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暗流

    平城。

    城北大營。

    王猛大帳之中。

    軍務會議結束後，百夫長們依次離開大帳。

    第一校尉曹肅則是被當場留堂，和王猛祕談。

    “曹肅啊，走近點。”

    王猛向曹肅招了招手，曹肅來到了他的身側。

    桌上平鋪着江寧府輿圖，山川河流，標識地極爲詳細。

    曹肅看到輿圖上，從平城到清羅江，畫出了一條紅色的線路。

    “大人，這是.......”

    “我初步考慮的行軍線路。”

    王猛嘆道：“成立討逆新軍之後，你我就從府軍身份裏調動出去了，而按照指揮使的說法，將來尋求擊破萬平軍偏師，我部仍是先鋒部隊。”

    以前不是很喜歡做先鋒的嗎，怎麼現在？

    曹肅驚異地看着王猛，總覺得王猛和以前有很大不一樣了。

    他心中一動，難道是因爲魏楷？

    於是曹肅微微試探道：“大人，聽說魏師調離平城了？”

    王猛本就因爲這件事而一直悶悶不樂，聽到曹肅突然點破，也不驚訝。

    這件事情在府軍之中傳遍了，曹肅有所耳聞，也是正常。

    王猛搖頭發出一聲嘆息，道：“我所擔憂的，便是這件事。”

    “你不知道，魏兄對我們平城府軍而言，有多重要。”

    “很多事情，旁人並不清楚，然而若不是魏楷的謀劃，可能我們平城早就已經被萬平軍打下來了。”

    “平城少了你我，不過是少了兩個力境武夫而已，少了魏楷，那就是少了一個反敗爲勝的大腦。”

    王猛言語中，對魏楷頗爲推崇。

    曹肅只知道之前圍剿偏師一策，乃是魏楷所獻。

    其餘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聽王猛的意思，平城能走到今天，全靠魏楷？

    “也不知道指揮使是怎麼想的，魏楷一走，老子連個和人商量行軍路線的人都沒了，真是氣人！”

    王猛一拍桌子，他氣力太大，這種桌子哪能經得起他的摧殘。

    輕輕一拍，桌子就原地表演裂開了，輿圖都掉落在了地上。

    “將軍，別生氣。”

    曹肅撿起了輿圖，捲起一團還給了王猛。

    王猛奇道：“你難道不想要給我建議行軍路線嗎？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啊？”

    曹肅根本沒料到王猛會有如此一問。

    長久以來，曹肅對自己的定位就非常清晰，一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粗鄙武夫而已。

    他在外形象也是如此，沒想到如今王猛居然問策於他。

    曹肅轉念又想到了在屋外守着的季秋。

    季秋是王猛的親傳弟子，之前又和曹肅一起合作過，知道曹肅的一些做事風格，難道是季秋推薦了他？

    這曹肅是絕對誤會季秋了，季秋雖然和曹肅也算是熟的，但真正知道曹肅風格的，就只有一起和曹肅截過糧的吳明參事。

    吳明之前和魏楷稟告過曹肅的行事手段。

    魏楷走之前，便專門找了一趟王猛，讓王猛凡事多找曹肅商量商量。

    王猛一直對魏楷言聽計從。

    魏楷走馬薦曹肅，王猛便大喜，以爲找到了一根救命的木頭。

    他看着曹肅，眼裏包含了希望。

    這也不好直接在直屬領導面前說不。

    曹肅只好勉爲其難地重新打開了輿圖。

    蹲在地上的曹肅就這樣仔細研究着，半晌沒說話。

    王猛忍不住問道：“怎麼樣？”

    曹肅認真道：“將軍，我以爲，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什麼意思？”

    曹肅道：“咱們這個路線，太過直白和簡單了，而且經過和前往的地方，幾乎都是一直線，如果我是萬平軍，只需要得到上一個點的信息，就能猜到下一個行軍目標。”

    王猛：“繼續說。”

    曹肅伸手指着輿圖上的江寧府和清羅江：“我們的最終目的，是找到萬平軍偏師，並且消滅他們。”

    “偏師在哪裏，我們行軍的目標在哪裏？”

    “難道只是江寧府南的安城嗎？”

    王猛懵了：“難道不是嗎？指揮使就這意思，破安城以待偏師。”

    曹肅道：“等不來偏師的，我是萬平軍，等平城大軍前腳離開，我後腳就率軍攻打，端了我們的老巢，我們就是無根之木。”

    王猛頭都大了：“爲之奈何？”

    曹肅道：“所以說，路要一步步走，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一步破安城是不現實的，還不如直接在安城府軍，製造我們出現的動向，然後迅速返回平城，等待萬平軍偏師。”

    他侃侃而談：“畢竟我們的目的只是爲了在野戰中消滅萬平軍有生力量。”

    說完，把輿圖合上，還給了王猛。

    王猛點點頭，鄭重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你真是說到我心坎裏了！”

    “不愧是我的第一校尉。”

    ........

    內城中。

    飛馬莊和大戶發生了一些衝突。

    關於新城主姬業的流言，開始漫天飛舞，到處都是。

    這些流言都是負面流言。

    直接導致姬業的民衆支持力率，跌破到了歷史的谷點。

    姬業本身倒是沒怎麼重視，在他的眼裏，只是一羣無聊的賤民在談論一些無聊的事情而已，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他們飛馬莊一直都是如此，幾十年如一日。

    城中的大戶心頭很慌，幾次衝突後，開始龜縮府內。

    隨後在一些大家族的駐地裏，開始了一些隱祕的會議。

    內城，董家。

    董家原本是內城的中等家族之一，這幾年的生意一直做的很好。

    在上一次的靈州武者事件中，董家很懂事地站在了舊城主的同一面，並且完成了一些舊城主想要看到的任務。

    所以董家後來勢頭很盛，一躍成爲了內城大家族。

    一直到平城換新城主，這種情況才出現了改變。

    董家的莊子佔地極廣，展示出家族不俗的底蘊。

    此時，董家家族駐地內，正堂的議事大廳中。

    內城好幾大家族們的代表齊聚一堂。

    “這可不行，韋韜要拿我們的血汗錢，飛馬莊又跑到我們頭上拉屎，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

    “真是走了豺狼，又來虎豹。”

    “我們必須聯合起來，向他們抗議，這天下還是乾元王朝的天下，還輪不到他們徇私枉法，爲所欲爲！”

    人一多，家族代表義憤填膺。

    這裏的家族代表，大部分都是年紀很大的長老。

    有一些內城體量相對較小的家族，則是族長親自出面。

    壓力確實太大了，飛馬莊愛兼併是出了名的，如果平城落入飛馬莊手裏，到時候飛馬莊真想要兼併某家，刀子架在頭上，誰敢說個不字？

    “諸位，諸位安靜一下！”

    主持會議的董家家主，是董玄之父董理。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了，爲了家族之事，操心勞累。

    董理平靜道：“我們城中的大戶，最慘的就是沒有屬於自己的武力，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形勢十分危急。”

    他話剛說完，便馬上有人冷笑道：“怎麼，你們董家又要做那牆頭草了？”

    “你別胡說八道！”

    董理還未發話，便有其他家族代表代爲呵斥。

    董家在之前那波大戶劫難中，屬於爲數不多得到發展的家族。

    但如果就因爲這樣而排斥董家，其他家族也不會答應。

    如今董家是內城大家族之一，又和府軍關係密切，是應該爭取和拉攏的對象。

    要不然也不會把會議放在董家舉行。

    董理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他淡淡說道：“我們想要做的事情，無非是在飛馬莊的統治下，獲得一絲踹息的機會，我們只想要活下去，我們的一致目標是飛馬莊，希望大家可以保持冷靜的思路。”

    董理說的是有道理的，奈何這麼多人坐在這裏，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拿得出有建設性的意見。

    大部分人只會怨天尤人，徒勞哀嘆。

    有家族代表問道：“董老，所以你認爲，爲時之局，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衆人皆看向董理。

    董理此人，雖爲富商，卻頗有城府。

    在平城，大部分的家族都是自祖上傳下來的，而董理能夠白手起家，做到大家族級別，其能力絕對不容小覷。

    董理卻搖了搖頭：“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聽到董理這麼說，大家都十分失望。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

    飛馬莊入駐之後，恐怕平城的大戶，又將迎來一波新的浩劫。

    “不過，我認爲。”

    董理又開口道：“如果想要讓飛馬莊重視我等訴求，那麼我們首先應該要有一個足以讓他們重視的實力。”

    “飛馬莊之所以囂張跋扈，是因爲他們覺得他們的實力已經足以鎮壓平城一切。”

    “等到府軍走後，他們就是當仁不讓的平城第一勢力。”

    董理看向衆人：“須知道，這城中，除了府軍，還有足以抗衡飛馬莊的勢力，只是以前，從來未曾顯現過而已。”

    衆人聽到董理這般說，腦海中瘋狂轉動。

    平城還有足以抗衡飛馬莊的勢力？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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