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去給他下個絆子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睡醒就餓字數:3693更新時間:24/07/05 04:01:32
    十月十三正好是小雪,吃過早飯,王家派了個婆子過來給賈母請安。

    “今兒小雪,我們家太太專門遣我來給老太太問安,還有我們老爺差人送回來的羊,說是北邊大草原上養的,肉嫩也沒什麼羶味,最適合拿來冬天進補的了。”

    賈母歪在羅漢牀上,“替我謝謝你們家老爺太太。天冷,難爲你跑這麼遠,鴛鴦——”

    鴛鴦拿着紅封上來,“您拿好。”

    這婆子連忙道謝,又道:“今兒還好,這個冬天倒不怎麼冷來着,也沒怎麼下雪。”

    賈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小雪沒下雪,明年收成怕是不大好。”

    婆子忙寬慰道:“老太太心善,看不得那些人受苦,不過怎麼說都是京城,縱然有幾個農戶,也不至於一年都抗不過去。”

    “你說的是。”賈母點頭,笑道:“是我多慮了,人年紀大了,總愛想些有的沒的,興許就京城沒下雪。”

    兩人閒話兩句,婆子又道:“臨近年下,金陵老宅那邊也送了不少東西過來,還有不少東西是專門給鳳姐兒的,原該直接送來的,不過我們家裏要下聘禮了,我們太太想請鳳姐兒回去參詳參詳。鳳姐兒的眼光,我們全家沒人比得上。如今又有老太君調·教,又比早先強了許多。”

    王家老家也在金陵,如今管着那邊一大攤子事兒的,正是王熙鳳的父親,賈母也是知道的,加上婆子的恭維,她笑道:“馬上就忙起來了,也該叫她回家鬆快鬆快,不用專門來問我。”

    這邊客氣幾句,婆子告辭出來,早先就送了信兒的,王熙鳳今兒也沒出去,就在自己屋裏等着,見這婆子過來,笑道:“老太太留你說話了?”

    婆子拿了手裏紅封晃了晃,“託您的福,還得了賞。”

    王熙鳳便叫了馬車,同她一起回去王家。

    雖然拿王子騰的夫人做幌子,王熙鳳卻沒在她屋裏待多久,只說了幾句話,就又到了王子騰的外書房。

    王子騰升至九省統制已經一年有餘,奉旨查邊看着是風光,可內裏卻不怎麼舒服,路途遙遠,又在邊關奔波,已經一年多沒回來過了。

    家裏除了女眷們,他還留了自己兩個幕僚幫着看家,主要是留心京中新消息和局勢,時常跟他聯絡,免得他在外頭什麼都不知道,掉進別人挖好的坑裏。

    今兒王熙鳳回來,就是其中有個姓孟的幕僚,借王家的名義請的她。

    王熙鳳進來便先叫了聲:“孟先生。”

    孟嘯笑道:“姐兒可好?”

    兩人寒暄兩句,孟嘯道:“大人來信,說有要事託付給姐兒,我才請夫人將您請回來。”

    “伯父有何吩咐,先生只管說便是。”

    “林如海有回京的意思,你可知道?”

    王熙鳳點了點頭,“賈府收留了個林如海獻的小子,聽老太君的意思,怕是要當成祥瑞獻給皇帝。要是這麼說,他自己也動了回京的念頭,不然不會忽然獻個祥瑞,如今獻祥瑞可不是太好的名聲。”

    孟嘯道:“上個月又有人上摺子,大概是說林如海如今已經當了六年多的巡鹽御史,該挪一挪位置了。雖然每年都有這風聲,不過今年上摺子的人特別多。”

    這事兒王熙鳳也是知道的,她跟她姑媽王夫人不一樣,王夫人當初出嫁的時候,嫁的是國公爺的小兒子,不襲爵也沒有功名。

    不管是賈家還是王家,都覺得這關係不牢靠,所以王家又挑了王熙鳳嫁過來,王熙鳳嫁的是長房嫡子,將來要襲爵的。

    跟王夫人不一樣,王熙鳳得了不少王子騰的教導,加上她父親又管着金陵老家,她對王家的各種關係幾乎是瞭如指掌,就是朝堂來說,她敢說整個賈家加起來,也沒她知道的多。

    再說朝堂跟大家族裏又有什麼區別呢?知道多了,就知道搶戶部尚書的位置,跟搶內廚房管事沒有差別,使的都是那些手段。

    王熙鳳道:“他回來就得高升,有人要挪地方,反對的人也不少。”

    孟嘯點頭嗯了一聲,“大人的意思,不能叫他回來。人人都覺得他要麼去當戶部尚書,或者直接入閣拜相,頂替掉周大學士,不過大人覺得,他更有可能去都察院。”

    王熙鳳一驚,“都察院?”

    “他可是巡鹽御史出身,御史。”孟嘯強調道:“如今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跟大人交好,有彈劾大人的摺子,他都能壓一壓,早先薛家的案子,雖然是應天府結的案,但如果大人與都察院一點關係也無,怕是也沒這麼順利。”

    “我明白了。”王熙鳳道。

    孟嘯又道:“周大學士年紀雖然大了,但當過兩屆主考官,座下學生無數,根基深厚,不是那麼好動,戶部尚書的位置也不是那麼好讓出來的。一個大學士,一個戶部尚書一起發力,給林如海謀一個都察院的位置,又能有多難呢?大學士,戶部尚書,還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張大人又跟咱們老爺交好,咱們老爺可是個武官,想也是張大人的位置不保。”

    “可林如海一旦進去都察院,都察院就不是咱們王家說了算了。”王熙鳳接了上去,“林如海是正統文官出身,咱們王家是武將,天然的就對立。”

    “不錯,能去都察院,也算是高升了,又是戶部尚書同大學士一起幫他的,林如海回來又是文官的一大助力。”孟嘯道:“王大人的意思,如今既然有這個機會,最好就是叫那小子出個什麼紕漏,別叫皇帝想起林如海來。就是想起來,也不能是好事。”

    王熙鳳低頭想了片刻,“我隱隱有點想法,不過這事兒——老太太看得緊,我得找機會。”

    “你也不用太着急,這麼個小子又能影響多少朝堂局勢呢?大人不過是不想放過任何機會。要用人你只管用,王家送去賈家的人,你都能用。”

    最後四個字還專門強調了,不用說,這說的是當初王夫人的陪嫁,這樣就算出了什麼紕漏,雖然都是歸結到王家,但是她前頭還有個王夫人背鍋,王熙鳳點頭,“我知道了。也不至於到那一步,賈家的下人——”

    王熙鳳輕蔑的一笑,“我還是能嚇唬住幾個的。”

    跟孟嘯說完話,王熙鳳又去內院待了一會兒,這才又回到賈家。

    回去照例是先跟老太君請安,等吃過晚飯才又回到自己屋裏。

    王熙鳳趴在軟塌上,平兒給她捏肩,王熙鳳狀似無意的問道:“新來那小子,究竟算不算的準?他剛來那會兒,我還想去問問,後來太忙,岔開了也沒顧上,家裏可有人去找過他?”

    平兒完全不知道王熙鳳問這事兒究竟爲了什麼,還以爲是貪新鮮,便笑道:“前兩日薛姑娘去過,兩大串銅錢招搖過市。”

    王熙鳳笑出聲來,“可算出什麼沒有?”

    平兒又道:“也有人問過,薛姑娘說是看他可憐,不過找個由頭給他點錢罷了,誰在乎準不準呢?”

    “嘖嘖。”王熙鳳嘆道,“的確是薛大姑娘的風格。”

    “還有……”平兒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周瑞家的,我聽人說,周瑞家的說那小子事兒多,不好伺候,只會給人找麻煩,”

    王熙鳳頓時就上心了,這可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要我說,咱們這位周媽媽,真的是威勢漸長,她在二太太身邊伺候,二太太整日吃齋念佛,要做個慈悲像給人看,可她身邊的人怎麼就一點沒學到呢?”

    還能爲什麼?只能是王夫人的慈悲都是裝的。

    “我聽說……”平兒小聲道:“聽說前頭珠大爺是生生被他們管教死的。自打那以後,她就開始經常吃齋念佛了,如今更是連寶玉管都不管。”

    王熙鳳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王家也沒人知道,我還回去問過,她什麼都不說。”

    王熙鳳說完就往後一靠,平兒小心給她揉肩,也不說話了。

    自打那天晚上去廚房聽見她們背地裏是怎麼說林黛玉之後,顧慶之也不想着要吃清炒蔬菜了,倒不是怕她們也說自己,而是失望透頂,熬日子等着走,懶得跟她們廢話了。

    讀書寫字也是一樣,他又不是真的文盲,再說在哪兒不是讀書呢?

    賈府那個私塾,跟營業性場所又有什麼區別呢。

    先生什麼都不管,有來找炮友的,有來找金主的,有來包養小男孩的,還有來發泄的,正經讀書的,搞不好只有賈蘭跟賈環兩個。

    賈環,正經讀書,這就離譜。

    至於賈家給他派的那個丫鬟紅燕,顧慶之的確是不怎麼用她,一來看她年紀還小,二來他也沒有要用到丫鬟的地方。

    這麼說了幾次“你去歇着吧”,紅燕就只在早晚各出現一次了,走程序問問他要什麼,然後就走了。

    顧慶之樂得身邊沒人,一個人逍遙自在。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住在賈母僕從的院子裏。

    賈母是賈府的老太君,她屋裏的下人也多,完全就是勞動力過剩,這院子時刻有人來人往,院子裏總有那麼幾個人聊天,不太安靜。

    這天中午,送飯的人過來,顧慶之吃過飯,把碗筷等物都收在食盒裏等人拿來,不一會兒,婆子就過來了。

    顧慶之也程序性的來了一聲多謝,又說:“今兒的飯挺好吃的。”

    婆子驕傲的說:“榮國府的內廚房,那是連我們老太君都讚不絕口的。”不過她剛提上食盒,往外走了兩步,一隻腳跨過門檻,忽然就扇了扇風,還大聲道:“我說你少吃點肉,放屁也太臭了。”

    顧慶之驚呆了,這是要幹什麼?怎麼放屁還要栽贓陷害嗎?

    再說她也沒放屁啊,屋裏好好的,什麼異味都沒有。

    而且放屁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這又有什麼好栽贓的?

    但是分辨是不可能分辨的,不知道他們還有什麼後手,爭執這種東西,得兩個人才能爭起來,再說這都栽贓陷害了,他說話有用嗎?

    顧慶之就當沒聽見,回裏屋休息去了。

    賈家這是下死手要結仇啊,但是想想賈家上下做出來的事情,特別是那個回家省親,還要當着宮女太監的面說宮裏不好的貴妃娘娘,就還挺合理,只能說:不愧是榮國府。

    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大不了叫榮國府體驗一下什麼叫氣象武器唄。

    到時候他換個地方待着一樣,而且反而能更快入了皇帝的眼。

    如今不過是看在林大人的面子,擱這兒耗日子罷了。

    外頭的婆子還在喋喋不休,“眼皮子也太淺了,逮着點好的就往死了吃,真沒出息。”

    賈府出點新鮮事兒不容易,加上顧慶之跟林家還有那麼點關係,到了晚上,這點事兒就傳遍了。

    平兒伺候王熙鳳梳頭的時候,就把這事兒全說了,還道:“……說他面紅耳赤,一言不發,直接就躲進裏屋不出來了。”

    王熙鳳嗯了一聲,道:“明擺着是有人欺負他,這小子倒是挺靦腆的,也不說話。”

    “當了好幾年乞丐呢,又瘦瘦小小的,敢說話怕不是要被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