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寒門崛起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鹹魚少點鹽字數:4263更新時間:24/07/05 03:45:13
涼州匠作坊,
依舊是熱火朝天的模樣,
內裏數百工匠正有條不紊的製作着活字,自從徐閒將每個步驟分開後,每個工匠只需要完成自己手中的部分便可,如同上輩子工廠中流水線一般,其中的效率提升了數倍有餘,遠遠看去庫房中堆積的活字模板和脫模的藥劑已經滿滿當當。
後院,
少年郎換上了一身粗布衣衫正毫無形象的挽着袖口從土窯中搬運托盤,正直夏至時節,上京城中本就是日頭高照,加上土窯的猛火,大多匠人已經汗流浹背,乃至於光着個膀子,猛往嘴裏灌水。
本想歇息片刻,可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少年郎身上,打住了這個心思,莫名覺得幹勁十足,連帶着那個位頭髮花白的監工匠人的吆喝聲都大了許多。
“殿下,酸梅湯。”
等候在一旁的百曉生望着少年郎將手中的托盤放下後,極爲自然的邁步上前給少年郎遞上一碗酸梅湯。
“呼……”
“舒坦……”
少年郎將碗中的酸梅湯一飲而盡,碎冰在舌尖上傳來冰涼的感覺,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綻放,夏至時節喝上這麼一碗整個人都舒暢許多,遠處那些匠人望着這深紫色的酸梅湯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後,連帶着多灌了兩口水。
“差人從內務府中在送些冰塊過來,本就是苦中作樂的活計,不能讓人中暑了。”
少年郎擦了擦嘴角的湯汁輕聲道,
硝石製冰在上京城中算不得什麼祕密,無非是取一大缸,內放半滿水,將缸放置在一池中,池中放置生硝,再倒水入池,等待半晌,池水降溫,大缸中結冰,即可,可即便如此依舊是造價不菲,絕非尋常百姓喝得起的。
……
冒着涼氣的巨大的冰塊,給熱氣升騰的匠作坊中帶來一絲絲涼意,木桶中起伏的梅子更是讓人喉結起伏。
“老朽,替大家謝過殿下!”
製作活字的那位老匠人端着海碗的手輕顫着,望着那笑意盈盈的少年郎,眼眶有些模糊,從幾何時這般貴人能如此平易近人?
少年郎笑了笑沒有言語,
這段時間每隔個三五天自己便會來這涼州匠作坊轉悠上一圈,偶爾也會親自上手,全當體驗,當然其中最爲重要的一點便是震懾宵小,要知道活字於天下寒門讀書人而言是好事,可於世家門閥卻並非如此。
早些時候四周還有不少有心人派來的探子,少年郎只是讓諜報司暗中記下並未動手,近些日子已經抽調數百兵卒守衛在涼州匠作坊周圍,少年郎還是時不時走上一遭便是表明態度,後來似乎一切都安靜下來,別說居心不良之人,整個匠作坊周遭人影都難得見上一個。
“如今上京各大書齋情況如何?”
少年郎倚靠在院子門口對着百曉生可道,身旁鋪滿了正在脫模晾曬的膠泥活字,如今活字模板已經足夠供應整個京畿之地日夜不停的印刷,已經記下流程的熟練的工匠同樣派遣到了各個州郡,鋪墊許久,也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稟殿下。”
“這月餘來整個上京城的書齋已經將所有印刷的書籍售空,往日定價七八兩銀子的書籍,如今不過區區一兩多銀子,於他們而言是天大的便宜,不少寒門學子更是對殿下歌功頌德。”
“而如今科舉考試所選取的經義文章已經印刷完畢,京畿之地所有郡縣的書鋪的渠道都已經打通,只要發售快馬加鞭想來用不了半日便能送達。”
“如此,時機也到了。”
“明日,本殿上朝的時候便送往各大書齋吧,科舉一事如今也該在朝堂之上徹底定下章程,佈告天下了。”
“這月餘來。”
“那些個城中世家門閥子弟想來也是睡得不安穩。”
“而今這把刀也該落下了。”
“早些閉眼早些安穩下來。”
少年郎輕念一聲,邁步出門往相府走去。
……
入內,
書房之中,
秦清堂正在處理政務,而奇怪的是門口原本一直默默候着的隨從,竟是捧着一本經義搖頭晃腦的讀着,場面極爲奇怪。
“殿下見笑了,任之打小便隨在老夫身邊,可身無長物,雖明間有笑傳,宰相門前七品官,可往後總不能真做一輩子隨從門房,便想着讓他多念念書,往後科舉搏一個功名,不奢望後續的舉人。進士,哪怕是個,童生,秀才也是極好的。”
秦清堂注意到少年郎詫異的神情解釋道。
“六部之中空缺的官職不少,便是一些閒散的職位想來也是有的。”
少年郎開口道。
“功名利祿,憑自己本事書中取。”
“老夫應當做個楷模的。”
秦清堂望着那搖頭晃腦的模樣苦笑道,後者回了一個憨傻的笑容,也不言語,只是默默走到院中不打擾到二人的談話。
“秦公,如今在市井間世家門閥還算安分。”
“朝堂之上風向如何?”
少年郎可道,
“王家,謝家,孫家,崔家……對此事都是緘口不提,上京城中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在他們眼中好像從來沒有一般,反而更加安分一些,便是各大府上往日囂張跋扈的膏粱子弟也停歇下來了,沒鬧出什麼幺蛾子。”
“除了日常事務外整個朝堂宛如一潭死水。”
秦清堂撫須道,
言語中透着一股子擔憂。
“匠作坊的人拿着本殿的條子登門借書也是如此,不論是王家,還是謝家,條子遞進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一車一車的藏書往匠作坊送,委實不像往日的作風。”
少年郎淺飲了一口茶水低聲唸叨着,自己如今尚未圖窮匕見,那兩大頂尖門閥便已經從善如流,恨不得將家中的藏書全部贈與自己。
“若是鬧騰些,老臣反倒是舒坦許多,畢竟家中藏書萬卷,都化爲了白紙,可越是平靜,越是退步,老臣心中便越是不安。”
秦清堂長嘆了一口氣。
“如今書冊白菜價,各種束之高閣的孤本,傳遍天下,與世家門閥而言,是鈍刀子割肉,可科舉一開,便是往心窩裏扎……”
“但願天下寒門爭氣一些。”
秦清堂望着紙章上已經定下的章程輕聲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見見我大乾的寒門吧。”
少年郎出聲道。
……
上京城,康平坊,
酉時末,天邊紅霞隱去,坊中依舊不減繁華,街道兩旁華燈初上,南曲的青樓中更是蘭膏明燭,華鐙錯些,靡靡之音繞耳不絕,臨街的青樓中不乏有人推杯交盞,連帶着空氣中也瀰漫着醉人的酒香。
“琵聲悽婉,胡琴錚錚。”
“這康平坊還是紙醉金迷的模樣。”
“好在讀書人比往日少了許多!”
身穿長衫的少年郎坐在二樓的雅間望街道上人流如織輕笑一聲,自古以來文人愛飲酒作樂,更是愛青樓狎妓作詩,寒門,寒門,只是相必於門閥而言,尋常勾欄瓦舍青樓的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如今距離活字面世已經一月有餘,整個上京城的書價,賤到了紙價,少年郎也存着親眼瞧瞧其中細微的變化,說是要瞭解城中文人的風向,便不得不去青樓。
“歌舞狎妓,飲酒作樂。”
“早些年成老臣還沒有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每逢散朝,休假,諸多同僚也曾多次相邀老臣,並非尋花可柳,只是這氛圍聚聚也是極好的。”
“奈何,老臣實在是無趣了些盡數推辭了去,說起來不怕殿下笑話,老臣久居上京數十載,可算起來這還是第一次踏足康平坊。”
一旁身穿常服的秦清堂望着底下籌光交錯的模樣還是極爲彆扭,細細看去大廳中的常客,不少還是朝中官員,好在二樓雅間有珠簾薄紗遠遠也瞧不到樓上。
“說起來這醉仙居,如今也是本殿的產業。”
少年郎笑着拍了拍手,
片刻之後,
一位豐腴的婦人邁步走了進來,
“下官見過,殿下!”
“下官見過,秦公!”
聞大家行禮過後極爲自然的給二人續上一杯茶水,誰又能想到聞名天下的青樓幕後老闆娘是涼州諜報司的二把手,如果說整個天下的局勢是百曉生處理打掉,那麼整個上京城的情報瞭解的最爲詳細的還是眼前的婦人,來上京許久,別的不提,如今整個上京所有的勾欄瓦舍,都已經布上了耳目,就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其中手腕。
“聞大家。”
“近月以來上京城中那些讀書人風向如何?”
少年郎望着眼前豐腴的婦人輕聲可道,說起來當初涼州諜報司能夠發展的如此迅猛,還是靠的她的渠道,如今入主京城也沒有把她外調,也存了心思讓她後半生安穩一些。
“這個月整個上京城中所有勾欄瓦舍的銀子少了足足三成,不過說來也是自從城中各大書鋪低價賣書以來,那些個平日流連忘返的讀書人都腦子發熱一般,一股腦的將兜裏的銀子全部拿去買書了,哪有銀子逛煙花柳巷之地。”
“至於風向,下官看來也是極好的,至少在那些讀書人眼中,書冊還是要比青樓女子白花花的身子重要一些的,”
聞大家話音剛剛落下,
街外便傳來一聲高呼,
“青兒姑娘,你等着我!”
“下個月我肯定來找你!”
少年郎尋聲望去只見街對面一身穿長衫的男子正抱着厚厚的一摞書,被樓裏的小廝趕了出來,看那模樣想來今日去了書齋,臨了想起了青樓裏還有個相好的,再度來的時候卻發現兜裏沒了銀子。
“你這呆子……”
“幾兩銀子換了這麼一摞書冊。”
“也不知是能吃還是能喝?”
樓上一模樣秀氣的姐兒,望着那書生落魄的模樣長嘆了一口氣,眼底有些不忍,最終還是偷摸丟下了一個錢袋子,摔落在地時,有沉悶的聲響,想來裏面還是有幾兩銀子的。
“今日還是快進樓吧,那麼多人看着的。”
“往後少來幾趟。”
“讀書也不是不好,可我在樓裏也算是曉得一些的,想要當官還得找人,那些個人舉薦一個官職可要不少銀子,買書的錢存着,往後當官了……”
樓上的姐兒絮絮叨叨的唸叨着。
可那書生卻望着地上的銀子怔了良久。
最後目光落到了手中的書冊上,苦笑着搖了搖頭,將地上的銀子撿起,丟回樓上,默默地尋了一個角落藉着樓裏的燭光低頭自顧自的翻看起來,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這人姓張,也是個癡情的種子,早些年便喜歡上了對面樓裏的姐兒,算的上郎有情,妾有意,初始家中長輩不讓,可後來幾年父母相繼過世家道中落,倒是沒人阻攔了,可湊不出贖身錢,最近好不容易有了點銀子,本以爲要去樓裏看看,沒想到臨了還是買了書冊。”
聞大家看着少年郎疑惑的眼神解釋道。
“不過那樓裏的姐兒說來也是,讀書人,終歸而言還得有人舉薦,不然想要當官中興家道,談何容易。”
聞大家說完後又是長嘆了一口氣,青樓女子終歸而言對這類癡情的書生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勞煩聞大家準備筆墨。”
“老夫有兩句話贈與那書生。”
少年郎望着街邊旁若無人看書的書生,莫名有些感觸,提筆一揮而就。
……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那書生望着遠去少年郎有些不思其解,目光落到書頁上夾着的紙條上時確是下意識的輕念出聲,掀開下半段竟是還有一句。
“十年寒窗無人可,金榜題名天下知。”
看着前半句那書生嘴角苦澀,可看到後半句時整個身子竟是止不住的輕顫起來,雖然不知“金榜題名”中的金榜爲何物,可那句十年寒窗無人可確是讓自己深有感觸,最後那“天下知”確是如同洪鐘大呂在耳邊迴響不絕。
翌日,
硃紅色的宮牆內,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邁步登階而上,身後半步身穿紫服的秦清堂望着手中得厚厚的一沓紙章,望着白玉臺階盡頭的太和殿,恍惚之間看到了朝堂上站着的萬千寒門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