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101.最後一批

    “抱歉，我的‘推銷員’給你的城市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路易斯城維持了三天的“自由貿易”結束，再留在這兒也榨不出油水，而且新初始號有了新的任務。

    “他們只是過分熱情……”

    城主尼科拉斯·海斯客氣道：“我們的商船不日就會造訪您的星月灣，還希望能和您的領地互通貿易。”

    星月灣離路易斯城很遠，但“北境唯一港口”比南方羣島隔幾十海里就有的港口重要無數倍，那邊航線安全，沒有海族，僅有的海盜還是安南的人。而裝在木箱裏的惡魔鐵、魔法報紙和水泥足以讓貴族們狂熱擁護貿易的正確性。

    “我會招待好他們的。”

    英格麗特隨後將一份清單送給尼科拉斯·海斯城主，記着星月灣允許出售的貨物。作爲對應，尼科拉斯·海斯城主給予安南一份航海圖。圖上不止有周圍一千海里的所有港口，還標註了海島、海盜和教派陣營。

    海上的人信仰海洋女神和風暴女神，動盪之後，神靈失聯，祂們彼此的信徒打得不可開交，甚至內部也在廝殺，遇到這兩個教派的人比遇到海盜還危險。

    安南獲得了穩定的貿易，紅女巫的收穫比劫掠還豐厚，城主尼科拉斯·海斯得到諸多稅收，貴族們獲取了巨大利益，買到紙牌、魔法報紙等商品的居民覺得物有所值——那麼誰損失了呢？

    和城主尼科拉斯·海斯聊完，傳送門又開在鸚鵡螺號的甲板上。

    第一聰明的紅女巫躺在成堆的金幣上，美妙的金納爾灑落在矯健野性的小麥色身軀上，恍惚間彷彿看見了伊莉摩雅絲。

    “這次貿易你是否還滿意？”

    “太少了！”紅女巫不滿地翹起腿，讓安南注意到她沒穿穿靴，“我們需要更多交易！”

    “星月灣歡迎你來做客。伱可以在星月灣和其他港口往來貿易。”

    新初始號還有調查鼠人的事要做。這種事不能委託他人，必須親眼所見。

    “你居然讓海鷹成爲海商！”紅女巫擡起圓潤的腳趾，“你想給我侍寢嗎？”

    “請你對北境之王保持尊重，紅女巫女士。”英格麗特向海鷹首領表示不滿。

    “那我糾正一下……”安南的視線從紅女巫的腳上挪開：“海鷹威逼星月灣低價購置一批貨物，再高價強行賣給海商從中獲利。”

    “好主意！”紅女巫彷彿看見長着翅膀的金納爾在向她招手，“孩子們！揚帆起航！目標北方！”

    ……

    噠——噠——噠——

    堅硬的靴底踩着地板，由遠及近。

    法斯特拎着一條手臂長的海魚出現在船長室門口。

    “海鷹出港了。”

    “看見了。”

    法斯特晃了晃海魚：“這條魚只有十五磅，但比星月灣五十磅的魚還難抓。”

    “真厲害。”

    法斯特拎着海魚找別人炫耀，弗朗科伊斯嘆息着用拖布擦掉門口的水漬，前往沉悶的船艙。

    渾濁的空中飄蕩着對接下來境遇的不安。

    他們是最後一批。和前幾批青壯年的奴隸不一樣，這些剩下的奴隸都是老弱病殘……染疫、重病的人，沒法言語、聽見、缺少肢體的人，懷孕的女孩和老嫗……他們應被自然淘汰，但安南還是選擇將他們帶回去。

    “不要哭了。”

    弗朗科伊斯捂着鼻子，他還是沒法像安南那樣面不改色地和髒臭的貧民說話。

    “你們以爲自己會被賣到鳥不拉屎的地方，開始悲慘生活？還是像傳聞一樣這艘船吃人不吐骨頭，前面的好幾百人都被吃掉了？”弗朗科伊斯迎着麻木的眼神說，“不管你們信不信，這艘船上的船員和你們一樣，幾個月前他們是奴隸，是苦工，是囚犯，是流民……但現在，他們住在你們畢生也不敢想象的奢華屋邸裏，擁有穩定的工作、不用再捱餓……”

    發現自己不擅長演講的弗朗科伊斯放棄說下去：“傳送門一會兒就來接你們，省着力氣，準備開始新生活吧。”

    隨着弗朗科伊斯離開，船艙重新恢復了沉悶，沒過多久泛起竊竊私語聲。

    “你信嗎？”

    發呆的索倫被身旁的陌生人撞了一下。“我們全都是病人、殘疾人……什麼樣的地方會用我們？”

    “我不信……”索倫低下頭，透過衣服上的破洞看見身上的鞭痕，“但再壞也壞不到哪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被帶到甲板上，站在陽光下暴曬，待到頭髮、衣服裏的蝨子、蜱蟲發出悲鳴，虛弱的孕婦、染疫的人搖搖欲墜，一道橢圓形的傳送門浮現，美麗的城鎮像是一幅栩栩如生，色彩繽紛的畫，出現在他們面前。

    “又有新居民來了？看看他們，比前幾批瘦多了……喔還有病人……”

    燦爛的海邊陽光灑在整潔的街道上。而周圍越鮮豔整潔，他們越想要縮成一團。

    健壯的衛兵們領着他們來到一座只有貴族才會下榻的公館前，有人壯着膽子問：“我……我們要在這兒做僕人嗎？老爺……”

    “老爺？”衛兵發出哂笑，清了清嗓子說：“這是你們接下來住的地方，知道嗎？”

    索倫張大嘴巴，那個像是女人的船長說的居然是真的……

    這個時候，邊緣一名皮膚潰爛的貧民被推倒在地，衛兵們提起長槍往這邊趕來。人羣驚懼地縮在一起，剛升起的希冀希望煙消雲散。

    “怎麼了？”

    索倫看見衛兵慌張地向一道身影解釋：“領主大、大人……他想賄賂我！”

    領主？索倫忍不住踮起腳尖，望向那個披着法師袍的黑髮男孩。

    “我……我只……”皮膚潰爛的貧民磕磕巴巴地說不出來，旁邊還撒着他想賄賂的銅幣。“別趕我……”

    “我知道。”他撿起散落的銅幣，走到中年人身邊將他扶起，把銅幣還給他：“記着，這裏是星月灣，除了律法，你不需要懼怕任何東西。”

    索倫怔怔地望着這一幕，他永遠忘不掉這個下午，年輕的領主扶起渾身潰爛的貧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