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7. 學徒出師

    這五六天裏，巖橋慎一四處見電視臺的人，倒沒什麼機會跟樂隊在一起。

    美和醬平時最愛奚落巖橋慎一，他和中森明菜從名古屋連夜返回東京這回事，本該被她大說特說，但她這次竟破天荒嘴下留情，反差之大，以至於讓預備要應對的巖橋慎一在心裏頗覺可惜，暗暗想她轉了性。

    又或許，只是因爲此事的主謀是中森明菜，看在她的份上，巖橋慎一才得以倖免。

    好在，此事並未讓巖橋慎一迷惑太久。很快美和醬就以其他方式對他不依不饒，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所謂的轉性，不過是巖橋慎一的錯覺——某種程度上，這樣才更讓他鬆一口氣。

    相處多年的朋友如果突然轉性，難免會有種吉凶未卜的意味。

    下過一場雨後驟然升溫，異常炎熱的天氣成了新聞，在外面待不了多久，就汗流浹背。接下來的戶外演唱會，比起擔心雨水，更要擔心暑氣。

    對長頸鹿來說，炎熱的天氣再好不過。但對長頸鹿男來說，炎熱的天氣就是一場大挑戰。

    樂隊排練時，巖橋慎一開玩笑：“看這樣子，說不定要製作祈雨娃娃了。”

    他隨口一說，換來美和醬的精準吐槽：“就怕雨在演出結束以後才下——下雨之前的悶熱最要命。”

    一說演出結束以後的雨，巖橋慎一就想起名古屋的那個夜晚。

    美和醬瞄了他一眼，吐槽道：“慎一君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噁心哦。”

    ……行吧。

    巖橋慎一在心裏默唸，相處多年的朋友一直都是那副德行，是件好事。

    萬事大吉。

    天氣炎熱，竟使得東京的迪斯科夜夜爆滿，更勝先前。普羅大衆在迪斯科裏揮灑汗水與熱情，消耗着因反常的天氣而積累的低氣壓。

    小室哲哉的電子舞曲叫人揮灑汗水，卻在某種意義上成了解暑消熱的佳品。

    這個音樂上的天才，在商業方面也嗅覺靈敏。巖橋慎一剛觀察到這一現象，沒多久，小室哲哉就久違地出現在公司，提議要在今年夏天進行一場單曲連發計劃。

    “天氣炎熱就要消暑，所以應該推出清新的作品——我知道許多從業者這麼想，但並不是這樣。神清氣爽時，才能欣賞清新，悶熱壓抑時，需要的是發泄和放空。”

    小室哲哉神采飛揚，近些日子裏，這個風流才子舉手投足間，帶上了幾分目中無人的氣勢，此種變化，是穩坐“流行創造者”寶座後的自然流露。

    巖橋慎一將他的這種變化看在眼裏，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倒認爲，屬於小室哲哉的全盛時代，此刻算是真正到來。

    他聽完小室哲哉的計劃，也不和他討價還價，直接了當，表示支持。

    小室哲哉毫不費力達成目的，頗爲滿意。雖說巖橋慎一事實上和他是兩種行事風格的人，但即使是一向自負的小室哲哉，也認可他是聰明人。

    與聰明人共事，總是能省去許多麻煩。

    儘管某些時候，小室哲哉會產生一絲微妙的——這個總是不聲不響聽自己講述計劃並全盤支持的青年，在事實上掌控着全局——如此的感覺。

    當小室哲哉只是個音樂天才的時候，不會有這種感覺。

    然而，當他成爲流行創造者，因身處高位獲得了領袖氣質以後，這一絲微妙的感覺，便悄悄鑽了出來。

    不過，這種感覺稍縱即逝。談完了正事，小室哲哉又和巖橋慎一閒談了一會兒，約定下次一起去鬆浦勝人的迪斯科。

    “鬆浦君經營迪斯科如魚得水，叫人忘記他其實是製作人出身。”小室哲哉笑得矜持。

    鬆浦勝人相中了那個叫濱崎步的少女。小室哲哉心知此事，提起鬆浦勝人也是製作人的時候，頗有一種想看好戲的惡趣味。

    巖橋慎一不知此事，只迴應小室哲哉的話：“小室桑是歌手出身，我是經紀人出身。人生際遇，可說不準。”

    小室哲哉笑着回了一句：“說的也是。”

    站起身，“那麼，下次就在鬆浦君的迪斯科見面了，巖橋桑。”

    小室哲哉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底是大忙人。

    送走了這位精力旺盛的流行創造者，巖橋慎一心裏盤算了一下，拿起電話，打給赤松晴子。

    不多時，赤松晴子來到他的辦公室。

    “巖橋桑。”

    巖橋慎一示意她坐，先問起ZARD的近況。九月裏，樂隊發行新專輯，也要舉辦演唱會。都是幾千人規模的室內場地，預定要在四個城市演出十場。

    蒲池幸子不是美和醬那種演唱會狂魔，只喜歡小範圍的演出。

    正處在一場巡演當中的巖橋慎一，聽着ZARD這小巧精緻的安排，暗想，若自己是ZARD的成員，至少不必擔心在演唱會上中暑。

    暗戳戳吐完了槽，巖橋慎一說起叫赤松晴子的來意：“小室桑在準備一個舞曲連發企劃。”

    赤松晴子作傾聽狀。

    “大衆需要消耗炎炎夏日帶來的低氣壓，舞曲連發企劃是好主意。”巖橋慎一說完這一句，語氣一頓，看着赤松晴子。

    入行這些年，赤松晴子跟隨巖橋慎一，幾乎算是他的半個學生。

    赤松晴子想了想，回道：“但是，消耗完之後呢？”

    巖橋慎一面露讚許，反問：“應該怎樣？”

    赤松晴子稍作斟酌，“通過舞曲來消耗大衆因炎炎夏日帶來的壓抑，這再好不過。但大衆被舞曲消耗之後，這是一片空白。”

    她說到這，語氣確定起來，“我們應該填補這塊空白。”

    “好。”

    巖橋慎一得到滿意的回答，順勢給她布置任務：“關於如何填補這塊空白，赤松，由你來制定企劃書。”

    赤松晴子微微低下頭，“是。”

    巖橋慎一頗覺欣慰，稱讚了她一句：“你可是進步飛速。”

    得到巖橋慎一的認可，赤松晴子的背微微動了動，又一次低下了頭。

    ……

    小室哲哉毋庸置疑是天才，對於他提出的企劃，巖橋慎一照單全收，大力支持，兌現自己當初招攬他時的承諾。

    但在那之外，即使是大殺四方的小室哲哉，放到整個唱片業界，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創造了流行，不代表這世間就只有他這一種聲音。

    就像是光之下一定有影子一樣，小室哲哉發散他的才華與魅力時，巖橋慎一的目光，自然而然會看向地面。

    赤松晴子能迅速領略巖橋慎一的意思，那個當初找不到方向，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少女，如今，已然能獨當一面，甚至，值得巖橋慎一對她寄予厚望。

    一路栽培，看着走來的人，成長了起來，不能不讓人欣慰。給赤松晴子佈置了任務，巖橋慎一心情極佳。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製作公司那邊送來消息。

    BURNING那邊，同意就小泉今日子出演三谷幸喜那部電影的事進行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