?託夢嗎?”
王熙鳳心裏翻了不下十個白眼,這才笑道:“前兒璉二爺回來還說呢,他去看了看姓顧的小哥兒,先生還誇他聰明呢。老祖宗,大冷的天,咱們下午吃羊肉吧?也給顧小哥兒送一鍋去,他一個人在外求學,很是辛苦呢。”
賈母神情這才放緩了許多,故意板着臉道:“就你貪吃,罷了,一會兒你多吃兩塊羊肉便是。”
“多謝老祖宗賞。”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
探春趁機也跟王夫人道:“太太也用些羊肉吧,暖身子的。”
王夫人含笑點了點頭。
快到吃飯的時候,傾盆的大雨落下,賈寶玉帶頭湊到了窗戶邊上,笑道:“冬天下雨倒是少見,別有一番滋味呢。”
薛寶釵道:“寶兄弟快別湊到窗戶前頭了,寒風夾着潮氣往裏吹呢,仔細凍着。”
賈母又吩咐王熙鳳,“給顧小哥兒的羊肉早點送,正好趕着晚飯。”
王熙鳳應了聲是,出去無實物表演了。
等吃過晚飯,雨漸漸停了,幾人前後出了賈母屋子。
賈寶玉跟林黛玉都住在賈母院子裏,往常出來,他是肯定要跟着去林黛玉屋裏的,不過今兒他倒是沒去,而是道:“我方纔想起來,四妹妹說要我幫她帶些新鮮的顏料,我去仔細問問,她要什麼顏色的。”
賈寶玉追出了院子,聽見薛寶釵嘆道:“那姓顧的小子……”
探春道:“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他沒差人來,要麼是他沒算出來是個騙子,要麼是他忘恩負義。”
聽見後頭有腳步聲,探春回頭一看,見是一臉爲難的賈寶玉,便道:“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在林姐姐面前說的。”
賈寶玉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他又笑了兩聲,道:“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我出去帶給你。”
探春道:“也沒什麼想要的,你看有什麼時興的玩意兒,帶幾樣便是。”
賈寶玉又說了句“小心路滑”,便又轉頭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聽見薛寶釵道:“只是不知他當初是如何騙了林大人。”
回到賈母院子裏,賈寶玉想了想,又往林黛玉屋裏去了。
林黛玉手裏捧着杯熱水,沒打算喝,就是想暖暖手,而且熱氣蒸騰起來,吸進去也暖暖的,很是舒服。
瞧見賈寶玉進來,她道:“天色已晚,你也趕緊去休息吧。”
賈寶玉先是點點頭,又道:“這麼晚了,你也少喝些水,晚上起夜萬一凍着怎麼辦?”
林黛玉嗯了一聲。
賈寶玉猶豫一下,吞吞吐吐道:“那姓顧——”
顧字剛說出來,林黛玉就打斷了他,道:“要麼是個騙子,要麼就是忘恩負義之人,我又怎麼會記掛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莫要多心。”
“你這話好沒意思,你一直說他是騙子,我如今信了,你又說你不是那個意思。”
林黛玉把手裏水杯放在桌上,起身進了裏屋,“寶二爺別處坐坐吧,我是真不知該怎麼陪你消遣了。”
賈寶玉正要跟進去,門簾一掀,襲人進來了,“好我的二爺,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你前兩日還叫茗煙拿了書進來,說臨睡前要看一看的,這都幾天沒看了?老爺萬一查起來你要怎麼應付過去。”
賈寶玉整個人都蔫了,他衝着裏頭喊了聲,“明兒我再來陪你解悶。”然後跟着襲人回去了。
這個時候,宮裏派去田莊的太監也到了,正是上回被全公公落下,又喊他乾爹的那個小太監。
顧慶之看他一身蓑衣都溼了,裏頭肩頭跟下襬也有深色的痕跡,忙把他請到了內室,吩咐人給他熬薑湯來,又將手爐給他抱在懷裏,拉了羅漢牀的毯子給他披上。
“先不忙,暖和過來再說。”
小太監打了個噴嚏,又喝了碗薑湯,慢慢緩過勁兒來,他從懷裏拿出個非常小的盒子,上頭還貼着封條,道:“這是陛下叫賜給顧大人的。”
顧慶之撕開封條一看,裏頭巴掌大小一個象牙的腰牌,正面刻着御前行走四個字,背面鑲嵌着半塊圓形的玉佩,另外半塊應該是用作信物存檔了。
小太監一臉的欽佩,“有了這牌子,夜裏能叩開城門,還能隨時進宮伴駕,陛下登基以來,這牌子一共才發了四塊,這是第四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