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65.盛大宴會

    僞裝成大人物或許能帶來些許便利，但如果大人物的仇家也是大人物呢？

    安南沒有從中獲利，也不做不到每時每刻地防備襲擊，只有數不清的麻煩和隱患。所以只能撕破誤會，證明自己是另一個人——還有什麼比在一羣有權勢的人面前撕破僞裝效果更好？

    安德魯·盧納覺得安南的計劃顯得粗糙和冒失，但的確是解決眼前麻煩的最好辦法。

    宴會幾小時前，法師塔馬車載着一車嘰嘰喳喳的地精回到酒館。

    多萊履行約定，帶着族人到來。髒臉地精多拉也在其中。

    這些地精沒有多萊那股聰明勁，既膽小又骯髒。

    安南先讓它們去洗一個澡，拜託安德魯·盧納買十件童裝換掉它們的破爛皮甲，當做工作服。

    地精們很快熟練機器的運作，一臺臺蘇珊紡織機開始通過馬車送往倉庫。

    同時，也逐漸接近宴會的傍晚。

    邀請函上的地址是微風城城主府旁專門的宴會大廳——宴會規模不算小。

    正好適合安南擺脫身份。

    安南在傍晚之前趕到溫徹特莊園。美酒女士意味深長地掃過安南的法師袍。從城外回來後安南就換上了刻錄着四種魔法的法師袍。清潔術讓它無需洗滌，而可以穿在任何場合的法師袍也讓安南不用絞盡腦汁挑選禮服。

    從來沒穿過同樣衣服的美酒女士這次也帶來驚豔：站在樓梯上的貴婦穿着一件暗金花卉的黑色長裙，修長雙腿伸出裙襬，高貴而美麗。

    “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

    “今晚之後，微風城的諸多商人都會知道你的名字和蘇珊紡紗機。”

    老管家扶着美酒女士邁下臺階，坐進停在門外的馬車。然後低聲囑咐安南。

    “女士喝不了酒，如果有客人接近女士，就交給安南先生了……”

    “我會的。”

    安南邁上馬車，坐在美酒女士對面，醉人的玫瑰香味在車廂瀰漫。

    美酒女士望着安南，安南望着窗外，隨着時間推移和女士的微笑，越來越窘迫。

    “我有些緊張……”安南在沒出息的臉紅前主動打破僵局：“五十臺蘇珊紡紗機多久能賣出去？”

    “不用擔心，甜心，就在今晚。”美酒女士嗓音磁性地說，“你該擔心的是棉花囤積了多少，紡車不夠怎麼辦。”

    “安德魯·盧納還在採購，現在每天能做出十臺蘇珊紡紗機。”

    “這個時候聊這些太無趣了，你說呢？”

    美酒女士脣齒微啓間，香甜的果味鑽進鼻子，安南再次望向窗外的喧囂夜景。

    “法斯特他們似乎和你關係不錯？”

    “嗯，他們一直很照顧我。”

    安南能在弱小時認識他們是他的幸運。平林鎮就像他的新手村——如果出現在微風城可能是另外一種結局，如果出現在鼠患肆虐的南方則會更加悲慘……

    煎熬與享受並存的一段旅程之後，馬車駛入一條燈光輝煌的繁華街道。

    來到微風城一個多星期的安南第一次來到這裏。

    肅穆而高大的尖塔式建築聳立在寬敞街道兩旁，需要仰頭才能窺見它們的全貌。

    在“把自己長久的關在某個地方”這點，安南就像是個法師。

    印着各種徽記的奢華馬車在街邊排成長龍。安南他們的馬車加入其中，隨着隊伍推移緩緩停在寬敞的階梯前。

    安南邁出馬車，轉身托住車廂裏伸出的猶如少女的柔荑，和美酒女士一起步入臺階之上，驅散黑夜的光輝之中。

    無數薰香蠟燭與恆定的魔法燈照耀得大廳猶如白晝，鋪在腳下的柔軟毛毯猶如漫步雲端。年輕的侍女在酒桌間穿梭，吟遊詩人彈奏着歡快的樂曲。

    無論規模還是華麗，遠非平林鎮的晚宴能夠媲美。

    美麗的美酒女士和俊美的安南引來注目，一位貴族走向他們。

    “託雷夫人，好久不見。”

    “是啊柯蘭克。”

    好像老友的二人既沒擁抱，也沒吻手。

    “這位是……”貴族彷彿才發現安南，驚訝地問。

    “你才從外面回來，還不知道城裏最近的消息？他的頭髮還讓你想不到什麼嗎？”

    名爲柯蘭克的貴族迷惘片刻，突然浮現不含掩飾的忌憚和恐懼，一言不發，匆匆離開。

    “美酒女士……”

    “我不喜歡他，那是個討厭的傢伙。”美酒女士貓兒般的磁性聲音帶着笑意：“我的甜心生氣了？反正你也準備一會兒澄清身份。”

    “但現在他們像躲着瘟疫一樣。”安南環視開始遠離他們的賓客，“他們好像很懼怕我？”

    “他們怕的不是你。”

    “奧爾梅多……”安南念出那個嫌疑最大的名字，“那現在還怎麼談生意？”

    “耐心等待，甜心……”

    承受着異樣注視和排斥又在宴會上逛了一陣，安南知道了美酒女士讓自己等的什麼：

    宴會請來了一位大人物：來自基廷公國的雙子大臣，弗朗寧閣下。

    那是個額角禿髮，身材消瘦的中年人，站在臺上說着什麼。他說的好像是通用語，但安南完全聽不懂。

    “基廷公國在哪？”安南問。

    “一個位於南方和北境之間的中立公國，你的五十臺紡車就是爲他準備的。”

    這位雙子大臣邁下臺，身邊圍繞着諸多賓客。熱鬧是他們的，安南和美酒女士身邊冷冷清清。

    不過他忽然注意到這邊，收斂公式化的笑容，主動靠近。

    “瑪格麗夫人。”雙子大臣弗朗寧說着安南能聽懂的話，然後看向了他，“那麼，您一定就是北地十二王之一的李維斯·裏維斯了。”

    “我不是。”

    安南詫異於謠言居然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蹩腳的僞裝。”

    “什麼意思？”安南問他。

    “停止這個無聊話題吧。”雙子大臣弗朗寧眺望露臺外的北方，“我們爲什麼不看看遠方的雪山？”

    “我去解決一件事。”

    安南不再遲疑，放下手上的果汁，登到臺上。

    “我想在這裏澄清一些誤會。”

    宴會的熱鬧化爲細碎低語，他們同時望向安南。

    迎着各異的目光，安南深吸了口氣：“我不是李維斯·裏維斯。”

    短暫靜滯之後，混亂突然爆發——

    賓客們尖叫、踩踏、哭嚷、逃竄，彷彿安南撕開了皮囊，露出藍龍的恐怖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