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唐伯虎的支線任務，讀書人的規矩

    “就這樣吧，恭喜唐解元爲家傳槍法正名。”

    華夫人一擺手：“秋香，咱們走吧。”

    “華夫人，等一等。”

    唐伯虎愣了一下：“我剛剛應該算是通過了吧。”

    “是通過了啊，可我又沒說什麼時候讓秋香嫁給你。”

    華夫人翻了個白眼：“安心等吧，三年五載不算短，十年八年不算長。”

    “你！”

    “我還沒說讓秋香中途嫁上幾回呢。”

    華夫人想了想：“也不對！項羽是霸者，曹操也是霸者，搞不好胃口差不多，這樣還便宜了你。”

    華夫人帶了一大堆丫鬟下人，不好安排。

    林軒微一思索，點頭道：“陽明先生也是弘治十二年錄爲進士，我之前跟他談過此事，你當屬冤枉。”

    秋香目光流轉，盈盈一笑，扶着華夫人走了出去。

    “嗯，會等伱的。”

    原本發現華安搖身一變成了名滿江南的唐伯虎，秋香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唐伯虎沉默了下，似乎有些心虛，點頭道。

    弘治十一年，唐伯虎南直隸鄉試第一，成爲唐解元。

    “伯虎是爲了弘治十二年科舉之事麼？”

    雖然不至於直接變身成項羽，但也不復原本渾渾噩噩、自輕自賤的樣子。

    但想到以後的道路，唐伯虎又有些迷茫。

    林軒等華夫人一行離去之後，微笑道：“鄙府備有美酒佳餚，爲幾位接風洗塵。”

    當然，如果這廝還想着泡妞的話……

    華夫人冷笑一聲：“再說，你就算要娶秋香，也該正兒八經來華府提親才是，這樣算什麼意思？”

    這種大戶人家，跟江湖人也聊不到一起去。

    華夫人擺了擺手：“妾身也不想因爲得罪了唐大才子，被一杆霸王槍滅了華府滿門。”

    跟阿青交手之後，這廝吐盡鬱氣，再非之前放浪形骸的模樣，精氣神也明顯不一樣了。

    唐伯虎嘆了口氣，憋出來兩句，讓開了路。

    小姑娘的嘴裏塞得鼓鼓的，宛如倉鼠一般。

    這個案子，其實大家都挺倒黴的。

    ***

    府邸大廳

    “唐兄今日一吐鬱氣，爲何還悶悶不樂？”

    “爲難也算不上如何爲難。現在想想，這些年唐某恣意狂放，實在是有辱先祖。”

    林軒自也懶得去當狗頭軍師。

    “嗯，以後華府跟你也沒啥關係了，就別跟我們回去了。”

    “明明是你先耍我的！你那賣身契我還留着。”

    不知道自己如今還能幹些什麼。

    支線任務是說幫唐伯虎恢復名譽，令其振作；或將其擊殺。

    酒過三巡，林軒舉杯敬了敬唐伯虎，含笑道：“若有其他爲難之事，盡可言之無妨。”

    “是啊，說吧，我也在聽的。”

    “……華夫人再會，秋香記得等我。”

    “華夫人，你這是在耍我？”

    聽到林軒發話，阿青也擡起腦袋。

    如今大家應該還算是一邊的，沒有殺他的必要。

    唐伯虎今日將霸王槍催動至極限，與西楚霸王項羽的霸道之意，隱約共鳴。

    至於恢復名譽，林軒也不太確定是什麼事，打算試探一下。

    林軒覺得，應該也算是振作了不少。

    然後，入京參加會試，捲入科場舞弊案，坐罪入獄。

    心境清明之後，唐伯虎自知過去種種行爲，太過荒唐。

    但見到唐伯虎的態度，秋香還是挺開心的。

    “這個……，夫人說的也是！”

    人生際遇，徹底改變。

    唐伯虎端杯一飲而盡：“更可笑的是，如今唐某雖有一腔雄心，卻又無能爲力。”

    簡單的說，唐伯虎和徐經是好朋友。

    徐經赴京準備科舉之時，仰慕程敏政的才華，專程花錢拜師。

    這事情，本來也沒什麼。

    就算拜師費可能貴了點，但徐經有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沒什麼。

    只要不求這老頭辦事，一般都算是文人雅事，扯不到受賄。

    徐經拜了師之後，就帶着好友唐伯虎上門拜訪學習。

    談起會試，尚未被任命爲副主考官的程敏政出於愛才之心，就給他們分析會試的出題方向等。

    這個其實也沒啥。

    押題而已，每個老師都幹過這種事。

    可沒過多久，皇帝便任命李東陽爲會試主考官，程敏政則成爲副主考官。

    更糟糕的是，後來在會試命題的時候……

    程敏政年紀大了，腦子一糊塗，還真按照自己給唐伯虎談話時的那個思路出了考題。

    當時徐經和唐伯虎兩個人，正直年少輕狂，行事高調。

    尤其唐伯虎覺得自己文筆很能打，便從程敏政說的命題方向寫出文章，在士子中間反覆傳閱炫耀。

    等真的會試了，一衆學子發現：不對勁啊，這題目押的有點狠，不會是泄題了吧？

    衆所周知，這種醜聞一般傳播的極爲迅猛。

    沒多久，這件事情就寫成奏摺報給明孝宗弘治皇帝。

    明孝宗大怒，便將幾人都下了獄，下令徹查此事。

    還好，唐伯虎和徐經這次科舉雖然感覺良好，逢人便炫耀。

    但其實這兩人都翻了車，成爲了落榜生……

    這個詭異的結果，讓明孝宗覺得，這簡直是人類迷惑行爲。

    於是多了幾分耐心，總算查明了事情真相。

    明孝宗覺得，這事也不好對外解釋。

    乾脆各打五十大板吧。

    便下令讓程敏政退休致仕，把舉報人也降職處理。

    唐伯虎和徐經則釋放出獄，革其功名，貶爲浙藩小吏，永不錄官。

    這也算是明孝宗夠意思了。

    涉及科舉作弊這種敏感事情，要放在洪武時代，不管真的假的，是不是冤枉的……

    多半都是要殺的人頭滾滾，甚至剝皮萱草的。

    “唐某昔日年少輕狂，恣意妄爲，若非此事，也難以沉澱心境，苦練槍法。”

    唐伯虎嘆氣道：“現在想來，一飲一啄，果然皆有定數。”

    出獄之後，唐伯虎本想振作精神，回老家過安穩日子。

    可當他返鄉後，才發現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預料。

    原先笑臉相迎的鄉親已經換了面孔，滿臉冰霜。

    家僕書童乃至妻妾，也不再崇敬體貼，還時常惡語相向。

    連在家門口看門的旺財看見他，也汪汪大叫，追着他亂咬。

    在殘酷的事實面前，唐伯虎徹底絕望了。

    既然失去了做官的資格，讀書還有什麼意義？

    於是，唐伯虎不再相信聖賢之言，也不再苦讀詩文。

    他閉門數載，將家傳槍法練成，完成了先父的遺願。

    然後，在各地的風月場流竄。

    由於他文采出衆，畫技無雙，甚至許多花魁主動來找他。

    甚至，還願意花錢倒貼，共度良宵。

    某種程度上，這好像也算是人生贏家……

    所謂一代風流才子，也正是那時候開始流傳的。

    有趣的是，這時候唐伯虎明明覺得很痛苦，一心擺爛了。

    但，唐伯虎反而又收穫了世人的仰慕和崇拜。

    畢竟，風流倜儻，恣意花叢，是無數男人心中的夢想。

    一旦出名了，日子也好了起來。

    哪怕信手塗鴉的遊戲之作，也有人千金求購。

    久而久之，唐伯虎也習慣了恃才放曠，恣意妄爲的面具。

    至多，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輕輕擦拭着手中的霸王槍。

    “慘啊，唐老弟啊，你也算是風流才子，武功也這麼高。”

    木道人在一旁聽得感同身受，唏噓不已：“爲何不想着用手中霸王槍，爲自己正名？”

    “是啊，你武功這麼好，爲什麼還能淪落至此……”

    陸小鳳搖搖頭，也有些感慨。

    雖然陸小鳳也喜歡漂亮妹子，但他對功名並不熱衷。

    完全想不出被革除功名有什麼好難過的。

    再代入了一下唐伯虎的武功和才華，陸小鳳覺得整個人都爽的飛起……

    眼見唐伯虎居然還是一副悲涼落魄的樣子。

    弄得陸小鳳覺得嘴裏的肉都不香了。

    “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我輩書生也有自己的規矩。”

    “若唐某仗着有點功夫，便憑着手中丈二長槍，殺滅規矩……”

    唐伯虎眼中鋒芒一閃：“那唐某二十載寒窗苦讀，受的種種苦楚委屈，才真正成了一個笑話。”

    “哎呀，唐老弟糊塗啊！”

    唐大先生頓足道：“以你的本事，來當我唐門大供奉，左擁右抱不好麼？還要當那鳥官作甚？”

    “你這小老頭好吵啊。”

    阿青眉頭一皺，有些不滿：“吃飯就吃飯，哪裏那麼多廢話？”

    “……，阿青姑娘說的是。”

    唐大先生看着阿青的樣子，無端有些害怕，連忙咬了個肉丸子。

    古龍原著的唐門，倒是挺強的。

    暗器之精妙，對於絕大多數高手都極具威脅。

    不過如今位面強度吃了風雲的紅利，提升了一波。

    暗器的材質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提升。

    於是，唐門等於吃了一個版本削弱……

    唐門中人也比原著儒雅隨和的多。

    “事情也未必沒有轉機，伯虎你且將昔日事情經過寫明，回頭我遞給王尚書和楊首輔，再上奏皇上。”

    林軒思索了片刻，淡淡道：“既然事出有因，本該還你們一個清白。”

    這個案子本身還是簡單的，證據鏈也算是完善。

    但涉及明孝宗親自斷案……

    這些年來，便也沒有人願意沒事找事，去翻先皇的案子。

    林軒記得，那位徐經也是從此閉門讀書，一心靜等朝廷的大赦令。

    結果，到死也沒等來……

    此事也讓徐經的後人對科舉興致缺缺。

    覺得人生苦短，反正家裏也不差錢，還不如縱情山水。

    經過幾代積累，最終出現了徐霞客這位明朝乃至整個封建時代都屈指可數的地理學家、旅行家……

    正所謂，一飲一啄，皆有前因。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林軒的人脈還是挺高端的。

    無論王瓊還是楊廷和，也都是很懂變通的人才。

    給他們經手的話，這事情確實也算不上什麼難事。

    “這……，多謝林公子！”

    唐伯虎怦然心動，握住酒杯的手猛然顫抖了一下，神色感激。

    唐家也是世家門第，歷代也不乏朝廷重臣。

    直至其祖唐泰死於土木堡之役後……

    其父唐天豪才行走江湖，流落風塵。

    對於大明朝廷和科舉，唐伯虎內心深處，還是極爲認同的。

    若有爲朝廷效力的機會，唐伯虎覺得，還是可以當做人生目標的。

    這是陸小鳳那些江湖人所無法理解的。

    “糊塗啊！”

    唐大先生一邊長吁短嘆，一邊又吃了幾個肉丸子。

    “救命啊！有鬼啊！”

    就在唐大先生滿懷心事咬肉丸的時候，一道淒厲之極的慘叫聲遠遠傳來。

    沉重的腳步聲隨之響起，似乎有人急速向這邊接近。

    “老實和尚？他又在搞什麼鬼？”

    陸小鳳等人一怔，紛紛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