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楚子航的告白

    八月十五日上午十點。

    楚子航按照手機裏的地址找到了那個藏在高樓大廈後的老舊小區。

    這裏的周圍都是鬱鬱蒼蒼的梧桐樹，掩映着寬闊的馬路，繁枝綠葉遮擋着灼熱的陽光。

    31號樓是一棟紅磚外牆的老樓，水泥砌的陽臺，綠色油漆的木窗，說不清它的年代了。

    樓道裏的採光不是很好，只有幾盞昏暗的白熾燈照亮，除此之外牆壁上貼着各式各樣的小廣告。

    摸索了片刻，楚子航就站在了一個綠色的木門前，上方釘着的藍漆門牌有着顯眼的幾個字，‘15單元201室’。

    這就是楚子航今天的目的地，他應一週前的約定而來。

    只是此刻他有些猶豫，或者說有些無所適從。

    經歷了尼伯龍根“掏心窩子”的話後，他其實是有點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身份和夏彌相處的。

    要知道在中間的過渡時間裏，他們一般都是混在一羣人裏面交流，或者說只在正式場合談論一些事情。

    從尼伯龍根出去到今天之前，他們還沒有私下裏交流過。

    所以，身爲龍王的夏彌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恢復了記憶的他面對夏彌該如何表現？

    這些問題讓一向果斷的他有些迷茫。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

    在自己不知曉路明非計劃的時候，面對和夏彌的廝殺，他的心，真的很痛苦。

    “你是小彌的同學？”

    就在楚子航做天人鬥爭的時候，鄰居家的一個老太太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閃了出來。

    她手上拎着兩根蔥，滿臉警惕的看着楚子航，看起來像是剛買菜回來。

    “你說的小彌，是夏彌？”楚子航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是的話，那我就是她的同學。”

    仔細看了眼楚子航的長相和打扮，老太太略微放鬆了一些警惕。

    長成這個樣子的孩子，看起來應該不是壞人。

    “咔！”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201室的房門打開了。

    “早上好啊楚師兄！”

    夏彌突然從門裏蹦了出來，一副元氣滿滿的樣子。

    “趙阿姨也早上好！”夏彌呲着小虎牙笑嘻嘻的揮手。

    看見夏彌這樣子，老太太這才將全部的警惕心放下，招呼了夏彌有空常來吃飯以後她就回了自己的家。

    白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褲，梳的高高的馬尾和妖一樣的面容。

    陽光穿過屋門，楚子航看到的是一副這樣的景象。

    “早上好，夏彌。”

    楚子航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個招呼。

    “噗嗤。”夏彌輕捂着嘴，“師兄，你是不是傻啊。”

    “別在門外站着了，快進來！”

    沒等楚子航繼續說話，他就被夏彌一把給拉了進去。

    進去以後，陽光鋪面而來。

    果然，剛纔看到的陽光不是錯覺，因爲正對着門的居然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簾沒有拉，外面的陽光肆無忌憚的填滿了整個客廳，很難想象這種老樓裏會有帶落地窗的敞亮房子。

    除了這間客廳以外，房子裏只有一間向西的屋子，就這麼一間，連洗手間都沒有。

    而這間屋子也是大喇喇的敞開着，主人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看到這些。

    畢竟這間住人的屋子裏只有一張擺在屋子正中央的牀，上面是藍色的罩單。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老式的五斗櫃立在角落，另一個相對的角落裏是一個竈臺和一臺老式的雙開門冰箱。

    這就是這裏的所有傢俱。

    看了一眼白色的蕾絲紗簾和深青色的絨簾。

    楚子航想着，這裏連一臺電視都沒有，一個人的時候應該會經常坐在牀上看夕陽落下吧？

    夜深的時候得把窗簾遮的嚴嚴實實吧？

    “龍族，會怕黑嗎？”

    看到了夏彌擁有的世界後，楚子航不自覺的開口問道。

    這些年她一直過着這樣的生活麼？

    知道夏彌真實的身份後，楚子航也知道了她對自己說，爹孃想請他吃飯這種話其實是假的。

    其實她並沒有爸爸媽媽，也沒有一個受欺負的癡呆哥哥，更沒有很多的衣服讓她來搭配。

    沒有人給她做飯，沒有人陪她說話，她只是孤孤單單的學習着人類。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剛出生，沒有關於龍族的記憶時會害怕，但現在不會了。”

    “怎麼，問我這個幹什麼，難道說，你是在心疼我？”

    夏彌將身子探過來，歪着腦袋對楚子航說道。

    然後她順着楚子航的視線看了一眼。

    嗯，空蕩蕩的。

    隨即她拍着胸脯表示道：

    “別看我家只有這麼點東西，但你可以放心，我可是在今天早上買了不少菜哦，絕對讓你滿意！”

    說着她就打開了冰箱門，從中拿出了一盒僅剩的酸奶塞到了楚子航手裏。

    “不用客氣，就當在自己家。”

    見夏彌這麼高興的張羅着這一切，楚子航之前的擔心瞬間煙消雲散。

    “有需要我幫忙的嗎？”楚子航沒什麼表情的說道。

    看着夏彌從冰箱裏將菜取出的樣子，他很快就恢復了以前的狀態。

    “今天是我請客，你坐着休息等上菜就行。”

    夏彌將做飯用的圍裙圍在身上，對楚子航說道。

    “哦，對了。”

    夏彌突然發現這整個房子，除了客廳的小板凳以外，只有另一邊的牀上可以坐以後，她指了指那個套着藍色罩單的牀。

    不好意思道：

    “忘準備椅子了，你就坐這裏休息吧。”

    稍微猶豫了一下，楚子航小心翼翼的坐上了夏彌的牀。

    坐到牀上，他才可以看到罩單下是簡簡單單的白色牀單和白色的羽絨被，枕頭也是白色的，上面是輕鬆熊的圖案。

    枕頭的一角還有着一隻黃色的小熊，表情認真。

    “還有！”

    夏彌站在竈臺前還沒安分多久，她就穿着圍裙扭過身用菜刀指向楚子航：

    “我牀邊的櫃子你不能打開，裏面是我的長短襪和內衣。”

    “我不會看的。”

    楚子航斬釘截鐵。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沒有女性魅力嗎？”

    面對楚子航的回答，夏彌突然質問道。

    楚子航突然有些心累.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

    期間楚子航除了觀察房間以外，就是默默看着夏彌炒菜做飯。

    因爲兩人都在一個屋子的原故，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夏彌的每一個動作。

    不管是做菜時的認真，還是髮絲垂落將其撩到耳後，楚子航第一次如此認真的觀察着一個女生。

    “師兄，準備乾飯！”

    夏彌解下圍裙，將盤子端到外面客廳的桌子上。

    楚子航則是盛了兩碗米飯，一起端了過去。

    兩人就一人坐着一個小板凳，面對面吃着飯。

    “爲什麼抹掉我的記憶？”

    正吃着飯的時候楚子航突然開口。

    這是他猶豫了很久才問出的問題，雖然可能會讓夏彌露出那耶夢加得的一面，但他還是問出來了。

    有些東西不問清楚不行。

    要知道，自己以前每晚都要回憶很多事，卻沒有一件和她相關。

    “答案很重要嗎？”

    夏彌將筷子放下，擡起頭盯着楚子航，聲線突然妖冶了起來。

    但嚴肅的表情還沒維持多久，她就被楚子航的樣子給逗樂了。

    “師兄，你確定要用這個樣子和我談論這麼嚴肅的事情嗎？”

    說着，她將筷子翻轉，穩準狠的掃向了楚子航的嘴角。

    一粒米被她輕鬆拿下。

    看着她兩種聲線切換自如的樣子，楚子航不由愣了愣。

    這姑娘，是又精分了嗎？

    “別用這種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好嗎，我剛纔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夏彌絮絮叨叨着。

    “其實吧，按以前的環境來說，記住我對你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才抹掉了你的記憶。”

    夏彌一邊將菜夾給楚子航，一邊開口說道。

    “你要知道，不是誰都和路師兄那樣，有着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

    就連我本身，也是依靠他的能力才能堂而皇之的繼續站在明面。”

    對此楚子航點了點頭，按照龍類現在的處境，夏彌說的確實沒錯。

    “好啦，你問過我問題了，該我問你了。”

    夏彌輕咳了兩聲以後道：

    “你是喜歡萌妹子呢，還是女王呢？”

    她的聲線變的很快，一會兒是清新可人的學妹，一會兒又是高貴冷豔的王女。

    對於這個不太正經的問題，楚子航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不論是萌妹子，還是女王，或者說是其他，只要你還是夏彌，我都喜歡。”

    “噗！”

    夏彌突然將一口可樂噴在了楚子航臉上。

    “師兄，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該不會是表白吧！”

    夏彌驚慌失措的說着，同時她的臉色也變得通紅。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逗他玩的問題居然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楚子航默默用紙巾擦了擦臉，沒什麼表情道：

    “你可以這麼認爲。”

    夏彌一下子就噎住了。

    楚子航擡起眼睛，漆黑的眼睛，瞳光明亮。

    夏彌忽然覺得自己印象裏的楚子航變了，那個仕蘭中學的楚子航。

    沉默寡言，禮貌疏遠，通過看書來瞭解一切，這是以前的他。

    現在的他，雖然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她卻從楚子航的目光裏看到了自己。

    “你是怎麼想通的？”

    知道楚子航過去的夏彌沉默了片刻後問道。

    “因爲尼伯龍根計劃，因爲和你廝殺時的心痛，因爲我父親並沒有死去。”

    楚子航簡短的說着自己的原因。

    事實上這也是他以前封閉內心的原因。

    沒有尼伯龍根計劃，經常爆血的他會在十年內死去。

    如果楚天驕沒有被路明非救走，即便有尼伯龍根的計劃，他這輩子也是爲了復仇而活，他將是沒有未來的人。

    以及，沒有和耶夢加得廝殺過的他，也不會明悟自己的內心。

    不管是仕蘭中學時期的夏彌，還是卡塞爾時期的夏彌，都像一束光在吸引着他。

    雖然她很中二，嘴也很絮叨。

    “我明白了。”

    夏彌端正了身子道，現在這種情況，她連平時最愛吃的紅燒排骨都不吃了！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以爲你喜歡的是死去的耶夢加得，怎麼辦？

    咱們那離譜的跨物種愛情故事，可是被芬格爾師兄那家夥傳遍了誒！”

    夏彌問着這些問題。

    “那就先瞞着？”

    楚子航猶豫了片刻道。

    畢竟他也沒辦法解釋剛和耶夢加得相愛相殺過，按理來說正處於失戀期的他怎麼會和夏彌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地下情？”

    夏彌睜大了眼睛。

    “果然，這樣不太好嗎？”

    但楚子航還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就被夏彌的話給呆了一下。

    “哦摸西咯以（有趣）。”

    夏彌突然就摸起了下巴，一臉我很有興趣的表情說道。

    自己期待夏彌的腦迴路正常，果然是錯誤的。

    楚子航內心嘆了一口氣。

    “那我們在一起了，是不是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夏彌將小凳子搬到了楚子航的旁邊，將腦袋湊過來說道。

    “什麼是奇怪的事情？”

    楚子航疑問。

    “就像這樣。”

    夏彌將身子向前一傾，貼向了楚子航的嘴脣。

    熱乎乎，油膩膩，是紅燒排骨的味道。

    楚子航這樣想道。

    隨即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太陽就要落下山了，楚子航和夏彌坐在牀邊面對着夕陽。

    黑暗從窗外蔓延進來，他們長長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外面隱約有喧鬧的聲音。

    “感覺怎麼樣？”夏彌問道。

    “一整個下午都坐在這裏看着窗外，確實有很不同的感覺。”

    在夕陽收走了最後的餘暉後，楚子航看了一眼搖頭晃腦的夏彌。

    “我該回去了。”

    “好吧，你要不要把多餘的菜打包帶走？”夏彌起身的同時問道。

    “路師兄和芬格爾師兄兩個宅男，這種日子裏肯定是窩在酒店發爛發臭吧！”

    夏彌滿懷惡意的說道。

    “你猜錯了。”楚子航搖了搖頭。

    “其實在我來之前，芬格爾就走了，聽說他老家有事，要趁着假期回去一趟。”

    “路師兄呢？”

    “他啊，今天好像是去找了蘇曉檣學妹。”

    ——

    夏彌走下樓將楚子航送走後就回到了自己那沒什麼東西的房間。

    “我回來了！”

    她大聲的喊道。

    帶着與以往不同的情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