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是敵是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十年臥雪字數:2225更新時間:24/07/16 06:56:18
    平康坊,右相府。

    李林甫拿着一把花剪,小心翼翼地修剪着一棵,去歲聖人賜下的盆栽小松樹。

    “懷沙拜見右相。”

    “本相身邊,左右逢源的人多啊。”李林甫右手一用力,只聽得“咔嚓”一聲,一小枝應聲而斷,像是剪下了,何人的頭。

    “撲通”

    “撲通”

    “撲通”

    廳中的侍衛、婢女跪了一地,像是在通過這一種方式,來向右相表示,自己的赤誠之心。

    “棠奴。”李林甫不溫不火地說了個名字,注意力,則仍在盆栽那。

    “是!”他腳邊,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婢聞聲站起,繞過屏風,來到懷沙面前,手一擡,就是一巴掌。

    “吸~”李林甫故意發出很大的吸氣聲,以表示驚慌,卻嚇得那些仍跪着的人,皆是一顫。

    “知道爲何賞你一巴掌嗎?”棠奴白着眼,冷聲道。

    “不知。”懷沙面無表情道。

    “杜良娣死的那天,你在哪?”棠奴喝問。

    “在王宅,守着杜若荀。”

    “爲何不跟着楊釗和王衡?”

    懷沙不回答了。因爲,李林甫給她的命令是,看着王衡和杜若荀,可她只有一個人,而王衡和杜若荀,是可以分開行動的——王衡要替右相抓死士,憑這一點,他就可以甩開杜若荀。

    “啪”

    “吸”李林甫再次故意吸氣,嚇得堂中諸人,又是一顫。

    “嗚~”有膽子小的婢女因驚慌過度而叫了出來。

    “知道爲何,要賞第二巴掌嗎?”棠奴的美目中,全是寒光,姣好的面容上,全是嘲笑之意。

    因爲她心中,恨透了懷沙,憑什麼一個連右相的尊榮都不配瞧見的人,都能有一個正經名字,而她,作爲右相的貼身四女使之一,卻竟還要頂着個“奴”字來見人!

    “不知。”懷沙雖然雙頰紅腫,但雙眸,卻依舊平靜如水,完全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恨意。

    “王衡的左脖頸下,有用藥遮掩的奴印,如此要事爲何不上報?”棠奴雙目噴火,她不僅恨懷沙,還恨王衡,憑什麼同樣是奴,王衡竟能混成公卿之子!反觀她自己呢!!!

    “本月十三日奏表,第二頁,第四行。”

    懷沙話音剛落,屏風後,就傳來“咔嚓”一聲,原來是李林甫剪斷了一根頗粗的枝丫。

    “呵,如此重要的事,你爲何不面奏?!”

    “懷沙知錯。”

    懷沙那平靜的雙眸,就像兩把尖刀,深深地刺痛着棠奴的心,而她那不帶一絲怨恨的話語,在棠奴眼中,則分明是在嘲笑自己!暴怒之下,棠奴情不自禁地舉起手,狠狠地朝着懷沙的臉扇去。

    “啪”

    “住手!”李林甫厲聲道。

    李林甫任相以來,主要精力都在兩件事上:一、提防聖人知道,有人的才學竟超過他。二,扳倒太子李亨。而爲了完成這兩大目標,他親自部署了一張巨大的暗樁網,以確保自己能隨時得知,要對付的人的一舉一動。

    而這些遍佈各地的暗樁,有兩種途徑向右相稟告情況,一是上書言事,二是面奏。

    但由於李林甫日理萬機,所以,暗樁們即便有機會面奏,也往往只能挑最重要的事來稟報。其它的事,則寫在奏表中,再交由右相的祕書們分類保管。至於右相能不能看見,就不是暗樁們該操心的事了。

    當然,由於一件事的重要與否,全依賴暗樁和祕書的判斷,所以李林甫總是會錯過一些重要的事,且他也無法以此,重罰誰,這就給了很多,左右逢源的人可乘之機。

    “棠奴,你去看着王衡,要寸步不離!”李林甫道。

    棠奴一愣,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棠奴!”李林甫喝道。

    “諾!”

    “一羣廢物!”李林甫低聲罵道,心中再次慶幸,自己在杜良娣之事上,選擇了退讓,要不然,他只怕會被手下這幫左右逢源的人,給活活玩死!

    ——

    雲來樓。

    “東家,有個客人自稱裴冕,說要見你一面。”衛五郎小跑進後廚,對正在炒菜的王衡道。

    他是王衡親自招回來的夥計,因爲爲人機警,而且口才甚好,現在已經被王衡宣佈爲雲來樓的掌櫃。

    “十四叔,來幫我炒一下。”王衡叫道。

    十四叔也姓杜,自祖輩起,就在杜家當廚師,因此對炒菜,是一教就會,所以王衡十分放心讓他來接手。

    “好嘞。”

    “東家,這邊請。”衛五郎帶着王衡,在店內,左繞右轉,最後來到一間有門有窗的雅間前。

    “東家,裴冕就在裏面,就他一人。”

    “去吧。”

    王衡推門而入,第一眼就看見裴冕正坐在窗前品茶。

    “十郎真是鎮定,發生了如此要緊的事,竟還有心情,在這炒菜?”裴冕笑道。

    王衡眉頭一皺:“聽章甫的語氣,似乎知道什麼?”

    “不僅知道,還可以告訴十郎,破局之法。”裴冕道。

    裴冕這麼一說,王衡反而變得舉棋不定起來,因爲他無法判斷,裴冕是來幫他的,還是來害他的。

    “開個價。”王衡佯裝鎮定,坐在裴冕對席。

    “哈哈哈,真是近朱者赤。才幾天啊,十郎的言行,就與商賈無異了。”

    “在商言商。”

    “此言差矣,十多年前,長安有個巨賈,叫任令方。其人有傢俬六十餘萬貫,結果呢?一夜之間,皆被京兆府抄沒。”裴冕說着,將盞中茶液一飲而盡,“所以,在商言商不假,但也不能,僅僅言商。”

    “聽章甫的語氣,已經與東宮,解釋清楚了?”

    “哈哈哈。”裴冕臉色一變,旋即以笑聲掩蓋,“十郎果然聰慧。”

    “東宮,要殺我。”笑完了,裴冕話鋒一轉,神色冰冷道。

    “所以,章甫是想與衡,做個交易?”王衡不動聲色問。

    “你幫我脫困,我幫你脫困,如何?”

    “聽你的意思,該不會楊暄的局,是你做的吧?”王衡臉色一寒。

    “是。”裴冕竟答得十分乾脆,“李靜忠騙了我,說只要幫他除了十郎和楊釗,東宮就會對裴冕,既往不咎。可是,今天,他忽然要裴冕收拾行囊,後天便動身去朔方。”

    王衡想了想,如果不幫裴冕,自己能否破局,但他想了一刻鍾,卻始終認爲,自己對這個局,知之甚少,完全不具備,獨立破局的條件,於是,便點了點頭:“嗯。”

    他故意用了含糊其辭的回答,以試探裴冕是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這個局,是吉溫和裴冕設下的,其關鍵之處,便在於讓右相不再信任十郎和楊國舅。”裴冕真的急了,王鉷不過“嗯”了句,他便假定王衡同意了。

    “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