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東華門唱名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水晶咕咾肉字數:5204更新時間:24/07/02 17:30:58
    十五歲的會元,即便是在文風鼎盛的宋朝,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放榜當天,整個汴京城的勳貴都得知了消息,而東昌侯府也變得格外熱鬧,來道賀的,來看熱鬧的絡繹不絕。

    秦俊業也着實高興壞了,當即吩咐下人大擺延席,秦柳氏也忙着招呼那些勳貴家卷,這也是她這些年最揚眉吐氣的一天,之前那些對她不屑一顧的頂級勳貴家卷,現在見了她那叫一個客套,眼底的羨慕就更不用說了,藏都藏不住。

    由於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秦柳氏一個人招呼不過來,還把小秦氏請過來幫忙。

    小秦氏也樂得如此,而且情理上也說得過去,秦浩畢竟是她親侄兒,只是這麼一對比,親生兒子顧廷煒就是在有些拿不出手了。

    果然,別人的兒子從來都沒有讓自己失望啊!

    東昌侯府一連擺了三天的流水席,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秦俊業基本是喝醉了睡覺,睡醒了又起來藉着招待賓客接着喝,也就是宋朝還沒有蒸餾酒,酒精度數比較低,要不然照他這個喝法遲早酒精中毒。

    秦浩也沒有閒着,成了吉祥物一樣的存在,那些勳貴只要是帶着家中孩子來的,男孩都要跟他接觸一下,說是沾染一絲文氣,女的則是遠遠相看,估計也是在打他的主意。

    關鍵是其中還有不少七八歲的女孩,還是小豆丁一樣的年紀,他是該說古人太早熟嗎?

    三天流水宴過後,秦浩一看這樣下去不行,趕緊以要準備殿試爲由叫停了這項活動,自己跑到盛家學堂躲清淨。

    其實盛長柏這三天的遭遇跟秦浩也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來盛家道賀的都是文人,又盛紘的同僚,也有這一屆的同窗。

    “元若似乎也落榜了。”盛長柏忽然遺憾的說道。

    這個消息秦浩也早就猜到了,就按照秦柳氏跟平寧郡主平時的關係,這次秦浩高中會元,平寧郡主都只是打發管事送了一份禮物,她跟齊國公一個都沒到,顯然是齊衡沒考中,沒有心情來。

    秦浩也只能暗自搖頭,看樣子齊衡跟明蘭果然是沒有緣分啊,不過也好,說實話就平寧郡主那個性格,明蘭要是嫁過去,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殿試的時間並不固定,主要是看皇帝什麼時候有空,秦浩跟盛長柏一直等到四月份,才被通知殿試的確切時間。

    農曆四月十號這天,一共兩百多名“貢士”進入皇城,等候他們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

    秦浩就站在隊伍最前面,這也是作爲“會元”的一項優待。

    隊伍當中有年輕人,也有白髮蒼蒼的老人,不過這種現象也並不罕見,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

    每三年一屆的進士科,一屆只錄取兩百到三百人,對於宋朝超過1.2億的人口來說,錄取率實在低得可憐。

    學子們一路從蒙學開始過關斬將,歷經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最後才有這殿試面君的機會,跨過了這一步就是真正的跨入了士大夫階級。

    宋朝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並不是說說而已,當今官家就連過繼宗室繼承皇位這種事情,都會在大殿上被要求下決定,官家想要矇混過去,直接被官員拽住衣袖不讓他走,這要是換成朱元章,估計滿朝文武一個都活不下去。

    站着等了好一陣子,才有宦官來領路帶着他們進入集英殿。

    “臣等叩見陛下。”

    成爲貢士之後,就有資格稱臣了,否則沒有官職的人見了皇帝只能稱草民。

    “各位都是國家棟樑之材,無須多禮,平身吧。”

    秦浩站起身,這才有機會看清當今官家的樣貌,是個有些富態的老頭,滿臉笑意,看起來很慈祥的樣子。

    官家也注意到了秦浩,饒有興致地說道:“你就是新科會元?”

    秦浩恭敬的施了一禮:“回官家,正是。”

    官家上下打量了秦浩一番,見他雖然年紀小,但是身材修長,五官俊朗,而且不像是其他讀書人一樣單薄,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氣,態度也是不卑不亢,不免心生好感。

    “你會試關於馬政的策論我看了,雖有瑕疵,卻也有些見地,嗯,很好。”

    其餘“貢士”都羨慕的看着秦浩,每一屆都有一個會元,但是能夠入官家法眼的卻寥寥無幾,僅憑這一點,不管秦浩這次殿試的名次如何,都不虛此行了。

    隨後,秦浩等人落座,考題也發了下來,殿試只考一個項目,那就是策。

    也叫作“策問”。

    秦浩並沒有急着作答,而是開始審視題目。

    這個題目跟馬政的題目如出一轍,都有些偏,中心思想是:大宋現在缺錢了,應該怎麼做才能解決“錢荒”的問題。

    集英殿裏的其他“貢士”看到這個題目一個個頭都大了,這個題目比之前的馬政還要難答。

    原因也很簡單,這些從小立志成爲士大夫的“做題家”,一個個要麼家境貧寒,從小也沒接觸過很多錢,要麼就是書香門第,維持着讀書人的清高,視金錢如糞土,他們哪接觸過這樣的經濟學科的問題?

    下書吧

    秦浩思索片刻,開始奮筆疾書。

    其實宋朝的“錢荒”歸咎於兩個問題,一個是對外貿易太過發達,另一個則是銅礦產量太低。

    宋朝是一個商業空前發達的封建社會,這一點從秦漢開始一直到明朝,都沒有哪個朝代達到過這樣的繁榮程度。

    商業發達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按照後世的說法,宋朝對所有的貿易國家,都是貿易順差,宋朝的瓷器、絲綢、布匹等等商品遠銷海外,爲國內帶來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很多老百姓即便是沒有田種,也可以在工坊找到活幹,從而生存下去。

    但是同樣的,作爲貿易順差國,宋朝的經濟文化又特別發達,其他國家本身也沒有強有力的本國經濟體系,向遼國雖然軍事上一直把宋朝按在地上摩擦,可在經濟上卻高度依賴宋朝。

    甚至在遼國建立政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自己的貨幣,只能採取以物易物,或者是使用布匹作爲交易貨幣,而這個時候宋朝的鑄幣工藝已經很發達了,大量宋錢流出,導致遼國很長一段時間,宋錢在遼國民間的使用頻率比遼國本國貨幣還要高,而且價值也更高。

    像遼國這樣的軍事強國都是如此,周邊東南亞、西域那些小國就更是如此,宋錢也成了他們的實際交易貨幣。

    這就造成了一種現象,宋朝在不斷的鑄造錢幣,可就是不夠用的。

    而且還有一種現象,就是民間使用藏錢成風,很多大戶人家,會把銅錢藏在地窖裏,有時候地窖裏串錢的繩子都發黴斷掉了,只能拿出來清洗,然後在太陽底下曬乾,再重新拿繩子穿起來,重新藏進地窖裏。

    還有一些不法商家將銅幣融化,鑄造成銅器以此牟利。

    總體上這是一個經濟問題,行政命令是不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其實宋朝早就禁止熔鑄銅幣鑄造銅器了,可惜只要有利潤,就一定會有人鋌而走險。

    秦浩想到的解決方桉有兩點,一個是提高銀兩在民間的支付比例,銀比銅更加稀缺,但是在扶桑卻有着大量銀礦,可以在扶桑建造冶煉工廠,提煉、鑄造然後運送回國。

    另一個則是提高銅幣的鑄造技術,在不影響銅幣美觀、耐用的同時,降低在銅幣中使用銅的比例,從而增加鐵、鉛、錫等其他元素金屬的比例。

    宋朝銅幣中銅的佔比高達62%到68%,只要降低5%的銅比例,就可以抑制大部分熔鍊銅幣用來鑄造銅器的牟利行爲,畢竟熔鍊本身就會帶來損耗,一旦沒有了利潤,自然就沒人去做冤大頭了。

    洋洋灑灑,寫了一千多字,秦浩這才停筆,又檢查了一遍,隨後交卷。

    這個時候,集英殿裏的其他“貢士”都還在埋頭苦思中,發現秦浩居然提前交卷了,頓時一個個都用一種莫名的目光望着他。

    幾位大相公跟官家原本等着就有些無聊,見到有人交卷,頓時來了興致。

    自然,卷子還是要先讓官家看的,官家接過秦浩的卷子,默默讀了起來。

    原本官家也沒有在意,這個問題其實自從宋朝建立開始就一直存在,他也沒想着能夠在這些毫無執政經驗的“貢士”身上找到解決問題的途徑。

    只是想着試試這些“貢士”究竟對宋朝有多少瞭解。

    然而,秦浩的答卷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官家一邊盯着卷子,一邊衝韓大相公招了招手:“韓相公,你過來看看。”

    韓大相公起初也沒在意,只是認爲秦浩的文章寫得不錯,附和官家的心意。

    可是,當他看過開篇秦浩對宋朝缺銅幣的分析之後,頓時陷了進去,這些原因他作爲大相公又怎麼會不清楚,一個從未執政的“貢士”又是如何知道的?

    再看下去,秦浩給出的兩條解決方桉也讓韓大相公驚喜,雖說第二條改良鑄幣技術,操作難度有些高,但是第一條的確可行,扶桑作爲大宋的藩屬國,讓他們把銀礦獻出來,這個要求似乎不過分吧?大不了給他們一些好處就是了。

    官家低聲詢問道:“韓大相公覺得如何?”

    韓大相公明白,官家問的不是文章寫得如何,而是秦浩的這兩條方桉,是不是有可執行的價值。

    “回官家,扶桑的確有不少銀礦,如若在扶桑建造冶煉作坊,可以極大的降低鑄銀成本,將銀兩運回國可以一定程度上緩解錢荒。”韓大相公恭敬的回答。

    官家微微皺眉:“那第二條呢?鑄幣法無法改良嗎?”

    韓大相公搖頭道:“官家可還記得先帝時期推行的錢幣改革?最終鑄造的錢幣因爲銅的佔比太低,不僅流通性差,而且還被民間大量彷造,此法需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啊。”

    官家知道韓大相公說的是事實,當年爲了收拾他老爹留下來的爛攤子,耗費了他不少心力,聞言卻也不禁有些失落,作爲一個皇帝又何嘗不想把問題解決呢。

    就在二人討論時,其餘幾位相公也都圍了過來,這也就是宋朝,換做其他任何一個朝代,都不可能這麼隨便。

    官家也沒有責怪,直接把秦浩的文章讓他們傳閱,幾位相公都看得頻頻點頭。

    就在此時,陸續開始有“貢士”開始交卷,只是看過了秦浩的卷子之後,其他“貢士”的答卷就顯得太過稚嫩了,別說切實的解決方桉了,就連“錢荒”的問題出在哪裏都不知道。

    不過隨着交卷的“貢士”太多,相公們也就沒有一一查看,都讓人封存起來。

    按照殿試的規則,整個考試過程會爲此一天,一直到日暮才是最後交卷時間,次日開始閱卷,交由皇帝進行排名,再次日正式放榜。

    秦浩等盛長柏交卷之後,就一起離開了,反正殿試也沒有規定要像會試那樣,等貢院大門開了才能回家,枯坐一天也是很無聊的。

    出了皇宮,盛長柏嘆了口氣:“今天的題目着實有些怪異,只怕拿不到好名次了。”

    秦浩笑了笑,安慰道:“放心,你覺得怪,其他人也答不上來。”

    本質上科舉其實就是一個淘汰遊戲,要是運氣不好碰到仁宗嘉右二年的那次科舉考試,跟蘇軾、曾鞏、蘇轍、章惇、張載、程顥這些牛人一屆,再厲害也就只能混個二甲。

    盛長柏又詢問了秦浩他是怎麼答的,秦浩也沒有藏私,就把自己的觀點說了一遍。

    “子瀚果然眼光獨到,這些我卻是沒有想到。”盛長柏歎服道。

    也累了一天,秦浩跟盛長柏各自上了自家馬車,回府休息去了。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這一天,東華門外,一面樸實無華的牆面卻迎來了無數民衆的圍觀。

    這次,相比會試來的人更多了,東華門外唱名的戲碼,三年才進行一次,不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勳貴商賈,都極爲關注。

    爲了維護現場持續,在附近有不少官兵把手,以免有人妨礙這神聖的一刻。

    秦浩此時並不在東華門,而是在集英殿,也就是兩天前進行殿試的地方,連他一起只有三個人。

    這裏面的意味就很明顯了,他們三個就是此次殿試獲得一甲的貢士。

    只是不知道最終三人的名次如何,狀元、榜眼、探花三個稱號將會花落誰家。

    很快官家跟幾位大相公來到了集英殿。

    官家態度和藹的免了三人行禮,隨後韓大相公開始唱名。

    “應天府李玉,一甲第三名,進士及第,爲殿試探花!”

    “大名府周荃,一甲第二名,進士及第,爲殿試榜眼!”

    “汴京秦浩,一甲頭名,進士及第,爲殿試狀元!”

    韓大相公唱完名,忽然向官家恭賀道:“恭喜官家,覓得如此俊傑,狀元郎小小年紀便連中三元,實乃世間罕見!”

    官家也笑着對秦浩道:“狀元郎,今日這榮耀你可還滿意?”

    秦浩腦子也有些發懵,他也沒想到會被點爲狀元,十五歲的狀元,而且還是連中三元,這樣的榮耀,他怎能不滿意呢?

    連忙躬身行禮:“謝陛下恩賜!”

    “哈哈,來人啊,賜朱袍、紅花。”

    跨馬遊街是前三甲才有的待遇,很快秦浩三人就被打扮了一番,騎上了高頭大馬。

    而就在殿試唱名的同時,東華門外,也開始張貼皇榜。

    首先出來的是第三甲,這是殿試成績比較差的,雖說同樣是進士,但被稱作“同進士出生”,意思就是,可以獲得跟進士一樣的待遇,不過名義上不能算是真正的進士,一般這種就只能外放做官,沒資格進翰林院、御史臺這些地方被作爲當朝大員培養。

    在場等候的貢士們心情也相當複雜,都在心裏默默期待,自己不要在第三榜,往前夠一夠,上到二甲前途可就大不一樣了。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第三榜的人數最多,大多數貢士都在上面。

    盛家的馬車裏,盛長柏難得有些緊張,王若弗更是恨不得把眼鏡貼在張貼皇榜的牆上。

    眼看着第三榜唱完名,王若弗欣喜若狂的發現沒有兒子的名字,頓時激動的將手帕攪成麻花狀。

    終於在二榜十一名,王若弗聽到了盛長柏的名字。

    “我兒在二甲,高中二甲十一名!”

    王若弗激動之餘又有些疑惑:“怎麼沒聽到小侯爺的名字?”

    就在此時,一榜也貼了出來,這一份榜單就沒有那麼擁擠了,只有三個碩大的名字。

    其中第一赫然就是秦浩!

    “我的天吶,他竟然中了狀元?”王若弗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

    盛長柏倒是不意外:“子瀚有狀元之才,名至實歸。”

    而人羣中有知道秦浩的學子忽然喊道。

    “連中三元,連中三元!”

    由於秦浩鄉試是在江南西道考的,所以汴京城不少人並不知道,其實他考中瞭解元。

    當下,人羣出現一陣騷動。

    連中三元可是文人的至高榮譽,每一個連中三元的名字,都是有資格被寫進史書的。

    更何況他才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