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興王身邊最大的耳目不是陸鬆,而是......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咱叫劉可樂字數:4640更新時間:24/07/05 03:49:30
    藩王赴京朝覲,乃太祖爺所定封藩體系中極爲重要的一環。

    目的是讓皇帝跟藩王每隔三五年交流下感情。

    大家一起吃吃飯,喝喝酒,看看教坊司的靚女跳跳舞,吹吹笛。別斷了宗親情誼。

    有宗親情誼在,才能屏藩大宗。

    奈何,太祖爺殯天之後,燕王朱棣入京朝覲。靠着裝瘋賣傻逃離應天,回到北平摔瓜爲號,起兵靖難

    小宗屏大宗變成了小宗奪大宗。

    《皇祖明訓》明文規定,藩王不可同時進京,必須錯開月份朝覲。

    故而此次入京朝覲的只有興王一位藩王。

    通州碼頭。

    興王身穿織金團補莽服下船。陸鬆身爲儀衛司典仗,身穿飛魚伴在一旁。

    常風亦穿飛魚,腰配繡春,給興王跪倒磕頭:“臣,錦衣衛指揮左同知常風,拜見興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當初若不是常風將貴妃黨的栽贓信掉包,此刻龍椅上坐的有可能就不是弘治帝,而是興王了。

    那時的興王年少,不知道其中原委。

    如今弘治帝已登基十二年。十三年前秋夜發生的那件事,已不再是祕密。官場流傳甚廣。

    興王是去年聽陸鬆講述,才知成化二十二年的秋夜故事。

    他其實很感激常風,沒有讓他在儲位之爭中越陷越深。

    興王道:“常卿,快快請起。”

    常風起身:“稟殿下。禮部已經準備好了您入京的駕五輦車。錦衣衛也準備好了您的入京儀仗。”

    “臣恭請殿下登輦入京。”

    輦,馬車也。

    周禮規定: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一。

    藩王輦車裝飾乃是黃、紅二色,與龍輦沒有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缺一匹馬。

    興王上得王輦。常風騎馬,率大漢將軍們開道,風風光光的進了京,來到奉天門前。

    弘治帝是個極注重親情的人。對待外戚尚且極盡恩榮,何況自己的親弟弟?

    他已經在奉天門外翹首以盼,枯等了半個時辰了。

    兄弟重逢,感人至深的場面自不必說。

    隨後在禮部尚書的主持下,興王開始進行朝覲儀式。

    此次興王入京,是帶着正妃蔣氏來的。

    藩王妃不參加朝覲儀式。蔣妃竟和陸鬆一起,跟着常風來到了錦衣衛!

    興王身旁最大的錦衣衛耳目不是陸鬆,而是蔣妃。

    陸鬆就不用說了。他爹陸墀是錦衣衛的總旗。屬於根紅苗正的緹騎子弟。

    蔣妃比陸鬆更根紅苗正。她家從吳王府拱衛司時期就爲朱元璋專辦祕密差事,往下四代都是錦衣衛。

    蔣妃的父親蔣斆甚至幹到了錦衣衛指揮左僉事,在成化朝中期告老。

    蔣斆沒有子嗣,只有一個女兒。錦衣衛也沒讓她閒着。

    弘治帝下旨甄選興王妃時,朱驥、常風倆人一商量,讓蔣家女兒成了內定的興王正妃。

    在興王耳邊埋耳目,還是親王正妃級別,自然是得到了弘治帝的授意。

    兄弟情歸兄弟情。必要的監視是不可少的。

    興王自己也知道,枕邊人和心腹都是錦衣衛耳目。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我心胸坦蕩,不怕監視。再說皇兄派人監視我,是爲了我好。有時候監視是另一種保護。

    錦衣衛指揮使值房。

    牟斌、常風、王妙心、錢寧、石文義給蔣妃跪倒,齊聲道:“臣拜見興王妃。”

    蔣妃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子:“平身!”

    衆人謝恩,起身。

    蔣妃立馬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直接將頭上的珠翠燕居冠摘了下來,放在桌上。

    蔣妃當着常風等人的面卸冠,等於沒把他們當外人。

    她拿起桌上的茶,也不管是誰喝過的,“沌沌沌”灌了下去。

    喝完她一抹嘴:“這才春四月,京城的天兒就這麼熱了?”

    常風連忙吩咐石文義:“快去給王妃預備冰鎮酸梅湯。”

    石文義領命而去。

    蔣妃朝他喊:“記得多加幾塊冰!”

    蔣妃自小在錦衣衛中玩耍,對她來說,錦衣衛就是她的半個孃家。

    進了孃家,讓她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不比在外面一樣,被禮儀束縛。

    蔣妃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張案卷,對摺後當作扇子扇着:“我出嫁前就認識常同知、王僉事、錢僉事。牟指揮使我倒是頭一次見。”

    牟斌拱手:“回王妃的話。您與興王殿下大婚時,我尚在南京錦衣衛任職。”

    蔣妃放下手中案卷:“你們怎麼還站着啊。都坐下啊!”

    “我是老緹騎的女兒。錦衣衛袍澤就像是我的孃家弟兄。何須多禮?”

    常風等人就坐。

    石文義給蔣妃端來了冰鎮酸梅湯。他腰間還別着一把大蒲扇,放下酸梅湯就開始給蔣妃打扇。

    蔣妃端起碗,“沌沌沌”一飲而盡,隨後她一抹嘴:“真痛快啊!還是咱錦衣衛的酸梅湯地道!”

    “不過烏梅和桂花好像放少了。不是茶房老湯煮的吧?”

    果然是老緹騎的女兒,對錦衣衛的酸梅湯都瞭如指掌。

    常風一愣:“茶房老湯已經故去了。”

    三年前,老湯被內鬼趙向佛所殺。此事蔣妃自然是不知情的。

    蔣妃面露悲傷的表情:“啊?小時候跟着我爹來錦衣衛。第一件事就是去茶房找老湯要酸梅湯、漉梨漿、紫蘇飲喝。”

    “唉,這真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啊。”

    常風拿出了一張紙:“王妃,朝覲很快就會結束。您看咱們是不是抓緊時間辦正事兒?”

    蔣妃點點頭:“成!先辦正事。”

    常風所說的“正事”,是對蔣妃的問詢。蔣妃雖身份尊貴,但依舊是錦衣衛的在冊耳目之一。

    常風開始詢問:“興王殿下在安陸州日常如何?”

    蔣妃答:“他不喜歡縱情享樂。癡迷於詩詞、書法。”

    興王是個熱衷於音律和文學的人。他的代表作《恩紀詩集》的文學層次很高。

    常風問:“興王殿下與兩衛護軍及當地衛所將領私交如何?”

    蔣妃答:“他從不過問軍事。平日裏跟將領們也沒有交往。”

    “他這人向來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才不願意結交丘八呢。”

    常風再問:“可有兼併百姓土地等不法情事?”

    蔣妃答:“還兼併百姓土地呢.他就藩四年,八萬畝藩田倒有三萬畝捐了出去。用來扶危濟困,興建義學。”

    常風繼續問:“興王殿下與地方官關係如何?可有干預地方政務?”

    蔣妃答:“他從不結交地方官。地方官只在每年三節,入王府行王臣之禮。”

    “至於地方政務,他才懶得摻和。每日除了讀書,就是跟一羣酸文人吟詩作對,喝酒弈棋。”

    常風把蔣妃所答,一一記錄在了紙上。

    隨後他低着頭,邁着小碎步來到蔣妃面前,雙手託着那張紙:“勞煩王妃簽字畫押。”

    蔣妃在紙上籤了字,畫了押。

    常風轉頭問陸鬆:“陸典仗可願爲王妃所言作保?”

    陸鬆答:“王妃所言,句句屬實。屬下願作保。”

    常風點點頭:“好,勞煩簽字畫押。”

    陸鬆簽字畫押完畢,正事算是辦完了。

    蔣妃跟衆人聊起了家常:“孫龜壽孫老爺子身體可好?我幼時不懂事,淨薅他的白胡子玩了。”

    常風嘆了聲:“唉。回稟王妃,孫爺去年薨了。皇上追賜他定國將軍散階。”

    “王妃不要太過傷心。孫爺享年八十九。走的時候沒受什麼苦。”

    “他中午吃了一隻烤鴨子後午睡,再沒醒過來。算是喜喪。”

    蔣妃感慨:“唉。孫老爺子也算個大福之人啊。他是我認識的人當中,享年最長者。”

    蔣妃沒什麼架子。對人厭狗嫌的錦衣衛大小頭目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

    在她看來,常風也好,牟斌也罷,都算她的半個娘家人。娘家人面前無需顧及那麼多拘束人的禮儀。

    不多時,指揮使值房內充滿了歡聲笑語。

    已近午時。

    常風估摸奉天殿內的朝覲儀式快結束了。他起身:“恭請王妃移駕。”

    蔣妃雙手捧起了珠翠燕居冠,嘆了聲:“唉,出了孃家又要帶這勞什子了。這大熱天,戴着它就像在頭上頂了個火爐。”

    衆人恭送蔣妃到門口。

    蔣妃突然想起了什麼:“哦對了,殿下最近喜歡玩葫蘆。湖廣那地方產不出好的。你們留心下,在京城給他尋些好葫蘆。”

    常風拱手:“是。臣一定給殿下找一批最上等的葫蘆。”

    蔣妃上了轎,跟陸鬆離開了。

    常風目視着蔣妃的背影,感慨:“王妃真是平易近人吶。”

    牟斌附和:“是啊,畢竟是咱們錦衣衛老前輩家的女兒。”

    常風吩咐石文義:“張家的兩位國舅是玩葫蘆的行家。你立即去找他倆淘換最好的葫蘆坯子。”

    “再找京城最好的雕葫匠,精雕細琢葫蘆上的刻圖。”

    “不要吝惜銀子。銀子由衛裏出。”

    石文義領命而去。

    且說皇宮那邊。

    奉天殿朝覲儀式一結束,弘治帝拉着弟弟的手,直接去了乾清宮。

    弘治帝給興王賜了座,二人緊挨着。

    弘治帝道:“四年未見,四弟個子比朕要高半頭了。你在安陸州一切安好否?”

    興王很會說話:“皇兄是歷代第一有福的帝王。臣弟蒙皇兄庇佑,是第一有福之臣子。”

    “臣弟在安陸州日日安逸快活。棋下得越來越長進了。書法也略有小成。”

    弘治帝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如今的他面色枯黃,身形消瘦。

    十二年來沒日沒夜的勤政,過早的透支了他的身體。

    興王很是心疼:“皇兄,您要保重龍體啊。”

    一旁的李廣連忙幫弘治帝捋着後背。蕭敬忙不迭的去沏壓咳的橘皮茶。

    折騰了好一會兒,弘治帝才止住了咳。

    興王流出了眼淚。並非虛情假意的眼淚,而是情真意切的眼淚。

    興王道:“皇兄一定要保重龍體。九州萬方全在您一人肩上擔着呢。”

    “盛世光景離不開您的運籌。”

    弘治帝嘆了聲:“唉。朕的身體這幾年每況愈下。朕捫心自問,雖不敢稱什麼聖君,但自御極以來事事勤勉。不敢懈怠一天。”

    “哪天朕駕崩了,到了天上見了咱們父皇”

    興王直接離開椅子,跪倒在弘治帝面前:“皇兄一定會福壽萬年,臣弟還指望在您的庇佑下,當百年的安逸藩王呢。”

    弘治帝嘆了聲:“人哪有能活萬年的呢?快起來吧,地上涼。”

    “錢寧,你去把照兒叫來,拜見他四叔。”

    興王很有分寸:“皇兄,該臣弟拜見儲君才是。自您冊封儲君,就沒有叔侄,只有君臣。”

    這麼一個有分寸的人,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他有謀反之心。

    一旁的李廣偷偷瞄了興王一眼,心道:看來栽贓他,把常風拖下水,要好好費一番心思。

    興王進宮這一天,見了皇兄弘治帝、侄子朱厚照、祖母周太皇太后。

    一家人久別重逢,親情感人自不必說。

    且說月上柳梢頭,常府之中。常家人剛剛吃罷了晚飯。

    錢寧找上了門。

    他一路小跑來到了大廳。不多時常風走了進來。

    常風問:“這大晚上的,又出什麼事了?我現在是衛裏的閒人。有急務你去找牟指揮使商議。”

    錢寧道:“常爺您這是哪兒的話。別說您還是左同知。就算哪天您沒了官職,只要活在世上一天,錦衣衛就姓常不姓牟!”

    常風嘴上笑罵道:“別胡說八道。”

    心裏卻很受用。他雖被閒置,但錢寧、王妙心、石文義等人還是忠誠於他的。

    常風問:“說吧,什麼事?”

    錢寧道:“一個時辰前,皇上賜宴給興王,在宴上說,明日要帶興王去御苑狩獵。我乾爹傳話,讓您負責明日御苑的護衛呢。”

    常風有些奇怪:“狩獵?皇上不喜好狩獵,登基十二年從未去過御苑啊。”

    弘治帝一向是喜靜不喜動。相比於狩獵,他閒暇時更喜歡參讀佛經道典。

    錢寧壓低聲音:“我乾爹私下對我說。皇上可能是想在興王面前證明龍體尚可。”

    常風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你立即將大漢將軍中的十個百戶叫到我府裏來。咱們連夜擬定護衛方案。”

    一天後,常風對這個決定後悔不及!召集大漢將軍中的十百戶議事,應該在錦衣衛中才對

    且說李廣外宅。

    谷大用一臉興奮的對李廣說:“乾爹,機會來了!”

    李廣問:“你是說,明日的御苑狩獵?”

    谷大用點點頭:“正是!這是把謀反帽子扣到興王和常風頭上的好機會啊!”

    “嘿,錢能把御苑護衛的差事交給了常風。這不是想睡覺就有人送姑娘,想吃女乃就來了個姑娘嘛!”

    谷大用像極了十六歲就權傾朝野的汪直。他辦事手段狠辣,心思縝密。還精通帶兵打仗。

    他的智謀,遠超於李廣。

    一場陰謀的大幕,在弘治十一年的這個春夜緩緩拉開。

    惡意劇透一下。本書的高潮將是正德帝登基後。可樂將塑造一位我理解中的正德帝,威武大將軍。對正德帝之死的前因後果做一番大膽的推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