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34.不要爲我哭泣

    安南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變成了男孩，跟着村莊裏漁民的孩子來到一處隱蔽的海灣，看見了一個縮在貝殼裏，美麗的少女。

    陽光灑在她羊脂般晶瑩潔白的皮膚上，彷彿散發着光芒。

    那個男孩搬開石塊，從岩石底抓出一把珍珠給他，說只要她哭就會有珍珠，我們要發大財了。我只告訴你，你看着她，我去鎮上告訴鎮長老爺，賺了錢我們一人一半。

    男孩跑了出去，安南好奇地看着貝殼裏的女孩。她美麗的臉頰既有對新事物的喜悅，還有對離開家鄉的悲傷。

    她不喜歡這裏嗎？是啊……海里的魚怎麼會喜歡陸地？

    “你想回去嗎？”安南問她。

    “我……想去陸地上看一看。”貝殼裏的少女說，“他說會帶我去大城市，見一見巨龍和精靈。”

    “他在騙伱，他想要把你賣給鎮長老爺。”安南說道。

    “那怎麼辦？”少女露出慌張。

    安南放下珍珠，站起來繞到貝殼的後面，推着巨貝，在沙灘上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把巨貝推到海水裏，安南站起來，輕聲說道：“快走吧……不要再哭了，到一個貪婪的人找不到你的地方……”

    注視着貝殼緩緩沉入海水的安南從彷彿是夢的幻象中醒來。

    燒焦少女從失去力量的血珍珠裏站了出來，安南面前的巨貝猶如花朵般枯萎，化作灰燼。

    鬆動的血珍珠開始坍塌，掩埋了她存在的痕跡。

    她最後拒絕了世界樹之葉。

    安南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回家，但已經被陸地污染，只好在夢裏回到海洋，在現實讓自己解脫。

    要是你就好了……

    彷彿有一聲嘆息在安南腦海之中。

    安南忽然被前所未有的悲傷包圍，呢喃自語：“我一直以爲我能改變許多人的命運，但還有太多事是我做不到的……”

    縈繞着安南的嘆息似乎輕撫上他的臉頰，低語着，請不要在爲我哭泣。

    “我也不想……但好像沒法控制。”

    悲傷的情緒讓安南想要哭泣，但身爲自由城城主的威嚴讓他又要抑制這種情緒。

    據說海妖擁有操控他人情緒的魔力，所以貝殼裏的少女就是海妖……？

    當縈繞的嘆息消失，那股降臨在安南靈魂的悲傷也逐漸淡去。

    安南回過頭，看見燒焦少女的黝黑眼眶在看着自己。

    “這裏的珍珠太多，映花了我的眼睛。”安南揉了揉眼睛，掃視依然埋着他們的血珍珠。

    這些東西……想到她們的來源，安南就會發自內心的牴觸，但它們又價值不菲……

    既然貝殼裏的少女沒有帶走它們，就說明她送給自己了吧？

    想到這裏，安南把血珍珠收進魔法戒指。這種邪惡的東西不適合當做珠寶，但能試着賣給魔鬼。

    堆積的血珍珠消失，恢復空蕩的酒窖只剩下一些衣物，其中的皮甲和武器、法杖異常顯眼。

    看來淘金者來過這裏，只是他們沒能識破陷阱，抵禦誘惑。

    除了這些，貝殼裏的少女凋零的地方放着一個笛子。

    安南撿起笛子，這似乎是某種海獸的骨頭製成的樂器，晶瑩剔透。

    就當做紀念吧。

    安南把笛子放進口袋。

    “你沒事吧？”

    燒焦少女搖了搖頭，安南撿起落在地上的魔法燈，往地面走去。

    酒窖太空曠了，不適合當庇護所。

    安南在黃昏中的莊園找尋一圈，最後是燒焦少女幫他在花園的雜物間裏發現一間地窖。

    午夜時分，安南站在地窖下仰頭觀察着上面的光亮，今夜王城的爆發比前兩天時間短了許多……

    王女在變得虛弱？

    進入異聞城第三天的清晨，安南爬出地窖。

    安南先望向城外，南方諸國還是沒有動靜，連不久後他在街上不期而遇的淘金者都不如。

    那些傭兵扮相，握着武器穿着皮甲的淘金者橫亙在前方，驚疑地打量安南。

    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淘金者，那麼什麼人會獨自出現在異聞城裏？

    一部分淘金者準備逃跑，剩下的一部分準備開打後逃跑——他們最擅長這種事。

    他們的副隊長壯着膽子問：“你是誰！”

    “吾乃王女侍衛，外來者，讓開。”

    異聞城沒法施法，安南不想和他們產生爭執。

    “裝神弄鬼……”

    副隊長嘀咕一聲，不約而同和同伴讓開道路。

    安南繼續前進，經過淘金者時，一道輕咦聲響起。

    “你是施法者……？”他們的隊長，一個肌肉虯結的女戰士貪婪地盯着安南的臉龐，“把他抓起來，送進我的房間，我要好好審問……”

    “老大，您還會審問嗎？”

    “少廢話！”

    安南在此刻停滯腳步，黑色眼眸落在淘金者隊長身上：“觸犯規則者，當受懲戒……”

    燒焦少女從他的影子之中浮現。

    “怪異！他是怪異！！！”

    淘金者不怕同類，但被折磨得不輕的他們唯獨不想面對怪異。

    燒焦少女還什麼都沒做，淘金者就落荒而逃，消失在遠方。

    安南無意接觸他們，繼續出發。

    途經一間店鋪時，店鋪裏的服務員踩着碎玻璃迎來：“客人，您要些什麼？”

    安南無視他，繼續前進。

    “要些什麼吧……我們的商品便宜又好看……”服務員噙着虛假的笑容，跟在安南後面，伸手想要抓住他。

    啪——

    一隻燒焦的手抓住服務員的手腕，假笑的服務員如泡影般炸開，而它走出來的商店發出生氣般的沉悶低鳴。

    內城確實比外城危險了一大截，但收益應該也多了一大截，不然淘金者不會趨之若鶩——安南沿途看見了不少淘金者丟棄的武器，至於它們的主人命運如何……應該不會太好。

    安南在第三晚找了一座教會當庇護所。雖然神靈和信徒都消失了，但殘存的力量應該能讓怪異避開這裏。

    起碼一部分避開這裏。

    安南藏身地牢，這裏是教會懲戒罪犯和異端的場景，但考慮到這個教會屬於善良神系，安南異常安心……尤其在他住進最深處的牢室後。

    事實證明，安南的安心是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