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勸學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十年臥雪字數:2027更新時間:24/07/21 05:10:26
    杜家。

    晨曦出現,杜宅中,就傳來楊暄的哭嚎聲。

    “義父!不要,不要!我不要讀書啊!”楊暄抱着王衡的身子,涕淚橫流。

    “夫師者,有教無類,因材施教,循循善誘。”杜有鄰不知上哪找了把羽扇,在胸前一扇一扇的,“汝雖蠢笨,但亦是可塑之才,三天之內,若能一字不差地背誦《勸學》,老夫便收汝爲徒。”

    “暄兒,《勸學》不過幾千言,有什麼難的。”王衡奸笑着安慰道,“你不是說,想考進士嗎?這儒學大家的名篇,可是必修啊!”

    “嗚嗚,進士不就是隨便寫首詩嗎?”楊暄道。

    “荒唐!”杜有鄰舉起扇子,作勢一敲餅臉小子的腦袋,“天寶二年,奸……右相的走……門下,御史中丞張倚。爲了讓兒子張奭當進士,便賄賂禮部侍郎苗晉卿,讓其點張奭爲狀元,可這張奭竟是隻字不會,乃至於聖人親自殿試之時,竟交白卷,從此被譏笑爲曳白。而張倚、苗晉卿等人,也因此,被遠貶外郡!豎子可是想讓汝父,步這張、苗的後塵?”

    王衡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暄兒,別怪世伯嚴厲,皆因這殷鑑未遠,萬不可重蹈覆轍啊。”

    “嗚嗚,暄兒這就去背!”楊暄真的抱起書,坐在一旁背去了。

    杜有鄰坐回躺椅上,重重一“咳”,而後才道:“十郎,聽若荀說,你也志在青雲?”

    王衡不假思索道:“當然,大丈夫生於世,當有青雲之志。豈能碌碌無爲?”

    杜有鄰終於在王衡面前,找回了長輩的感覺,心中好不快意,於是也不顧風寒未除,一本正經道:“那十郎可知道,在國朝爲官,路該如何走?”

    王衡見竟是教他入仕之路,大喜,忙深深一揖:“還請伯父賜教。”

    “就以名相張公文獻爲例吧。”

    杜有鄰口中的張公,便是開元朝的最後一位名相張九齡。

    “在國朝,想要青雲直上,首先得考進士,其難度,僅次於當年的秀才科。因此,只要你高中進士,便沒有人敢說,你是沽名釣譽之輩。”杜有鄰一搖羽扇,“登第後,還要經過吏部的銓選,銓選上了,方可授官,若是不幸落榜,便要再等三年。唉,老夫就是在這銓選中,蹉跎半生啊。”

    王衡仔細觀察着杜有鄰的表情,似是明白了,杜二孃對杜家有多重要——若非杜二孃被太子看中,只怕杜有鄰這贊善大夫,也當不成。

    “若是成功授官,上上之策,就是當校書郎。別看,這官公務繁瑣,又無實權,但卻是在宮城裏視事,時常能看見聖人!”杜有鄰也並非完全不懂爲官之道,“校書郎期滿,將再行銓選,若是評爲上佳,可晉升左、右拾遺,替國策查漏補缺。這可是通往宰執的捷徑!”

    “原來如此!”一旁的楊暄忽然大叫道,顯然,這豎子完全沒心情背書。

    “當然,此路雖爲青雲之道,但能走此路者,百中無一。更多的人,會走制科。比如,那天的大理評事元載,便是通過聖人下詔臨時設立的道科入仕。而張公文獻,也在任校書郎時,登‘道侔伊呂’制科,因此升任左拾遺。這制科之妙,就在於可不經銓選。只是,這制科何時考,考什麼,則不可知矣。”

    王衡聽到這,心中對大唐的官途,也有了個大概,那就是想走得穩重,得先高中進士,而後再考制科。如此,就能避免最催人的銓選了。

    “咳,十郎可聽明白了?”

    “多謝伯父賜教。”王衡拱手一禮。

    “此時說‘謝’,爲時尚早。”杜有鄰羽扇一搖,“老夫亦是進士出身,自問知道,攻讀哪些書,於登第有益。十郎若是想聽,便先去背了《勸學》吧。”

    “啊?”王衡猝不及防,竟不知如何應答。

    “對對對!義父也要努力,萬不可成了曳白,再害了旁人啊!”楊暄竊笑着,“義父天資聰慧,想必一天就能背下《勸學》吧?速來,與暄兒一起背,背不出,不許用晚膳!”

    “可這《勸學》有數千言啊!”

    “十郎,勿要妄自菲薄,當自勉!”杜有鄰嘴角也彎了,“俗曰:恩師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所以,適當地懸樑刺股,也是必須的。晚膳時,背給老夫聽。”

    “沒錯,以義父的能耐,三個時辰,絕對能一字不差!”

    “你們在聊什麼,怎麼這般開心?”杜若荀捧着一碗藥進來。

    “大娘子,救我!”王衡如見救星,忙道,“他們欺負我,要我背書,還說什麼。背不完,今晚不許吃飯啊!”

    “大娘子,義父自誇有青雲之志,所以世伯在教他如何入仕呢。這背不完不許用膳,也是爲了防止義父偷懶呢。”

    “咳,當年蘇秦潦倒時,頭懸樑,錐刺股,終日苦讀,終佩六國相印。十郎,你正是苦讀奮發之時,萬不可因雜念,而蹉跎了韶華!”

    “十郎,他們說得對啊,我也相信十郎,一定能做到的。”杜若荀溫柔一笑,眼神中,全是鼓舞。

    “啊?”王衡大駭,心道:本想着給楊暄這閒人找點事幹,沒成想,小丑竟是我自己?!

    ——

    “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水……”王衡抓耳撓腮,卻是怎麼也記不起接下來的文字是什麼了。

    “手。”懷沙握着刀鞘,笑盈盈道。

    “別……別啊!”王衡大駭,雙手抱頭道。

    “好吧,我去忙了。”懷沙肩一聳,起身就走。

    “別別!”王衡拽着她,“就陪陪我吧。”

    “若是再背不出來,就打你的手。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懷沙問。

    “……是。”王衡爲了讓懷沙陪自己蹲着背書,確實這麼說過。

    “那你現在食言了。我爲何不能走?”

    “……”王衡眼眸一轉,竊笑道,“嘻嘻,別用刀鞘,用手打行嗎?”

    “夫求學,貴在一心一意,就你現在這心思,別說今晚,再給你一年,你也背不出來!”懷沙冷哼道。

    “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門了……”王衡欲哭無淚。

    “隨你便!”

    “哎哎哎,有話好好說,給你打就是。”

    “什麼叫給我打?書不是給你自己讀的?”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