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玉佩（72）高中篇-最後的告別

    高考進入倒計時，年級部緊鑼密鼓準備迎戰，同學們爲紀念自己的青春紛紛拿出同學錄讓好友填寫。

    在填了好幾張班內和班外的同學錄後，宋九將自己準備的精美紙張遞到臉色慘敗的男生面前，眉眼柔和：“阿冽只能給我寫。”他很想知道任務對象會怎麼留言，是朋友類評價，還是其他。

    宋九紅着臉忽然意識到兩人雖然確定了心意也有過親密接觸，但阿冽似乎從來沒說過那三個字。

    他心裏有着隱祕的期待。

    因爲在醫院吃過藥，路冽身體發熱的症狀好了很多，他刷題的筆頓了頓，目光轉移到桌面做工精緻的紙張，捂嘴咳嗽幾聲輕輕道：“沒必要。”轉而繼續刷題。

    “有必要的，阿冽，求求你啦，我想得到你的留言，就當是紀念我們的青春好不好？嗯？阿冽~”被拒絕的宋九委屈巴巴地挽住男生手臂，漂亮的眼尾低垂，頗有幾分可憐，毛茸茸的腦袋一個勁兒地在人肩膀磨蹭，男生身上涼涼的，比空調還舒服，宋九臉部幾乎緊貼男生脖頸。

    “我還想給阿冽寫，阿冽買了同學錄嗎？”

    皮膚相接處的體溫讓路冽呼吸粗重了不少，耐不住人兒的撒嬌，他看着宋九亮晶晶的眼睛，抿脣道：“我沒買專門的同學錄，你寫不了。”

    宋九眉眼彎彎，笑着把自己手裏的本子取出一頁遞過去，又從對方手裏拿回來：“好啦，這不就有了嘛，既然你沒有買同學錄，那我便做你的第一個，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你...你可不許給別人寫同學錄，知道沒？不然，我要是生氣了，你可哄不好。”

    宋九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些霸道不講理的話，或許是不捨吧。路冽死後，他便要脫離小世界和任務對象徹底分開，自己會被清除記憶，送往下一個任務位面。

    從此以後，兩人如同平行線再無瓜葛。

    想到這個事實，宋九心裏漲漲的有點難受，他連忙垂下腦袋掩蓋住自己眼尾的紅潤，把同學錄寫好。

    ‘光陰似箭，前途似錦，祝願阿冽在高考上金榜題名，無論做什麼都心想事成！’宋九筆尖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白皙的臉蛋暈開一點嫣紅，擡手落筆間，話的末尾便多了一個比心的簡筆畫。

    寫完後兩人交換紙張。

    宋九以爲路冽也會寫一些祝福的話之類，但實際上，只留了一串複雜冗長類似於函數的解析式。

    這什麼意思？

    盯着那串解析式研究半天也沒有結果，宋九滿腦子問號和黑線，路家教這是在考驗他的解題能力，怎麼在同學錄上寫了串題目啊？一點也不認真，太敷衍。他可是想了半宿，刪刪減減了很多草稿才想出的留言，路冽卻敷衍了事。

    不被重視的感覺讓宋九心情有些低落，轉而又打起了精神，路冽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純理科生，不懂浪漫也很正常。

    當初要不是他死皮賴臉地湊過來，拉近兩人的關係，很可能到現在兩人還形同陌路。

    雖然這般爲對方敷衍的態度找藉口開脫，但難免會失望，頭發絲都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來。

    小氣鬼，小心吃泡麪沒調料，喝涼水都嗆着..

    宋九無意識地咬住筆頭，在心裏暗戳戳說了幾句壞話，說完又後悔了，路冽本來運氣就不好，幹嘛跟一個直腦筋的理科生較勁兒。

    呸呸呸，剛纔說的話不作數，阿冽才不會這麼倒黴，他的阿冽運氣爆棚身體健康，想要什麼一定會得到的。

    宋九側頭向身邊的男生看了過去，目光細細勾勒出對方俊美無儔的臉龐。

    真帥。

    可惜離開小世界就再也看不到了，宋九在心裏嘆了口氣，將路冽寫給自己的那份用塑料袋保存在同學錄最後面。

    路冽脣線緊緊抿着，任由少年的打量，他明顯能感受到人的情緒有點失落和哀傷。沒看懂？正好符合他的心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爲了不讓對方一眼看出來，他刻意對笛卡爾心形函數的解析式做了些改動，任由宋九數學再好也不可能靠肉眼看出端倪。

    在他死後，少年或許會懷着沉痛一輩子不娶嫁，或許哀悼一兩年又重覓新歡，他希望小九過得開心卻又渴望是前者。

    路冽從來不是一個好人。倘若不幸是後者，少年重新找到了愛他疼他的伴侶，那這張同學錄將會是他送給少年伴侶的大禮。一顆來自青春時期初戀男友的愛心足以成爲一根尖銳的毒刺，橫在少年和其伴侶的中間，一生都無法忘記他這個前任。

    ——爲少年斷過手指，溫柔體貼的白月光。

    一想到少年會躺在別人懷裏撒嬌，會和別人上牀做最親密的事情，嫉妒讓路冽面目全非。所以，他做了充分的準備，而那些大禮則會讓少年永遠記得他的疼愛與珍視，銘刻在基因裏，用一生去銘記。

    他這麼做就不怕少年傷心過度，鬱鬱寡歡嗎？

    怕，當然怕。

    但路冽更怕少年忘記他，更怕少年投入別人懷抱。

    路冽自私自利，不是個好人，從來不是。

    流產和被囚禁在病房讓呂秋雪精神變得不正常，懷裏抱着仿真娃娃一坐就是一個下午，表情呆呆眼神沒有焦點，時而憤怒暴躁，將仿真娃娃作爲發泄對象，非打即罵，時而神情安詳，看見院子裏嬉戲打鬧的小孩子才會揚起嘴角笑了笑。

    瘋瘋癲癲的，不與人交流說話，吃了精神病藥也不管用。

    呂母後悔當初沒能勸住女兒，踏入了渾水，到頭來什麼也沒有。但事到如今只能順其自然，呂家給女兒辦理在家複習，又以重金預備僱傭了一個長相相似的替身代替臨近的高考，算是保住了高中畢業證。

    最後兩週時間過得很快，高考前一天發完准考證後，宋九讓路冽下午三點在知雲湖旁邊的亭子等他。

    即便學業繁忙，宋九始終記得任務對象的生日就是今天，爲了給阿冽一個驚喜，他親自做了生日蛋糕和禮物，想了很久也準備了很久。因爲在兩人相處中，路冽總是遷就他的情緒，對於自己的喜好等透露甚少。

    那天的太陽很大，熱熱的氣流扭曲了空間。

    “聽說人死後最後喪失的是聽覺，所以，小九如果我死了，不要抱着我哭泣，記得告訴我你愛我。”那天的路冽像是預感到什麼，異常沉默，對着往外走的宋九說了這樣一句奇怪的話。

    沉浸在幻想阿冽看着生日禮物高興的模樣，宋九沒有覺察到不對勁隨意的嗯了一聲，前兩週路冽面對艾滋病的平靜和微笑讓他放鬆了警惕，只當是阿冽因爲艾滋有些悲觀。

    有人說，人死後能聽見外界的聲音但聽不懂話的內容，也有人說即便聽不懂意思，可是於瀕死之際感受到熟悉的聲線，仍會心動不已。

    路冽看着宋九遠去的背影，做了最後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