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龍矯矯

    違規暱稱1234：你聽說過五日環繞的世界嗎？

    丹楓：......

    違規暱稱1234：據說那裏的龍可以更替晝夜，輪換時節。

    丹楓：......是嗎。

    違規暱稱1234：如果可以的話，你想不想去看看？

    如果可以的話......

    .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古老的種族漂泊遠洋，從億萬光年的星海之外紮根仙舟，它們有形無質，微光爍爍，據悉只需借紙筆寫下願望放入那星芒之間，便可得以實現。”

    雖然但是，這是筆仙嗎？

    “那一年，落花獨立，微雨飛燕，龍尊站在搖搖欲墜的建木旁，眼見着一顆星星於空中墜落，帶着淺黃色的拖尾，又在枯萎的樹根前熊熊燃燒。”

    雖然但是，下雨天火是怎麼燒起來的？

    “建木不滅千年，火光對它毫無影響，而他的摯愛卻在星火中逐漸消弭，龍尊帶着她的屍體，尋遍諸界未果，最後，他停在了那片光芒之前。”

    雖然但是，這龍尊怎麼像個戀愛腦。

    “在一片熒光中，慢慢顯現出一張臉，它凌駕於衆生之上，仿若天上的神明，而後，它詰問道，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即便代價是褪鱗剔骨，流徙千里，你也願意嗎。”

    “......”

    星坐在長樂天的一處茶館旁，在將手中的茶杯飲盡而第三次續杯之後，說書人終於講完了他的故事，前邊有些冗長，中間有些不明所以，結尾還卡得還很過分。

    於是，她忍不住放下茶杯問道：“後面呢？”

    說書人看了她一眼，用摺扇撓了撓自己的頭髮：“......還沒編完呢。”

    一般這麼說的，實際內容大概都處在新建文件夾的階段。

    前代持明龍尊，羅浮飲月君，掌蒼龍之傳，行雲布雨，在大部分仙舟人眼中，他身份貴重，他功績累累，他高深莫測......

    當然，也可能包括仙舟以外的。

    即便他已身去百年，在如今民風開放的仙舟，仍然是很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不僅有很多關於他的說書，甚至還有如繁星一般多的同人文。

    網上寫寫呢也就算了，甚至有些都賣到書店去了！

    當然，人無完人，龍也無完龍，據羅浮官方史料記載，前代飲月君後因爲擅動化龍妙法，能力失控，引致禍端，念其功過，退鱗轉生。

    短短幾行字，星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涉及大人物隱私或是醜聞，怎麼可能給你寫詳細了，有記載就不錯了。

    雖說龍尊晚年好像失了智，但他的前半生足夠精彩，而這唯一行差踏錯的地方，就成了許多人茶語飯後的談資，營銷號們的流量密碼。

    上至有點名望的學者，下至各路說書人和同人小說家，還有大的小的營銷號，都樂於對其大做文章，包括但不限於什麼深究龍尊力量失控的原因啦，用化龍妙法的動機啦，深挖飲月君不爲人知的過往啦等等等等。

    版本呢也是衆說紛紜，有些人覺得說不定有人陷害，有些人又覺得可能就是龍尊自己作，還有些陰謀論，覺得這或許涉及n代人，額，n代龍的恩怨。

    而這裏面最熱門且最具說服力的，莫過於是龍尊爲了復活自己的.....白月光摯愛，用化龍妙法助她起死回生。

    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麼，還是什麼飲月君的，大家喜歡聽，說書人也喜歡編。

    星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著名說書人西衍先生曾經也向星抱怨過，現在消遣的東西那麼多，再不想點什麼推陳出新，就會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但星覺得，龍尊不能，至少不應該是個戀愛腦。至於原因麼，沒有原因，就是直覺，反正她看丹恆那個樣子也不像是會爲了個戀人要死要活的。

    更別說萬人之上的龍尊，突然轉個性好像腦子抽了，要爲了一個人與生活了幾百年的羅浮爲敵......這已經不是腦子抽了的問題了，這壓根就是沒有腦子。

    丹恆，就是前任龍尊......的轉世，現在是一個和星待在同架列車上遨遊星海的無名客，他沉默寡言，對自己的過去諱莫如深，至少星是沒怎麼聽他提過。

    他那個小青龍的形態，也不經常會變，並且本人似乎十分忌諱把他和他的前世聯繫在一起，提起時總是不大高興。

    他雖然平時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不過對自己還挺友善的，總之星對他印象不錯。

    想到這裏，星掏出手機，準備分享一下這個剛聽的龍尊的兒女情長小故事，她打開一個叫“黑塔10086”的APP，看着空白的聊天記錄，忽然間一怔。

    .

    黑塔10086，顧名思義，是黑塔衆多毫無用處的發明中的其中一個，編號10086，據她本人描述，這是她閒暇時隨手搭建的一個通訊軟件，目前還處在研究測試階段。

    據說這麼個軟件，可以影響天外衛星通訊局的（以下省略千字專有名詞），無視時間和空間的距離，最遠可以和幾百億光年之外的人搭線。

    用黑塔的話來說，這是打破宇宙通訊準則的一小步，卻是促進星際和平友好往來的一大步。

    星：這是你的臺詞麼......

    使用的方式也很簡單，搖一搖就可以了，據說這是時下最熱門的社交方式，軟件會用完全隨機的方式從全宇宙挑一個有通訊設備的倒黴蛋，而後開啓一個臨時對話框。

    這算什麼，陌陌星際版？

    至於星，是她威逼利誘後的第一個實驗用戶。

    星：雖然但是，艾絲妲撥給你的經費，你都用來研究這麼無聊的東西嗎？

    黑塔：二百星瓊。

    星：......

    黑塔：再加二百，求求你了（敷衍），來幫我測。

    星：......成交。

    .

    等星回了空間站，見到黑塔之後，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是把事情想得有點簡單了。

    畢竟是社交軟件，第一件事還是給自己取個網名。

    但是......

    星看着屏幕上的“違規暱稱1234”陷入了沉思，用眼神無聲質問黑塔。

    黑塔輕咳一聲，緩解尷尬：“理解一下，軟件還處在測試階段，部分功能還不太完善。”

    部分功能還不太完善，是指連名字都不能改，而比實名上網更可怕的事情，是系統分配的網名過於難聽，甚至看上去都不像個好人。

    但星還想掙扎一下：“真的沒法改了？”

    黑塔：“這不重要。”

    星：“......”

    .

    於是，星聽從了黑塔的話，啓用了這個軟件最核心也是唯一的功能——搖一搖。

    然後搖出了一個......未命名用戶。

    星再一次擡頭，用眼神無聲質問黑塔。

    黑塔再一次輕咳一聲：“對面應該不會知道你是用這個軟件和他聯繫上的，沒名字很正常。”

    有名字的話，黑塔就得思考一下關於她的實驗的保密性問題了。

    黑塔：“現在還處在數據蒐集階段，我需要你的調查報告，內容包括但不限於會搖個什麼樣的人出來，一個人在收到一條完全陌生的消息是什麼反應，他會和你聊什麼，會聊得多深入，什麼時候會徹底不理你了等等......”

    雖然不知道黑塔研究這些東西做什麼，但確實聽着就令人頭大，於是星默默迴應：“我可以拒絕嗎？”

    黑塔：“......再加二百星瓊。”

    星：“......”

    黑塔：“你加加油，正常聊天即可，先和普通人試試水，有了你的調查報告，我才可以在這一版的基礎上加一些刺激的東西。”

    黑塔：“說不定還能和模擬宇宙合在一起呢？”

    .

    雖說人不能常爲五鬥米折腰，但那可是六百星瓊，這兩百星瓊x3對於星來說誘惑還是大了點，與之相比，測試一個APP實在不算什麼。

    於是，也就有了星和這個未命名用戶的第一次對話。

    違規暱稱1234：你好。

    星還想發個表情包過去緩和一下這沒話找話的生硬的氣氛，然後發現這個破軟件甚至都沒有表情包功能。

    黑塔對此表示，未來可能實裝，別着急。

    萬幸的是，對面是個活人。

    未命名用戶：......

    隔了一會，對面發了消息過來。

    未命名用戶：你是誰，從哪裏得到的聯繫方式。

    違規暱稱1234：如果我說是一個軟件，你信嗎？

    這句話發出去之後，星就很久很久沒有再收到對面的消息了。

    .

    以上就是星第一次和他聊天的經歷，不得不說過程進展地比想象中的要更加不順利一點，因爲不管發什麼，對面基本都不搭理，自己彷彿是在自娛自樂。

    調查報告麼，當然也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要不是爲了那六百星瓊......

    但星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正常人都不會理會一個不明覺厲的陌生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想要發展一個網友。

    於是星靈機一動，乾脆就把他當成個什麼樹洞，每天沒事就發發自己的日常，上至景色下至美食，對面高興回就回，不高興回，星也沒有什麼損失。

    她想着，仙舟古話說得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他要是一直不理，等到了一定時間就再搖一個......

    .

    星坐在靠近說書臺的第一個位置，輕輕抿了一口手裏的茶，看向一邊中空的牆壁，正好可以看見一顆樹。

    她回想起自己最後和這個人的聊天記錄。

    未命名用戶：宣夜大道的不夜侯，靠近說書臺的第一張桌子，正好可以看到兩棵樹。

    未命名用戶：我在那裏等你。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老天的戲弄，在這之前，星先後經歷了蟲子吞列車，綏園鬼見愁和匹諾康尼狼人殺事件，好不容易有口喘息的機會，她打開手機，就看到了這條消息。

    然後一個打滑，手機摔進了身邊的浴缸。

    咳，這個浴缸居然是真的，匹諾康尼待久了，她現在對這些東西都不怎麼敏感了，以及，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買一個防水的手機。

    當然，手機壞了也不是腿斷了，她看着包裏二十幾個“道德崇高的讚許”，仍然選擇準時赴約。就在兩日前，同樣是這個位置，同樣是這麼一面中空的牆壁，同樣能看見這一棵樹。

    她看着陽光順着葉間的縫隙灑落下來，疏影橫斜，直至完全消失，她恍然間意識到，自己這是被放鴿子了。

    果然網上的人都不怎麼靠譜。

    .

    換了新手機重新下載了軟件之後，星打開聊天框，入目是一片空白，原先的聊天記錄已經隨着那部舊手機去了。

    星：手機壞了，原先那個人還有機會聯繫上嗎？

    黑塔：啊這，那我的報告呢？

    星：重點是這個嗎？

    黑塔：不然呢？才一兩個月吧？你們聊出深厚的友誼了？

    黑塔：到此爲止，重新搖一個，測試繼續。

    星：......

    黑塔：一個樣本哪裏夠呢，起碼得一百個吧。

    星：......？

    黑塔：（自動回覆）您好，我現在有事不在，一會也不會和你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