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狀元郎，你識字麼？

    “我們商量了一下，念你一片誠心，可以勉爲其難，給你個機會。”

    黃蓉板着小臉，揹着雙手走到黃裳面前：“不過，你若是不爭氣，學不好武功，也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這個自然。”

    黃裳點頭道：“弟子若是下愚之人，自然無顏耗費師父心力，行徒勞無用之功。”

    “慢着！師父別急着叫，話還是要先說清楚的。”

    黃蓉擡起脖子，搖頭晃腦道：“雖說爲師看起來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但其實爲師是女兒身，如今……如今芳齡二八，你若心中介意，早早離去也罷。”

    “這個無妨，夫項槖生七歲而爲孔子師，甘羅十二歲亦可爲秦相。古來學無前後，達者爲先。”

    黃裳含笑道：“弟子昔日也曾向易安居士請教過詩詞之道，並不曾有男女之見。”

    “這麼淡定麼？”黃蓉哼了一聲：“你早就看出來了？”

    “弟子不才，也曾見過幾個奇人異士。”

    黃裳坦然道：“道藏之中，也記載了一些易容煉丹之術，弟子算是略知一二。”

    “嗯，我倒是忘了，那羣道士對這個確實也挺有研究。”

    黃蓉一擺手：“看出來就看出來吧，不要對旁人亂說便是。”

    “弟子不敢。”

    黃裳猶豫了下，指了指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林軒：“師公不算是旁人吧？”

    林軒：“……”

    “他當然不算……嗯？”

    黃蓉差點炸毛：“你！伱剛剛說什麼！”

    “是弟子說錯了麼？”

    黃裳縮了縮脖子：“弟子口不擇言，還請師父見諒。”

    “……”

    黃蓉怔了怔，唬起小臉：“說了還沒收你當弟子，亂叫個什麼？你師父都沒，哪來的師公？”

    “……老朽年老昏聵，不明白事理，還請黃寨主恕罪。”

    黃裳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迴轉了轉，似乎明白了什麼，老實認錯道。

    “嗯，這還差不多。”

    見到自己說話管用，黃蓉心中暗自得意：“等會我考你些東西，你若是爭氣，我便收你當個外門弟子，到時候再喊師父也不遲。”

    “那還請黃寨主考量。”

    “這個不急，等會進了山寨，我找個僻靜地方傳你便是。”

    黃蓉眼珠滴溜溜的轉了轉：“話說回來，咱們山寨可不養閒人，你有什麼一技之長麼？”

    “這個……”

    黃裳顯然也沒想過這個問題，臉色微微一僵，似乎有些尷尬。

    “罷了，適才聽你談吐還不錯，還當過官，那應該讀過一些書吧？”

    “呃……，老朽元豐五年參與殿試，僥倖被神宗皇帝點爲狀元。”

    黃裳伸手拈鬚，微笑道：“老朽如今還擔任端明殿學士，乃三品翰林學士，勉強算是個清貴的職司。”

    “咦？你還是個狀元郎啊……”

    黃蓉點點頭：“不錯，這般說來，你是個識字的？”

    “這……，算、算是識得一些吧。”

    這個問題問的還挺好。

    弄得黃裳整個人都懵了一下，感覺心裏有股說不出的彆扭，只好愣愣的點了點頭。

    他想了想，自己沒記錯的話，上次別人問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剛滿七歲……

    現在，剛滿七十歲。

    有一種令人生草的宿命輪迴感。

    “很好，識字就好。”

    黃蓉臉上堆滿笑意：“我們山寨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還請黃寨主明示。”

    “咱們山寨別的還好，就是大老粗太多了。整天不學無術，還引以爲榮的。”

    “你剛剛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哦，對！有辱斯文！”

    黃蓉露出小狐狸一樣的笑容：“你看，你懂得又多，說話又好聽，這件事就歸你負責了。”

    “這個……，老朽到底要負責什麼事情啊？”

    黃裳越聽越懵逼，忍不住問道。

    “當然是教山上那些粗人讀書識字啊，把他們從粗魯不堪，教得知書達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嗯，對，尤其是那個叫魯智深的胖和尚，就應該多讀讀書。”

    黃蓉嫣然道：“子曰：‘有教無類’，這可是聖賢之言啊。”

    “……老朽倒是願意教人讀書習字。”

    黃裳滿臉無奈：“可這些好漢也不會聽我的啊。”

    “你練武功幹嘛的？”

    “啊？”

    “我雖然沒你讀書讀得多，但也知道孔夫子當年周遊列國之時，還專門帶了三千壯漢，持劍揮拳，以德服人。”

    “別人不肯聽你家聖人的話，把他打服也就是了。”

    “咱們山寨，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黃蓉笑道：“正好，也能以此來考教一下你的武功進展，也算是一舉兩得。”

    “這何止是一舉兩得，簡直是魚死網破吧……”

    黃裳琢磨了半天，嘆了口氣：“既然黃寨主這麼交代了，那老朽就試一試吧……”

    “很好，你先上去，在寨子大廳等我。”

    黃蓉嘴角翹起：“等會我便去教你武功，你學上十天八天的，便去教那羣粗人讀書。”

    “多謝黃寨主。”

    黃裳微微彎腰，杵着柺杖，心情沉重的向山上走去。

    “林公子，我這個二當家還是很稱職的吧？”

    黃蓉笑靨如花：“幾句話下去，就讓大家都變得充實起來。”

    “你這多多少少有點打擊報復了吧……”

    林軒心中無語，伸手捏了捏黃蓉的小鼻子。

    “沒打擊報復啊，人家好歹也是個狀元郎，教好一個寨子的山賊，應該算是綽綽有餘吧？”

    “那可太綽綽有餘了……”

    林軒微微搖頭：“不過，這裏需要的能力，還談不上學識層面吧？”

    林軒記得，歷史上的黃裳確實是狀元郎。

    不過，黃裳這個狀元有些僥倖，含金量不算太高。

    雖然進了殿試，但文章也只是排在第五等。

    屬於省試勉強出線的那一批。

    但宋神宗就是看對了眼，也打算噁心一下考官，直接欽點黃裳爲狀元。

    如果沒有皇帝欽點，估計黃裳也只能當個平平無奇的小官。

    也不能說那一次考官水平不行，看不出文章好壞。

    畢竟，那次的主考官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鞏。

    判卷人裏面，還有陸游的爺爺陸佃。

    要是這些人都看不出文章好壞……

    那世上也沒幾個人能看明白了。

    所以，林軒覺得，大概率還是黃裳自身水平沒那麼出衆。

    屬於比較拉胯的狀元。

    不過，能進殿試的至多也就兩三百人。

    科舉還是三年一次，累積了三年的人才。

    平均一下的話，等於全國高考前一百名了。

    全省前三！

    真要能考出這種成績，清北之類的名校，隨隨便便可以進。

    說不定，跟學校商量一下，還能給女朋友開個後門。

    所以，再拉胯的狀元，也是頂級學神了。

    用來教一羣山賊，算是奢侈到了極點。

    “主要咱也是讓這老頭明白世道險惡，學武功其實也沒什麼大用。”

    “不要真以爲自己有點本事，就可以力挽狂瀾，從而產生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黃蓉眉頭輕挑：“放心啦，本姑娘回頭盯着一點，總不至於真讓他一把年紀還要捱揍。”

    “你要是出於這個目的，倒也有些道理。”

    林軒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嗯，對了，那個師公不要亂想啊。”

    “亂想什麼？”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