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你說你的，我說我的

    半個月後，羅曼知道了龍堡變故。

    蓋爾·裂甲成爲新任大公。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寫信告知所有的裂甲封臣和子嗣。

    要求他們派出四分之三的兵力馳援大公領，爲老公爵阿爾斯特復仇。

    而復仇對象是大地上的所有女巫。

    他誓要那些用毒藥害人的骯髒母老鼠付出代價！

    對於老封臣而言，派出鳥兒傳信即可。

    那些鳥兒經過特殊訓練，能往返於固定路徑，落在特定者的肩頭。

    但這種方法沒法通知所有人，需要派信使去往鳥兒到不了的偏僻封地。

    這個時候，別的封臣和裂甲子嗣早已帶兵出征。

    而羅曼卻還在莊園大廳聽到賽思讀出信件的內容。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歪頭側身，右手覆面，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蓋爾幹的！”他說，語氣冷硬。

    賽思聞言悚然道：“這不可能！”

    “一定是他！他在逼宮！他的收益最大！”

    “老爺，您冷靜點，蓋爾大人不可能是兇手……”

    “那他也是兇手之一！”

    羅曼大吼，他擡起頭，赤紅眸裏充滿怒火，

    “龍堡！那可是裂甲大公的龍堡！有家族傳承的龍堡！！結果有人潛入龍堡，謀殺了城堡的主人！就這麼簡單？！怎麼沒人用這法子去幹掉黑鐵之王！乾脆讓那該死的刺客把所有的大地王者全殺了得了！！”

    賽思內心波濤洶涌，有心反駁，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夜龍堡肯定出了變故，家族傳承不知爲何沒能生效，得以讓刺客抓住了機會——大公的防護力量從來嚴密。

    “蠢貨！全都是廢物！”羅曼憤然起身。

    他暴起一腳將身前長桌踢倒在地，裝飾品和茶水散落開來。

    羅曼咆哮道，“我要絞死他們！我一定要絞死他們！”

    他咬牙切齒的詛咒着、咒罵着，臉色猙獰，嘴裏着蹦出幾句沒人聽不懂的母語出來。

    賽思怔怔望着他：“老爺，您失態了。”

    羅曼以手覆面，那動作竟有些痛苦。

    他死死的抿着嘴，表情冷漠的轉身離開。

    不多時。

    得到消息的亞倫和格林等人從軍營匆忙趕回來。

    見到遍地狼藉，都有些吃驚。

    “羅曼呢？發生了什麼事？”

    賽思將信件消息轉述給了衆人，沒什麼可隱瞞的。這關係到他們所有人。

    “蓋爾大人召我們回去？”

    亞倫和格林面面相覷。

    “是的，所有人，四分之三的兵力。”

    迪克和杰特沉默不語。

    斯格鎮到了鞏固階段，正是打基礎的時候。

    現在怎麼走？他們剛打了一仗，

    而封臣不響應封主的後果更嚴重，等於背叛。

    “這件事需要羅曼來決定。”他們都這樣認爲。

    即便前些日子大軍壓境帶來的壓力也遠不如這一紙調令來的恐怖，一旦選擇不當，意味着一切努力全都白費。

    很快，羅曼神色如常的回來了，重新坐上了領主的座位。

    “不去！”他說道。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唯獨賽思臉色凝重，“老爺，您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羅曼望着他，想說些什麼，最終閉目才說得出口：

    “我這輩子唯一虧欠的人如今不復存在……蓋爾無權命令我。”

    “我希望您能重新考慮一次，蓋爾大人的信使被我攔在了碼頭那邊，您還有時間。”

    賽思絕不可能坐視羅曼自取滅亡。

    “那就將這件事拖着。”羅曼的情緒平息下來，重新恢復冷靜。

    “怎麼拖？”

    羅曼問：“信上還說了什麼？”

    “蓋爾大人要您解釋斯格鎮的現狀，鹽礦、劫掠康德領、和五大貴族的戰爭，他要知道這裏的一切，包括我們所有的兵力詳情。”

    那些事瞞不住，六大家族吃了敗仗，這是誰也沒料到的事情。

    羅曼知道，蓋爾也知道。

    理論上來說，羅曼有權不解釋，但蓋爾也有權給斯格鎮換個新領主。

    所以他說道；“我不解釋。”

    賽思一愣：“那我們怎麼回信？”

    “首先承認蓋爾的公爵之位，其次爲老公爵的死表達哀痛……問他是否會履行老公爵的承諾：斯格鎮三年不繳稅。我很願意爲裂甲公爵奉獻一份力量，但如今大軍壓境，我不能脫身。待到時機合適，我便會出兵馳援，讓蓋爾不用等我，他們先一步行動就行。”賽思又愣住了。

    這些理由站不住腳。

    不繳稅是平時情況，但現在是戰時。

    大軍壓境也不是理由。

    賽思敢保證，一旦羅曼出兵離開斯格鎮，五大家族和康德伯爵就得撤兵。

    除非羅曼帶兵回來，否則他們就不能染指斯格鎮的一切。

    貴族間好歹是有些共識的。

    兩位公爵並肩作戰，本質卻是爲了維護征服者秩序而戰。

    封臣們一旦出兵，封地內部空虛是肯定的。

    但誰也不敢打那些封地的主意，否則就是同時得罪了裂甲、怒潮、黑鐵王室。

    沒人扛得住這種壓力。

    問題是，什麼時機合適就會出兵馳援？

    “我……不是很懂您說的意思。”賽思很懵。

    羅曼說；“做個樣子，實際上什麼也不做。”

    出兵？

    出個屁！

    阿爾斯特活着都不行，蓋爾又是什麼東西。

    “這樣可以嗎？”

    “爲什麼不行。”

    “蓋爾大人的問題呢？”

    羅曼說道：“他說他的，我說我的。我什麼時候公然違背裂甲大公了？”

    “賽思，你要理解，斯格鎮很窮。格林和亞倫得了瘧疾、臥病在牀，馬上就快死了。因爲前不久的戰事，我不知道被哪個貴族砍了一刀，現在重傷不起。現在缺兵少將，遍地傷殘……但這些問題我會一一克服的，斯格鎮很快就會出兵！”

    很快是有多快？

    羅曼也不知道。

    “這封信由你來寫，態度要到位。”

    他怕他一時衝動，在羊皮紙上寫了髒話，到時候就麻煩了。

    賽思覺得這樣做也不是不行。

    最起碼表面是符合法理的。

    這年頭信件一來一回就是一個來月，要拖延起來太容易了。

    兩位大公那麼大的動作，數萬大軍不可能爲了等一個偏僻之地的小封臣，苦等十天半月。

    事實上，他們一天都等不了，現在估摸着就出發了。

    你愛來不來。

    但召集令是發出去了，不來的人只要別擔心秋後算賬就行。

    賽思道：“這樣做是拖不了多久的。”

    一旦未能及時參戰，等到蓋爾公爵班師回朝，就由不得羅曼狡辯了。

    羅曼搖頭道：“我只需要半年時間。”

    但他有預感，怒潮和裂甲要維持的征服者秩序，只怕不是半年就能搞定的，光是海盜就來勢洶洶，半年就能鎮壓？

    羅曼壓根不信。

    伱有征戰騎士，海盜那邊又不是沒有超凡單位，不然憑什麼搶劫陸地。

    戰爭是個泥潭，也是個漩渦。

    過去數十年沒有大規模戰爭了，如今需要消耗人口了。

    早就有人蓄勢待發、虎視眈眈了，如今時機合適，他們毫不猶豫的衝進其中，只爲將更多的人卷進去。

    所以漩渦越來越大，引力越來越恐怖。

    直到吞噬足夠多的生命，生者才能踩着死者脫離那個泥潭，重新安定下來。

    但是阿爾斯特之死讓羅曼覺得這件事充滿了陰謀的氣息。

    老公爵死了，新任公爵怪罪於女巫。

    是！證據確鑿！

    但女巫怎麼可能兩面樹敵，這沒道理啊。

    他有了個極度恐怖的猜想。

    猜想未得到證實，羅曼只能等待。

    他相信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陰謀終究會敗露，到了那時，他會處死所有和阿爾斯特之死有關的人。

    “那半年後呢？”賽思問道。

    他們總要面對新任的裂甲大公的。

    更壞的結果是蓋爾會直接剝奪羅曼作爲領主的權利。

    所以他認爲拖延只是在慢性死亡。

    “半年後……”

    羅曼沉默片刻，說道。

    “我會自立爲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