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嬤嬤

    敬了茶，拜了祖宗，邵老夫人乏了，回了延壽堂，衆人也都各自散去。

    邵珣直接出府，不知上哪兒去了。林語嵐便回了自己住的春暉園。

    春暉園中專職伺候的丫鬟僕婦一共十三人，掌管院中事務的齊嬤嬤笑問林語嵐要不要將各人喚來拜見拜見夫人？

    這話有意思。

    院子裏底下人這會兒要不要拜見她這個主母，這話用得着問嗎？

    不過，她既問了，林語嵐索性拒絕了，“什麼時候見都一樣，我這會兒乏了，想歇一歇，你也出去吧，叫她們仍各司其職便是。”

    邵珣成親前不住此處，住的是前院的紫竹院。如今那裏也依舊是他的院子。他會不會在此與自己同住，林語嵐也不知道。

    二人大婚的這處宅院，是傅氏一手安排佈置的。

    挑不出錯處，但也只是挑不出錯處而已。

    至於這院中伺候的下人們，必定有傅氏的眼線。在一切未明前，林語嵐沒必要特意見她們。

    倒不如由着她們發揮，或許反而能看出點什麼。

    十三個人，總歸有能提拔得用的。

    畢竟眼線這種東西，挑選、培養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不可能她們全都是傅氏的眼線。

    齊嬤嬤聽她這麼說，一句多餘的勸說也無，笑着應是便出去了。

    林語嵐眼眸眯了眯，要趕人，這位務必得算上一個。

    林語嵐沒能清淨多久，小丫頭小菱便進來稟報：“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來了。”

    大小姐邵芷欣是二房嫡女，今年十五；二小姐邵芷芳，年十三。

    三小姐是三房的嫡女邵芷筠，也是十三。

    不過三房是庶出，在侯府中一向沒什麼存在感。

    林語嵐忙命小菱將三位小姐請進來。

    “大嫂！”

    “大嫂嫂好！”

    屋子裏一下子多了三位打扮鮮亮的小姑娘、以及她們的婢女熱鬧了許多。

    林語嵐笑着招呼她們坐，讓人上茶、上點心。

    邵芷欣笑道：“大嫂不用麻煩啦，不如咱們出去逛逛吧，帶大嫂逛逛咱們家的花園，順便也叫大嫂熟悉熟悉府中。”

    林語嵐點頭感激一笑：“那可再好不過，多謝妹妹們有心了！”

    邵芷欣姐妹三人陪着林語嵐一路說笑一路往花園方向行去。

    上一世，林語嵐是來過武威侯府的，雖關係普通，但該有的應酬交際也都有。這府上的花園她也來過好幾回。

    今日故地重遊，已是隔世，林語嵐也從曾經的客人變成了此間主人，心底的滋味也只有自己明了。

    邵芷欣姐妹正是貪玩的年紀，說是陪林語嵐遊玩，到了花園裏，不一會兒便各自跑開了，林語嵐便帶着小曲在近處的涼亭裏坐下歇腳。

    忽然一名頭髮花白、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嬤嬤慌里慌張跑了過來，“小爺！小爺！小爺呢？小爺在哪？”

    林語嵐主僕嚇了一跳。

    那慌張亂轉的婆子看見她們了，眼睛一兇奔了過來，揪着林語嵐厲聲喝問：“是不是你把小爺藏起來了？是不是你？你快放了小爺！快把小爺還給我！快放了小爺！”

    小曲嚇得尖叫，慌忙去掰那婆子的手試圖解救自家主子，“你幹什麼！快放手！放開我家夫人！”

    那婆子力氣極大，一把推開了小曲，緊緊攥着林語嵐的衣領幾乎令她窒息：“你把小爺怎麼樣了？把小爺還給我！快還給我！”

    “夫人！”小曲白着臉搶上前，急得快哭了。

    林語嵐衝她搖搖頭，啞着聲道：“別過來......”

    林語嵐的手在那婆子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小爺馬上就來。”

    婆子一愣，手勁不自覺鬆了幾分，“真的？”

    “真的、真的，小爺會來的。”

    “你沒騙我？”

    “當然，我怎麼會騙你呢？我陪你一起等......等小爺好不好？”

    林語嵐溫柔哄勸，輕輕握着她的手從自己脖頸處拿開，拉着她一道坐下，柔聲安撫。

    林語嵐示意小曲上前，沉聲道：“去把齊嬤嬤叫來，別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兒。”

    “是，夫人！”

    那嬤嬤定定的看着林語嵐，但凡開口就是問小爺小爺。

    林語嵐心裏苦笑，她哪裏知道什麼小爺啊？只好順着她的語氣柔聲安撫着，倒也把她哄得眉開眼笑。

    小曲不多會將齊嬤嬤帶了來了。

    齊嬤嬤一看見那嬤嬤，“啊！”的驚叫了一聲，“這不是張嬤嬤嗎？夫人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別咋咋呼呼，”林語嵐不悅瞥了齊嬤嬤一眼，站了起來。

    張嬤嬤立刻警惕瞪她、抓着她的手：“你要去哪裏？我的小爺呢？”

    “嬤嬤您等等，我問問她知不知道小爺在哪，我不走，一會兒便回來，好不好？”

    “真的？”

    “當然，您看，我剛纔也沒有騙您呀？”

    “唔......”

    “小曲，你來陪嬤嬤解悶。”

    “啊，是！”

    林語嵐來到齊嬤嬤跟前，“說吧，告訴我有關張嬤嬤的一切。”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齊嬤嬤便道：“夫人剛進門不知道也不奇怪，張嬤嬤是咱們侯爺的奶孃。先幾年好像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受了驚嚇、後來又磕壞了腦袋，醒來之後便成了這樣了。”

    “她素日便是這樣瘋瘋癲癲的，侯爺念她撫育一場，特意撥了有貴家的和小萍倆伺候她，平日裏住在東南角那片兒的小院裏幾乎不出門，誰知今兒竟跑到這、還碰到了夫人。”

    “那她嘴裏的小爺是——”

    “自然是侯爺啦！她如今誰都不認得，就只認得侯爺。旁的話她大多聽不懂，但誰要是敢說侯爺半句不是，她聽見了可不依。”

    “原來如此。”林語嵐輕輕點頭，自失一笑。

    她猜到邵芷欣她們未必真心與自己交好，也萬沒料到她們給自己送了這麼大一份大禮。

    昨兒才過門的十七歲新婦，獨處時乍然跑過來一個瘋婦糾纏撕扯，豈有不嚇得失態失控？

    一旦尖叫失控、激烈反應，只會將處於瘋癲狀態的瘋婦刺激更甚。

    那麼，會愈演愈烈造成什麼樣的惡果，也就不難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