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丟掉劇本

    1988年四月一日。

    岡田有希子引退演唱會的隔天，她正式迴歸普通人生活的第一天，新的會計年度也開始了。

    入學式、入社式，以及電視臺和廣播局節目的調整也都跟着開始了。

    電視臺那邊，樂隊天國新增加了數個廣告贊助商。

    代替企業支配他們高額的宣傳經費的電通，將樂隊天國這檔節目提升到了黃金檔的級別。作爲朝日電視臺的看板節目，這次，不光吸引到了新的廣告商，想要贊助的門檻也被提高了。

    渡邊萬由美的U-MIZ新召入了幾個年輕社員，從頭開始培養自己的嫡系。這一天，雖然是小事務所，還是鄭重其事的爲新加入的年輕社員舉行了入社儀式。

    1988年，就業行情跟去年比起來顯得更加誇張，企業到處用工荒，即將成爲社會人的大學生們被激烈爭奪，爲了搶佔新人，各種手段齊出。

    去年，竹之內昭仁叫巖橋慎一扮成“木村君”去蹭吃蹭喝，這已然很離譜。

    到了今年，這種情形愈演愈烈，大企業誇張到爲了搶人送車送禮送入職獎金，賄賂學校的教授，甚至到學生老家去跟他們的父母套近乎的地步。

    如此陣勢，彷彿在爭搶什麼強力人才，但實際上顯然並非如此。

    這樣的氣氛，無形當中將學生的身價越擡越高，這幫被慣壞了的大學生，愈發肆無忌憚，玩弄起企業來，堪比腳踩八條船的渣男。而這樣的氣氛，也使得原本沒有打算這麼做的企業，也在這種怪異的氣氛裏，跟着加入到這場搶人大戰當中，只爲佔住人。

    即使是招了新人進去以後，只能給他們安排雜活也要先把人給招進來。

    爲什麼呢？因爲現在的世道這麼景氣，企業說不定分分鐘就要擴大規模，成爲國際大公司，先儲備好人才，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以人爲本”到這個程度，實在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

    “簡直是腦袋壞掉了。”

    週六，跟渡邊萬由美在她的事務所見面，聊起昨天的入社式，話題難以避免的談到了如今的社會風氣，就他們兩個人，渡邊萬由美直言道。

    “現在這情形，怎麼看都不正常吧？”渡邊萬由美的感慨，更像是好不容易才召入合適的新人以後發的牢騷。

    巖橋慎一聽了，笑道：“我有個朋友對我說，‘紅燈亮起時，大家一起闖就不怕了’。”

    “這種心態真可怕。”渡邊萬由美搖頭，旋即一笑。

    確實很可怕。尤其在巖橋慎一看來，現在這個狂熱過頭的世道，一旦和之後泡沫破滅的慘相對比，顯得更加滑稽又恐怖。

    不過，閒聊的話題也就到此打住。

    在赤松晴子已經完全代替巖橋慎一成爲了GENZO在樂隊天國的代表以後，他和渡邊萬由美還特意在週六見面，自然是有事要商量。

    “各家唱片公司的條件，你看過了吧？”巖橋慎一問她。

    DREAMS  COME  TRUE簽約的事，繞不過渡邊萬由美。除此之外，其實還要參考一部分電視臺的意見，電視臺未必直接說“籤哪個公司”，但是，多少會有一點自己的傾向。

    “條件給的都不錯。”渡邊萬由美說，“由此可見，樂隊有多受重視。”

    “這也算得上是節目開播以來的最強樂隊了吧？”巖橋慎一這麼說的時候，一點也沒有自己吹自己的感覺，而是發自內心這麼認爲。

    “確實。”渡邊萬由美也這麼想。

    “考慮公司實力、樂隊的製作經驗、對DREAMS  COME  TRUE的規劃……”她一連列出好幾個事項，“當然，還有朝日電視臺的看法，以及吉田桑和中村桑，最後是你和我。”

    準確來說，真正做決定的，就是最後這個“你和我”。

    “雖然有二十六家公司，不過，這麼綜合一通，最後的選項也就四家而已。”渡邊萬由美像是把手裏的牌一張張展示在桌面上，“勝利唱片，CBS索尼，EWJ，最後是東芝EMI。”

    跟CBS索尼差不多，東芝EMI也是在曰本第一次資本自由化以後合資成立的。前身是東芝自己的“東芝音樂工業會社”，後來EMI入股，改爲東芝EMI。

    “四選一啊。”

    這也算是真相只有一個的選擇了吧。

    “慎一君，”渡邊萬由美亮完了牌，轉而問道，“你中意哪家公司？”

    巖橋慎一做出個思考的樣子，想了想，提起一件事，“其實是之前商談會的時候。”

    “嗯？”渡邊萬由美表示好奇。

    他於是把唱片公司的代表們紛紛把中村正人看成是樂隊的組織者，只有CBS索尼的平井一夫把名片給了他這個看上去沒什麼用的吉祥物的事。

    “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渡邊萬由美有點感興趣。

    “說實話，不清楚平井桑爲什麼這麼做。”巖橋慎一說，“也許是調查到了什麼信息，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爲覺得名片遞給誰都可以。”

    “說不定真的會這麼想——只要名片交過去就可以了。”

    巖橋慎一點頭，“沒錯、沒錯。”隨即一笑，“結果，我不清楚他爲什麼這麼做，反而格外留意起了他。”

    “也許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渡邊萬由美像是在享受接話的樂趣，一句接上一句，“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力。”

    “的確。”巖橋慎一承認。

    這就是所謂的“姨夫，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意識到這點，巖橋慎一感動無比，女主劇本拿了這麼久，總算輪到他當一次霸道總裁了。

    只可惜演對手戲的不是個美女萌妹，而是個有着魔性笑容的胖胖青年。

    “因爲這樣，反而最先考慮了CBS索尼的條件。”要跟這樣的對手對戲，巖橋慎一乾脆把手裏的劇本一扔，徹底放棄當霸道總裁的夢想，跟他的霸道總裁渡邊萬由美繼續說正事。

    其實，在這四家唱片公司當中，CBS索尼給出的條件並不是最好的，但是，綜合考慮下來，CBS索尼的條件算是最合適的。

    之所以特別提到CBS索尼，自然不是因爲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那麼簡單，而是考慮過後，綜合比較過後，認爲它是個優質的選擇。

    “你是這麼想的啊。”渡邊萬由美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