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玉佩（79）物歸原主

    魏崇正心裏有了數，他用手勢示意隊員們保持安靜，擡頭看向高站在辦公桌上的流浪漢，目光沉沉：“破壞辦案是要承擔刑事責任，更何況像你這樣在警局鬧事。我數三聲，給你下來的機會。不然就別怪子彈無情。”

    “一。”

    眨眼間，他動作迅速流暢地抽出手槍，槍口對準木豪宏的方向，深邃銳利的星眸死死鎖定目標。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嚴和氣場讓人不由得壓力巨大。

    跟在隊長身後辦案多年，隊員們第一次見隊長發這麼大的火，他們默默挪動腳步遠離風暴中央，生怕被殃及池魚。在心裏爲木豪宏點了根蠟燭，自求多福吧。

    流浪漢揮灑文件的動作頓了頓，轉過身看着黑漆漆的槍口，呲着一口黃牙笑得瘋癲，拋灑紙張的動作更歡快了。

    “二。”

    ‘咔嚓’一聲脆響手裏的槍桿子上了膛，魏崇正堅毅的目光死鎖目標，手指扣着扳機，似乎下一秒就會毫不猶豫地開槍，血濺當場。

    隊員們都爲木豪宏捏緊了一把汗，他們職位不夠沒有資格開槍，但隊長家世雄厚，其父母在京城軍政的高層工作。要想處理一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而高高在上的流浪漢卻不爲所動，還以爲隊長同樣不敢開槍，甚至手舞足蹈地跳起了舞蹈。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只希望隊長別衝動，他們可不想看到血腥畫面，隊員們在心裏祈求到。

    “三。”

    隊員們嚇得閉上眼，意料中的槍聲沒有響起，睜開眼卻見隊長已經收回了槍桿子。實際上，魏崇正根本沒打算開槍，法律的底線不容觸碰，他面無表情朝距離最近的隊員吩咐道：“去把麻醉槍拿來。”

    流浪漢見人沒有開槍，舉止更加猖狂肆意，他撈起面前亂糟糟的頭髮，想做鬼臉嘲諷衆人，但下一刻卻像是看見了什麼，他呆呆地望着門口某個熟悉的身影。

    愣在了原地。

    當年高考過後，木豪宏本該憑藉優異的高考分數進入名校就讀，但父母嫌棄他，不肯出學費。留着這樣冷血無情的父母有什麼用？與家裏人斷絕關系後，他打算邊打工賺錢邊讀大學。可是，與生俱來的陰陽眼給他帶來了巨大影響，幾乎無時無刻無地，他都能看見那些恐怖的髒東西，甚至一些鬼魂洞察到他的害怕，血腥糜爛的臉部總是在面前晃悠。

    木豪宏快瘋掉了，他毅然選擇輟學，沒有收入來源，乾脆當了一名以撿垃圾和乞討爲生的流浪漢，用裝瘋賣傻來躲避鬼魂的糾纏。

    除了那本同學錄，他一無所有。

    七年來，他把同學錄保存得很好，沒有受到一點損壞。他可以容忍同睡一個橋洞下的乞丐搶走破碗裏的零錢，但就是不能搶懷裏的同學錄，誰碰了就跟誰拼命。

    木豪宏深知路冽那個惡魔不會放過自己，一定會在將來某個時刻找他報仇，所以他把同學錄視爲救命稻草般呵護，只盼着報應到來的那天，殘忍的惡魔能夠因爲這本同學錄放他一條生路。

    懷着這樣的念頭，木豪宏乞討了一年又一年。偶爾從廣場的大屏幕或者人們的傳言裏聽說衛錦和呂秋雪的豐功偉績，他也付之一笑，心裏沒有羨慕嫉妒。因爲他知道，惡魔總有一天會讓他們付出鮮血乃至生命的代價。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路冽死後的第七年，呂家的獨生女、人們口中甘於奉獻人美心善的最美支教老師呂秋雪慘死家中，死得突然，死得詭異。

    羣衆都爲呂秋雪抱不平，木豪宏卻在得知消息後冷冷一笑，當年呂秋雪對路冽百般刁難凌辱，如今死了也是自食惡果，怨不得旁人。

    他裝瘋賣傻跑到警局停屍房，親眼看見屍體腦袋上的窟窿，只覺得暢快不已。被警察抓到後，木豪宏選擇裝瘋來逃避審問，同時也意外發現那些糾纏他的鬼魂不敢進警局，所以，他死皮賴臉呆在警局不肯出去。

    其中一個長相端正地位很高的警察似乎覺察到了異樣，竟然能夠準確呼喚他的名字，但那又如何，他可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瘋子。面對嚴苛的審問，木豪宏依舊表現得像個傻子。

    然而，就在木豪宏以爲警局是個安全的地方時，那個惡魔來了！

    就在審訊室裏，就挨在他的身邊。

    一團黑霧突然出現，濃郁具有腐蝕性的黑氣幾乎掉滴出墨汁來，黑霧裏一雙黑得發亮的惡魔之眼直勾勾地盯過來，跟當初在密室裏偶然看見的一模一樣。

    他連滾帶爬地縮到角落，瘋狂磕頭求饒。那雙惡魔之眼居高臨下的俯視，嗜血殘忍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螻蟻，一縷黑煙扭動着盤曲着靠過來。可是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木豪宏努力縮成一團，涕淚橫流，心裏恐懼到了極致。不過最後惡魔停止動作，反而向擺着同學錄的桌子靠了過去，定定地盯着同學錄上的字跡，看了半晌才離開了。

    木豪宏再一次感謝自己明智的舉動，感謝宋九當年寫下了這本同學錄，才讓他得以從惡魔手裏倖存。

    那個如白月光般乾淨美好的少年依舊在他的記憶裏栩栩如生。在黑暗裏呆久了，總會對光明有種莫名的渴望。說實話，他很羨慕路冽能夠得到少年的偏心與關注。

    時隔七年，當木豪宏再次見到那張清純而熟悉的臉龐時，他雙眼酸澀，落下兩行淚水。

    少年似乎過得並不好，臉色蒼白，身體裏還散發出屬於惡魔的濃郁黑氣，看來路冽那個惡魔已經回來了，回到了少年身邊。

    桌子上的流浪漢突然不亂叫了，呆呆盯着門口。瘋子突然的反常引起了衆人的警惕。在衆人或厭惡或疑惑的目光下，他跳下桌子緩緩朝門口的方向靠去。

    門口站着魏崇正他們四人，隊員們不知道其中緣由，只覺得木豪宏是真的神志不清了，竟然還敢靠近想要開槍的隊長。

    少年的相貌跟高中時期幾乎沒有變化，一點衰老的痕跡都沒有，反而因爲經歷過情事增添了些許誘惑的風情。對方的美好襯托得木豪宏愈發骯髒不堪。

    當了幾年乞丐臉皮如城牆厚的他在此刻竟覺得羞恥極了。

    距離兩米的位置，流浪漢停住腳步直接跪下來，雙手把從始至終呵護在懷裏的同學錄捧了上去，物歸原主。

    而他下跪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對着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