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懷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十年臥雪字數:2013更新時間:24/07/29 15:24:01
    夜色深沉,唯有一盞昏暗的燭光,給耳房帶來一絲亮光。

    “他在瓊樓玉宇,跟別人鬥雞。他說自己聰明,押寶神雞童,結果,贏了許多。”懷沙看着屋頂道。

    王衡聽了,心中一酸,念了首詩:“生兒不用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

    “聽着,像是不甘心?”

    “是有點迷茫,鬥雞走馬,都能得到富貴。那寒窗苦讀,還有什麼意思?”

    “我也是。”懷沙道,“但達奚盈盈,竟真讓他贏了上百貫,我不知道,這裏面,是否有陰謀。”

    “有。”王衡道,“王端被設了局,欠了瓊樓玉宇六十貫,達奚盈盈叫我去,就是想讓我出錢贖人。”

    “你沒答應她?”

    “王端跟我,沒關係了。”王衡道。

    “我擔心的是,有人要對付你。”懷沙道,“不然,達奚盈盈爲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們過不去。”

    王衡側頭一看,見懷沙正枕着被褥,雙手繞着自己的頭髮玩,嘴角不由得一彎:“是啊,跟我們過不去。”

    “我們?”懷沙蹙眉,意識到了問題,遂白了王衡一眼。

    “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王衡叉着腰道。

    “是嗎?”

    “想抵賴?”

    “哼!”懷沙不玩頭髮了,抱着雙臂,枕着被褥生悶氣。

    “我得做些準備,萬不能像上次一樣被動了。”王衡看着屋頂道。

    “知道爲什麼,右相會信你,而不是吉溫嗎?”懷沙問。

    王衡想了想,決定說一半的事實:“我在找實證。而吉溫,總是在實證中,摻雜自己的推斷,所以,他的話,右相不會信。”

    “還有呢?”懷沙問

    “還有?”王衡故作驚訝。

    “相府的花廳旁,有一扇選婿窗,你知道吧?”

    王衡一愣:“我真有這般,玉樹臨風?”

    懷沙什麼也不說,只是舉起右手。

    “哎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王衡忙抱着腦袋,身子縮成一團,用最硬的背脊對着懷沙。

    “可我是小人啊!”懷沙壞笑道。

    “啊!”

    王衡氣呼呼地轉過來:“那我就打小人!”

    “哎!我可沒打你啊,你剛叫什麼?”懷沙的右手,仍舉在遠處,左手則是壓在身下,確實不像有所動作的模樣。

    王衡大駭,意識到自己叫早了,遂氣呼呼問:“你爲何不打?”

    “什麼?”懷沙從未想過,王衡竟會提如此奇怪的要求,“怕弄疼了手,等着,我去拿把刀來。”

    “哎!哎哎!”王衡想拉着她,怎料用力過猛,一頭栽在牀上,“你給我回來!”

    “不跟你鬧了。”懷沙略顯無奈地看了王衡一眼,在他身邊坐下,“右相之女十九娘,正是及笄之年。可快一年了,仍未找到喜歡的,直到遇見了你。”

    王衡驚訝於自己的桃花運:“唉。”

    “爲何嘆氣?”

    “我已經有你了。”王衡哄人的功夫,自是一絕。

    懷沙本欲罵一句:登徒子。但話未出口,眼眶,便已紅了。

    “你怎麼了?”王衡見她神情突變,眼眶中,似還有晶瑩,忙拿了塊香帕來。

    “上元夜,陪十九娘看看花燈吧。”懷沙道。

    “可我想陪你……”

    “呼”懷沙吹滅了蠟燭,背對着王衡,側身躺下,這個動作,令她眼眶中的淚水,洶涌而出。她出身蘭陵蕭氏,與王衡本是門當戶對。但父親的一封朝諫,卻害得她即使豁出命去,也只能暫時避免成爲權貴玩物的命運。至於婚嫁,更是癡心妄想。

    然而,耳房昏暗,令王衡看不見懷沙的淚水已經打溼了枕頭,故還在責備她不懂事:“榆木,被子也不蓋。”他把厚被揚開,沒心沒肺地罩在懷沙身上,連她的腦袋,都給裹住了。

    耳房本是王衡一個人睡的,故而牀上只有一牀大被,懷沙本是要再拿一牀小被來的,但被王衡鬧得泫然流涕,遂忘了此事。王衡雖知只有一牀被,但他又豈是顧及周禮之人?於是,掀起被子的另一頭,就鑽了進去。

    剛躺下,他就嗅到一陣幽香,極是助眠。

    半睡半醒中,他竟來到了一處桃園,看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浪漫而甜蜜。桃花叢中,懷沙紅衣飄飄,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之中,又美又颯。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凜冬,王衡卻覺得,燥熱非常,衣衫彷彿,都黏在了肌膚上,就連呼吸,也變得粗重而困難。

    “砰”“砰”他年輕的心,是十分的躁動,每一次的起落,都砸得腰背生疼,還扯得身子,似是快要從盆骨處斷裂。

    “唔”“唔”……

    王衡驚醒,掀開被子,立刻嗅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此時,他的身心,一陣帶着勞累的舒爽。他習慣性地摸了摸,黏糊糊的。登時完全醒了,忙轉身一看,所幸,懷沙還是那個姿勢,雖聽不見勻稱的呼吸聲,但也是一動不動的,該是沒被鬧醒。

    “年輕就是好啊。說睡就睡。”王衡喃喃道,自去處理後續事宜。

    王衡不知道的是,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霎,懷沙緊閉的雙眸,就睜開了。她現在,是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側躺着的——雙腿夾着雙手,身子微蜷。

    因爲,懷沙一直在流淚,根本沒睡着,所以王衡幹了些什麼,她都能感覺到,初時,她很是不安,所以用了這個姿勢,但當一切,都塵埃落定,而她,卻仍寸雨未沾時,她心中的不安,就化作了自責與沮喪,並同時,刺激着她的淚腺。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她抓着牀單,本想吟首詩來安心定神,怎料,越念,就越是不寧,“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懷沙心知,今夜是難以安睡了,乾脆起身下牀,抽出橫刀,來到雪花紛飛的院落中,手腕一擰,激起颯颯刀風。

    “綢繆束薪,三星在戶!”

    右腿微擡,手腕一擰,帶動橫刀,旋了個刀花。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欲由心生,隨興而增,身子前傾,右腿下壓,轉至弓步。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一刀刺出,將層層雪花割爲兩半,這一刺,力道之大,竟令遠在一丈開外的王衡,都被逼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