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拆線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十年臥雪字數:2251更新時間:24/07/16 06:56:18
杜宅的正廳,被佈置成了靈堂,供奉着二孃、芄蘭還有數名被公差拷打死的僕人的靈位。
“十郎,你這就要走了嗎?”杜若荀左手抱着柳勣的牌位,右手摸着眼淚問——杜有鄰傷重,崔蓮娘要照顧他,所以守靈的重擔,又壓到了她一個人身上。
“國舅說,他的兒子來長安投奔他,需要在我家借住一段日子。我今晚回去收拾一下。”王衡道。
“一整晚嗎?”
王衡笑道:“我明早來。”
“好吧。”杜若荀很是失落。
“定要藏好了,可別讓伯父伯母看見。”王衡看着她懷中的牌位道。
杜家會有今天,全拜柳勣所賜,所以杜有鄰和崔蓮娘一提起此人,就氣得破口大罵,自然絕不允許柳勣的牌位出現在靈堂上。但杜若荀卻認爲,好歹是夫妻一場,總得有個結局。王衡見狀,便動手給她刻了個,了卻她的一樁心願。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賤?他這般對我們,我卻還抱着他的牌位。”杜若荀目光悽迷,笑容苦澀道。
“聽說,當年你並不想嫁給他,只是父命難違?”王衡問。
“唉。”杜若荀輕嘆一聲,點了點頭,“楊公子非要納我爲妾,大人爲了讓他死心,便倉促給我尋了這門親事。”
“那你做得,比所有人都要好。”王衡伸出手,摟了摟杜若荀的肩膀,“我去去就回。”
杜若荀心亂如麻,因此待到她反應過來時,王衡早已離開,她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又空了:“十……郎~”
——
王宅。
“大人,這便是長安嗎?真大啊!真富啊!”一個餅臉胖小子摟着楊釗,一個勁地問問題。
王衡上下打量着這父子二人,卻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兩人不太像。
“哎呀,賢弟,來來來,哥哥給你介紹一下。”楊釗一看王衡來了,大喜,甩開胖小子的手,拉着王衡的手道,“這就是犬子楊暄。逆子,過來!”
“楊公子。”王衡叉手一禮。
“對他何須這般客氣?”楊釗卻是沒好氣地來了句,然後手一伸,把楊暄拽到兩人中間,“喧兒,這位便是王十郎,也是你義父。”
“國舅?”
“義父!”楊暄卻是喊得十分順口,不僅喊,還十分親切地抱着大不了他幾歲的王衡,“義父,我要吃石蜜。”
石蜜是時興的一種甜食,來自西域,只有兩個特點,一曰甜,一曰貴!
“這……”王衡大駭,摸了摸口袋,毫無疑問,錢是沒有的。
“十郎,你就這般窮?”楊暄道。
“沒大沒小,滾!”楊釗一腳將他踹飛,“哈哈,賢弟,這逆子打小就被他娘寵壞了,所以,別給我面子,只要惹你不高興了,直接打!”
“哈哈。”王衡侷促地笑着。
“等哥哥買了宅子,就把他接回去。”楊釗說着,朝門外揮了揮手,立刻有人駕着一輛馬車進來,“這一車紅綃,權當是餐費了。”
“別別別,國舅,花不了這般多錢的。”
“你我雖是親兄弟。但賬,還是得算清楚了,這樣,才能長久啊。”
“國舅,衡正好有一事相求,可家財都被抄沒了。不如,這車紅綃,算是衡給國舅的謝禮,如何?”
“哈哈哈,你小子。說,何事?”
“吉溫抓了我的管家和數名僕人,已經半個月了。我想把他們救出來,不知國舅可不可以,幫個忙?”
“賢弟,哥哥正好要與你說這事。”楊釗四下環顧,見沒有人注意他們,才湊近王衡的耳朵,低聲道,“聽說,你的管家王端,向吉溫說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可是說,我其實是官奴之事?”
“這雞舌溫,也太不是個人。只是,你的管家,爲何也這般吃裏扒外啊?”楊釗皺着眉頭道。
“吉溫的手段,沒幾個人能扛得住。端叔定是被屈打成招了。”王衡道,“所以,衡想儘快將他們救出來。”
“哥哥先給你交個底。”楊釗道,“右相既放了杜家,按理說,也該放了王端等人。可卻沒有這麼做,這其中緣由,賢弟心中,得有個數。”
“謝國舅良言。”王衡拱手道。他明白楊釗的意思,那就是李林甫還是不信任自己,故而扣着王端。
——
王衡回到杜宅的時候,正是辰時中。杜若荀顯然是在靈堂中待了一夜,已經累壞了,正靠着懷沙打盹。王衡想了想,轉身走去廚房,炒了一碟小菜,配上兩個胡餅,端到堂中。
“吃點東西吧。”
“嗯~十……十郎?”杜若荀一喜,拿起筷子就準備去嘗那碟炒肉。
“這胡餅看着,跟透花餈是一樣好吃啊。”懷沙幽幽道。
“啊……”杜若荀臉色一僵,因爲上一次王衡的那盒透花餈,可是把她給害慘了。
“好吧,你們讓我吃哪一塊,我就吃哪一塊。”王衡手一攤,嘴角一彎。
杜若荀“噗嗤”一笑,夾起一塊炒肉就塞進嘴裏,細細咀嚼。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王衡鄭重一禮。
“哼”懷沙白了王衡一眼,掏出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割開胡餅,再夾了兩塊肉進去,而後才吃。
“這是什麼吃法?”杜若荀覺得奇怪。
“上次經過潼關的時候,那有一種饃,外面是麪餅,裏面是肉。”懷沙說着,將胡餅放平,一刀下去,胡餅便一分爲二,“不過那是煮的肉,味道該是沒有炒肉好吃的。”
“那是。”王衡頗爲自得。
“怪不得,大人傷成這樣,聞到味後,卻也要下牀了。”杜若荀沒心沒肺地笑話起杜有鄰來。
王衡故意沒給二女端水,以此誘使懷沙起身去廚房打水,好不動聲色地營造出一個僅有他們倆的環境來談事。
“我手臂上的線,也該拆了。”王衡靠在門邊,看着懷沙的背影道。
“你下藥害我,還敢讓我幫你拆線?”懷沙沒好氣道。
“哈哈。”
“笑什麼笑?”
“笑你還知道罵我。”王衡道。
“什麼?”
“昨天,我還以爲你生氣了,擔心了一晚上。還好,是我多慮了。”王衡確實不怕懷沙懟他,只怕懷沙不理他。因爲打罵,不會導致一拍兩散,不理不睬,才會。
“我如何想,對你,就這般重要嗎?”懷沙轉過身,靠在竈臺上,眼眉一挑問。
“當然。”王衡又皮了,“不重要!”
“哼,你特意隨我出來,不會就爲了和我吵架吧?”
“爲了拆線啊!”王衡說着,將一個嶄新的鑷子扔進鍋中煮。
“我可不會。”
“我教你。”王衡道。
“你在哪學的?”
“以前在街上晃悠,聽商賈說的。”
一刻鍾後,兩人找了個光照良好之處,開始拆線。王衡脫去左袖,爲此露出了左脖頸下,那塊異色的疤痕。
懷沙見了,果然動作又是一滯。
“你在想什麼?”王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