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終於到了被迫無奈壞他前程的這一天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睡醒就餓字數:3248更新時間:24/07/05 04:01:32
    十月三十,萬壽節的第一天,顧慶之一出去,就看見賈府的樹上掛了些紅絲綢紅燈籠之類的物件。

    太上皇總算是過生日了,他很快就能離開賈府了。

    “太上皇的萬壽節,老太太是必有賞賜發下來的。”

    “聽說一共九天呢,不知道有多熱鬧。”

    “上回咱們老太君六十大壽,都擺了七天的酒,怎麼太上皇才九天?”

    顧慶之一邊聽着,一邊覺得榮國府是挺講排場的,只是講着講着,怕是就要逾制了,也不怪皇帝要抄榮國府。

    逾制,在古代可是大罪,嚴重到能玩九族消消樂的地步。

    這天早上,顧慶之剛舒展完筋骨,就見有個圓臉的婦人提着水壺過來,“顧小哥兒,可要熱水?”

    顧慶之下意識一聲“謝謝”說出口,立即就覺得不太對。

    這婦人他沒見過,不是這個院子的,別的院子的爲什麼要幫他提水?

    榮禧堂還沒修好呢。

    警惕心一上來,顧慶之發覺了更多不對。

    這婦人衣着打扮都比這個院子的下人要好一些,尤其是頭上,黃澄澄的還有一根金釵。

    再一看周圍一圈人,表情裏帶着看熱鬧的興奮——這婦人有問題。

    顧慶之道:“清晨剛起,屋裏空氣渾濁不堪,煩勞您稍等,我去拿水盆。”

    這水他是不敢喝了,不過都答應了,只拿水盆糊弄一下了事。

    “不用,就這麼兩步路——”

    嘭的一聲,顧慶之後腳把門帶上了。

    很快,他拿了盆子出來,再次順手關上門,總之不叫人進去。

    那婦人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僵硬了起來,提着壺往顧慶之盆裏倒。

    顧慶之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這婦人忽然“啊”了一聲,手上壺一扔,又往他手背上狠狠一拍,把他手裏的盆也拍掉了。

    “你這小子!人家好心給你分點熱水,你手往哪兒摸呢!不要臉!”

    原來是應在這兒了。

    顧慶之看她一眼,他又不會在榮國府長住,更加沒打算跟賈家人相親相愛,就是覺得她栽贓嫁禍的手藝太糙了。

    他蹲下身來,把盆子一拿,又把壺裏剩下那點熱水倒進盆裏,這才端着盆子起身。

    “我雙手端着盆子,我拿什麼摸你。我也就才十歲,你也太飢渴了。”

    不過也從側面說明一個問題,她敢這麼誣陷,就證明她見過九、十歲的孩子動歪心思。

    顧慶之都覺得自己說膩了:不愧是榮國府。

    顧慶之轉身進屋,後腳再次一勾,門又關上了。非但如此,等他把手裏盆子放下,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門插上。

    外頭安靜了片刻,很快就又響起那婦人的罵聲,“不要臉的狗雜種,敢做不敢當,姑奶奶的便宜沒那麼好佔!”

    “你要臉,你千里送上門,還非說別人摸你,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想叫人佔便宜還是想叫人佔便宜?你擱我這兒吆喝叫賣找客人呢。”

    婦人一愣,“好啊!榮國府好好的收留你,沒想你就是個白眼狼!你當一輩子乞丐吧,還想着攀高枝兒?你進宮也是被攆出來!”

    顧慶之也跟着喊,“年過三十大減價,十文錢一次,二十文錢包夜,服務周到,不滿意不要錢。”

    “放你娘的屁,老孃只有二十五!”

    顧慶之就又改了個說法,“年近三十大酬賓,第二根半價!我說這位大娘,這種事兒不興降價的,人越多你得越貴才是。”

    婦人臉漲了個通紅,只是顧慶之年少,聲音清脆底氣又足,加上各種詞兒層出不窮,頭雖然是她開的,但是這個走向她根本控制不了,加上院子裏一羣人都笑嘻嘻看着她,婦人罵罵咧咧的走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兒,他住了一個月,第一天去給賈母請安,下來還去見過林黛玉,送林滿離開,還有一次去廚房——

    是那次去見林黛玉。

    他引得林黛玉想吃蟹黃豆腐,得罪了廚房的人,可能還被周瑞家的記恨上了。

    這都是什麼狗屁玩意兒!

    幸虧他還有十來天就能進宮了。

    可林黛玉還要在賈府住多久?她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

    顧慶之抿住了嘴,榮國府是真的不做人。橫豎還有半個月就走了,到時候咱們看。

    因着萬壽節的關係,賈寶玉有了名正言順的藉口繼續不去私塾,這天早上,他叫了秦鍾來陪他讀書,等中午吃過飯送了人走,估摸着時候差不多了,便去了林黛玉屋裏。

    林黛玉晚上經常睡不着覺,到了冬天白天短了,就算再困也不敢睡午覺。

    賈寶玉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頭林黛玉說話,掀簾子的時候,聽見林黛玉問道:“這兩日怎麼不見顧慶之來了?”

    賈寶玉的手小心收了回來,打算聽聽裏頭怎麼說。

    那紫鵑必定不能說實話啊,什麼老太太屋裏傳出話來,說他是個騙子,太太屋裏也有話出來,說他小人得志擺主子譜,還有寶二爺專門吩咐二門的婆子,他若要來,只管拿出手段來爲難他等等。

    還有他動了歪心思,對人家小媳婦動手動腳的,這哪兒是姑娘能聽的?

    紫鵑想了想,道:“聽說沒幾日就要進宮,正加緊學規矩學寫字呢——”

    她一邊說一邊笑了幾聲,道:“老太太屋裏漿洗上的那個丫鬟昨日還說了,‘我去看了,那是學寫字?我雖然不認字,可我知道字不該是一團墨啊,這誰能認出來’。”

    林黛玉倒是沒笑,道:“剛學的時候是這樣,連該沾多少墨汁都不知道。你若是學寫字,剛開始也是這樣。”

    紫鵑有點擔心,又旁敲側擊道:“姑娘說得有道理,不過我倒是覺得,他剛來那會兒裝得挺傲氣的,還總使喚老太太屋裏丫鬟,拿自己要進宮擠兌人。他要是真傲氣,就該一直這麼下去,可臨了他又來學這個,這是能從書本上學來的嗎?再說就這麼幾天,他能學會什麼?可見他自己心裏也沒譜。”

    “平日倒不見你這麼會講道理。”林黛玉道。

    “我說這話也是爲了姑娘好。”紫鵑猶豫了一下,道:“就像寶姑娘還有薛家太太說的,這人多半是知道不少民間諺語,身上又有什麼病根,臨下雨他能提前知道,專門弄出這麼個名聲來,就等着騙錢呢。皇帝火眼金睛,哪兒是那麼容易騙的?姑娘少同他說話吧,指不定哪天就被砍頭了。”

    林黛玉不說話了,賈寶玉外頭聽着生怕她多心,又要覺得別人嘲笑她父親連騙子都認不出來,急忙掀了簾子進來,道:“你們說什麼呢?我遠遠的聽見紫鵑的聲音,很是熱鬧,怎麼我一來你們就不說了,妹妹可是嫌棄我?”

    “誰敢嫌棄寶二爺?”林黛玉瞥他一眼,“紫鵑還不快去倒茶來?”

    “別忙着倒茶。”賈寶玉阻止道:“這個點喝了茶要睡不着了,咱們去老太太屋裏如何?一邊等着吃飯,也省得你屋裏丫鬟收拾。”

    林黛玉笑了一聲,“好啊,我要告訴鴛鴦去,說你嫌她太閒了。”

    兩人出了屋子,因爲就在院子裏,老太太屋裏伺候的人更多,丫鬟也不用跟着,賈寶玉見沒人,小聲道:“姓顧的那人……又不讀書又不識字,原先還是乞丐,指不定身上有什麼壞毛病。”

    林黛玉臉上笑容頓時消失了,只是賈寶玉在她身後走着,沒看見。

    “興許以後能好,只是如今還得學,等他學好了你再見不是一樣的?”

    林黛玉擡頭,冷着臉看他,“在老太太院子裏,這麼多人看着,能有什麼事兒?再說我不過見他一面,就惹得二爺興師動衆這麼折騰。你倒是會說他,你怎麼不上學了?你怎麼不看書了?許是這些日子舅舅說你說少了?”

    賈寶玉自己先笑了兩聲,“我不過勸你兩句,外頭討生活的人心眼都多,你又不曾出去,哪裏知道外頭人是怎麼算計人的呢?免得你被人利用了。”

    林黛玉沒理他,擡腳進了賈母屋裏。

    賈寶玉滿面笑容跟了上去,“老祖宗,我跟妹妹來鬧您了。”

    賈母笑眯眯地看着他們,道:“鬧!人多了熱鬧!”

    晚上吃飯,賈府一衆媳婦來伺候賈母,等吃過飯,照例是一人一杯茶端在手裏閒話。

    不過今兒薛家人不在,賈母前兩日以天氣冷,黑得早,她們兩個來回走動不方便爲由,叫她們別來了。

    王夫人手裏捧着茶杯,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寶玉,心裏想的卻是她才進來看見的那一幕。

    她的寶玉跟她沒福氣的小姑子的女兒一左一右坐在賈母身邊,旁邊桌子上的點心、茶水,還有他們坐的墊子,無一不說明這兩人在賈母屋裏坐了怕是不止兩個時辰了。

    王夫人抽了個空問林黛玉,“你這兩日可好些了?前些日子聽說你總是半夜咳嗽,睡不好病怎麼能好?”

    “多謝二舅母關心。”林黛玉站起身客客氣氣地說,“已經好多了,不過偶爾咳兩聲。”

    王夫人笑着點頭,轉頭又吩咐寶玉,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聽見沒有,以後不許總鬧你妹妹,她要養病,等她病好了再陪你玩。你若真心疼她,也該叫她好好養病才是。”

    等屋裏一羣人離開,賈母叫琥珀帶着人在外頭收拾,她把手伸給鴛鴦,叫鴛鴦扶着她進了內室。

    “你們還要瞞着我到什麼時候?”

    雖然不明白賈母說什麼,不過鴛鴦還是直接就跪了下來,“老太君,是我錯了。”

    賈母皺着眉頭,“我當初是怎麼吩咐你的?那是林家送來的人,你就是這麼照顧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