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虛假的“愛”

    更衣室，淺野瞳脫下演出服裝，摘下頭飾，拉開衣櫃換上一襲白色棉布裙，動作迅速利索，彷彿身後有猛獸追趕。

    “瞳，小心點，你的腿……”

    “我沒事，磕了一下而已，連淤青都沒有，睡一覺就好了。”

    “下午瞳來的時候臉色很差，瞳該不會真的帶病演出了吧？”

    “沒有沒有，只是化妝品塗多了而已。好了，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換好衣服後，她戴上口罩、帽子、墨鏡，擋住所有面部特徵，衝了出去。

    快快快！

    那家夥爲什麼會在live house？

    幸虧自己提前發現了他，帶了面紗。

    可還是不小心跟他對視了，也不知道他認出自己沒有。

    淺野瞳壓低棒球帽，腳步迅速，像被追捕的通緝犯。

    “先生，前面是演出後臺，您不能進去。”

    “好，那我在這裏等着。”

    “請問您的身份是？”

    “淺野……嗯，應該說是小千代的家人？”

    “家人？難道是男友？不對不對，小千代一直說自己單身，怎麼可能有男友。我明白了，您是小千代的兄長或者弟弟！”

    “也可以這麼說。”

    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在前方拐角處傳過來。

    淺野瞳猛地剎住腳步，那家夥追到這裏來了？

    她掉頭，準備走側門離開。

    突然，包裏的手機響了。

    是剛剛舞臺上唱的歌——她爲了熟悉歌曲，每天早上起牀後、晚上睡前都會聽一遍歌，手機鈴聲也改了。

    誰啊？這麼不湊巧！

    淺野瞳挎包裏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煩人的傢伙”。

    中計了！

    拐角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別躲了，我聽到手機鈴聲了，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我不要面子嗎？

    淺野瞳捏緊手機，毫不猶豫轉身走側門。

    ＜拾得＞音樂俱樂部的側門，只能從裏面打開，那家夥肯定進不來。

    她跑到一扇防盜門前，擰開門鎖，微涼的晚風撲面而來，是自由的氣息。

    緊接着，她的手腕被牢牢攥住。

    淺野瞳表情僵住了，脖子像生鏽的齒輪般咔嚓咔嚓轉過來，眼中是一個可恨的面孔。

    “抓住你了，淺野瞳，或者說，小千代。”

    …………

    ＜拾得＞音樂俱樂部二樓，咖啡廳。

    伊藤信捧着瓷杯，慢悠悠地喝摩卡咖啡，對面坐着低頭不語的淺野瞳，她的口罩和墨鏡可憐兮兮地放在桌子一旁，宣佈主人僞裝被識破。

    【親密度提升！】

    【淺野瞳親密度：10%→15%】

    【簽到獎勵提升！】

    我什麼都沒做，怎麼親密度提升了？

    難道瞭解淺野瞳的隱藏的身份，或者說隱藏的祕密，真實的她，也能提升親密度？

    伊藤信已經喝了兩杯飲品，這是第三杯，但對面的檸檬汁卻絲毫未動。

    “你喝啊，淺野同學。”

    “你是來笑話我的嗎？”淺野瞳不甘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另一個身份，就這樣被輕易識破了。

    伊藤信喝完摩卡咖啡，向服務員點了一杯檸檬汁，慢悠悠地說：

    “自我意識過剩是一種病。”

    “你怎麼知道我是地下偶像？”

    “我如果說是偶然，伱信嗎？白天撿到一張live house門票，晚上沒事就來看看，結果你猜我看到了誰？慶應私塾二年級的名人，完美女神淺野瞳。她竟然是新宿鼎鼎有名的地下偶像。”

    “你要阻止我？”

    “我不多管閒事，前女友淺野瞳要做什麼，我懶得插手。”

    “那你快走！”

    “前女友淺野瞳的事情我不會管，但是，繼妹淺野瞳的事情我必須插手。”伊藤信臂肘壓着桌子，手背託着下巴，盯着對面的少女，“你應該知道地下偶像這個工作的性質吧？”

    “一清二楚。”

    服務員端過來檸檬汁。

    伊藤信指着她面前的檸檬汁說：

    “我知道你不喜歡吃酸的食物，這杯檸檬汁是對你的懲罰，喝下去。”

    “我犯了什麼錯？！”淺野瞳憤憤地拍桌子。

    “我想懲罰你，難道不行嗎？”伊藤信雙手手背託着下巴，笑起來像動漫中遭人恨的反派。

    “你……哼！喝就喝，誰怕誰！”淺野瞳一把抓過來，三兩口喝完。

    她眉頭緊蹙，打了個寒顫，眼中透出涼意，似乎光着身子從冰水中走了一遭。

    檸檬水，一生之敵！

    伊藤信隨後手指輕敲桌面，說道：

    “你應該知道，這個行業很不乾淨，到處是危險，如果你出了事情，老爸和小百合阿姨組建的家庭就破碎了。”

    “原來你是因爲媽媽才來跟我說話的。”淺野瞳剛察覺到原因，“我還以爲你存心和我作對呢。”

    “所以我才說你自我意識過剩，誰沒事跟偷拍狂說話。”

    “喂！這件事就不能過去了嗎？”

    “不能。你知道我現在洗澡有多害怕角落有攝像頭嗎？”

    伊藤信一提這個就來氣。

    淺野瞳訕訕地撇過頭，她也意識到之前做的不對，等等，好像有哪裏錯了，雖然我偷拍他了，但他不也偷拍我了嗎？扯平了啊！我幹嘛心虛！

    她對剛纔的問題做出解釋：

    “放心吧，我就算出了事，媽媽也不會爲我傷心的，伊藤叔叔就更不會了，我和他才認識一天，根本不熟。”

    “小百合阿姨白天給我發消息，說你胃不好，給你買了胃藥，還讓我督促你吃下去，小百合阿姨這麼關心你，你說她不會因爲你出事而傷心？”

    伊藤信眉頭微蹙，覺得這次淺野瞳說的話有些過分了。

    他還記得繼母溫柔的笑容，以及昨晚說“我會抱抱那個孩子”慈愛的神色。

    “呵呵，”淺野瞳冷笑，“你對我的事情瞭解多少？你又瞭解多少媽媽？現在對我擺出兄長的角色，少自作多情了。”

    “什麼意思？”

    “媽媽對我的愛是假的，我從來都是一個人，沒有被誰愛過。”

    桌上陷入了良久的寂靜。

    叮咚！

    淺野瞳看了眼手機訊息，將桌上的檸檬汁空瓶扔進垃圾桶，重新戴上口罩、墨鏡。

    “我是地下偶像這件事，告不告訴媽媽和伊藤叔叔是你的事情，但我一定會繼續進行偶像活動，因爲這份職業對我來說就像救命稻草一樣。我還有事，先走了。”

    伊藤信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離開的背影，拿起面前的檸檬汁，一口一口喝下去。

    “看來得向老爸問些事情了。”

    …………

    伊藤家，深夜兩點。

    叮鈴鈴——！

    伊藤信關上鬧鐘鈴聲。

    手機有一條未讀消息。

    「老爸：我下班了。」

    ——小時候，老爸怕晚上加班，伊藤信在家害怕，所以有下班後就發消息的習慣。

    ——如果回覆，代表沒睡着，伊藤父親就會順路買點小禮物送給他，告訴他不要害怕，這是給勇敢孩子的獎勵。

    ——發了十三年。除了第一次，伊藤信沒讓老爸再“得逞”送禮物。

    他穿上衣服推開臥室門，看到玄關處昏暗的燈光下，父親和繼母剛剛進門。

    “小信？”伊藤父親發現了他。

    “老爸，我有些關於戀愛的事情，想找你諮詢。”

    “好，等我換好鞋。”

    伊藤父親側頭對小百合說了一聲，換上拖鞋，走進伊藤信臥室。

    父子兩人坐在牀上。

    伊藤父親一本正經的地咳嗽兩聲，說道：

    “有什麼戀愛問題問吧，作爲長輩，我肯定會給你最中肯的建議。不過話說回來，小信你終於和女生交往了，我同事的孩子，女友已經換了三四個了，你還一直單身着，我很擔心啊。”

    “我想問一下小百合阿姨的事情。”伊藤信突然一轉話鋒。

    “小百合？不是找我戀愛諮詢嗎？”伊藤父親懵了。

    “我肯定不能當着小百合阿姨的面，對老爸說想問她的事情。”

    “說的也對，小百合心思很細膩，很容易多想。”伊藤父親猶豫了下，問道，“你想問什麼？小百合她也沒什麼祕密，能說的我都會說。”

    “小百合阿姨只有淺野瞳一個孩子嗎？”

    伊藤信晚上思來想去，只想到了這一種可能——淺野瞳說媽媽的愛是假的，說明小百合那份愛並不是單單對淺野瞳，可能是別的孩子；

    而淺野瞳是小百合的養女，說不定小百合之前也有孩子。

    伊藤父親臉色一變：

    “怎麼突然問這個？”

    “好奇。”

    “嗯……其實這也不是不能說，小百合之前有個親生女兒，三歲時因爲先天性疾病去世了，之後過了十幾年走出陰影，收養了瞳。”

    伊藤父親特意叮囑：

    “你千萬別在小百合面前提起這件事，她現在還對那個親生女兒的離開耿耿於懷。”

    伊藤信點點頭，保證不在繼母面前提起。

    ——原來還有這樣一層家庭背景。

    ——現在可以去和淺野瞳談談了，關於她的地下偶像事業，以及如何維持這個重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