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棋（6）小九啊，可別讓本殿失望

    不知怎的，宋九很想看看自家殿下，於是便出了房間，再次來到了主殿的窗外。

    本以爲可以看見那人安詳的睡顏，卻見主子緊閉着雙眼，眉頭死死緊鎖，額頭佈滿密密麻麻的汗珠。

    彷彿在經歷着巨大的痛苦。

    宋九心頭一緊想也沒想，直接進了房間坐到牀沿，挽起袖子給殿下擦汗。

    他的動作已經十分的小心，結果還是弄醒了躺着的人。

    男人睜開眼，風眸裏迸發出驚人的狠厲，卻在轉瞬間消失不見。

    速度之快，快到宋九根本沒捕捉到那細微的變化。

    秦寒神情顯得十分疲倦，即便這樣，也難以掩蓋那抹柔水的溫情。

    握住他微涼的手腕，一臉擔憂。

    “怎麼這麼涼？不好好睡覺，穿這麼點就到處跑，着涼了怎麼辦？來，進來一起睡。”

    少年沒有反應，只是靜靜的看着，不說話，眼眶邊緣發紅。

    秦寒眸光閃動，牽着他的小手就往牀上帶，將人兒攬入懷中，細心的蓋好被褥，刮了一下鼻尖。

    語氣寵溺。

    “有我在，受了什麼委屈，儘管宣泄出來，別憋在心裏。”

    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少年眼裏的水珠再也包不住了，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一邊揩着淚水，一邊哽咽。

    “沒什麼，只是殿下這般溫柔，我何德何能……”

    少年的話還未說完，男人便貼了過來。

    兩人脣齒相交的那一刻，什麼太子，什麼任務，全在這一刻消失不見，腦海裏只剩下對方脣瓣滑滑的觸感。

    那人的氣息悉數噴灑在宋九的臉上。

    熱乎乎的，像一條溫熱的蟲子鑽進了心臟，又癢又酥。

    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安靜到他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越跳越快，快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好濃烈的釀酒，才只是小酌了些許，臉頰就紅了，頭暈乎乎的，四肢也跟着發軟。

    宋九在男人若水的溫柔哄睡裏，進入了夢鄉。

    ……

    這是一個奇怪的夢。

    宮殿裝置普通，角落的花瓶上都累積了些許灰塵，像是屬於某個不受寵的妃嬪的冷宮。

    宋九不知道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他嘗試着呼喊，周圍的人卻像是看不見他，徑直的穿過了透明的身體。

    他漫無目的閒逛，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類似寢宮的地方。

    透過門扉的縫隙，宋九看見了一個五六歲光景的小男孩，肉乎乎的小手將一顆黑色棋子放在棋盤上。

    坐姿端正，表情嚴肅得彷彿在研究什麼人生大事，明明長得還很稚嫩，卻要硬裝做小大人的模樣。

    宋九忍俊不禁，笑出了聲，所幸周圍的人聽不見。

    男孩放下棋子後，擡起頭望向對面，眼神亮晶晶的，帶着幾分期待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小心翼翼。

    “母妃你看，這殘局我解開了。”

    原來不是一個人啊。

    宋九調整角度，便看到一個妃嬪裝扮的女子，衣裝豔俗，滿臉的心不在焉，聽見小男孩的話，極其敷衍的點頭，眼神卻頻頻望向門外。

    似乎在等待什麼。

    宋九看得直皺眉頭，連自家孩子都忽略，這種人不配當母親。

    小男孩嘴角的笑容消了些許，失落的拿起一顆玉棋，敲打着棋盤邊緣。

    蒲扇般的睫毛顫抖，頗有自嘲的意味，他在期待什麼，期待這個生了他，卻厭惡他的生母能夠給予一絲母愛？

    再試一次吧，就最後一次。

    小男孩的表情有些低迷，隨即鼓起勇氣，剛要開口，就感受到頭頂的撫摸。

    母妃一臉慈祥的誇讚他：“小寒真棒，獎勵你甜點，在你的房間裏，自己去拿吧。”

    聽着這話，小男孩黑亮的眼睛似乎溼潤起來。

    一塊甜點而已，有那麼激動嗎？

    宋九疑惑的看着小男孩攥緊拳頭，飛快的跑出房間，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

    寢宮裏。

    等了一會，像是預料到什麼，女人倉促的收起散漫的模樣，快速補了個妝，整理裙襬扭着小腰往外走。

    “皇上，您終於來了，臣妾好想你。”

    順着女人的視線，宋九看見了一抹黃袍，皇帝的臉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在他思索的時候，女人嬌嗔着把人往裏面帶，在棋盤的位置停下腳步，指着棋局，一臉驕傲的炫耀：“皇上您看，小寒竟是解了遺留下來的千古殘局，厲害吧。”

    皇帝盯着棋盤研究了許久，終於大呼奇才，攬住女人的小腰，直直誇讚女人生了個好皇子。

    聊着聊着，不知怎麼的，兩人的呼吸變得急促，衣衫凌亂，長長的衣袖將棋子掃開，竟然就在棋盤上行了那事。

    精緻的玉棋散落一地。

    宋九覺得有些生理不適，轉過頭別開了雙眼。

    卻發現小男孩就站在他身旁，靜悄悄的，望着裏面荒唐的一幕，望着自己喜歡的棋子被人丟在地上，沾滿了灰塵。

    不哭不鬧，面無表情。

    拳頭緊緊握住手裏那顆唯一還晶瑩剔透的玉棋，他最喜歡的棋子。

    原來他對下棋的熱愛，原來曾經所謂的鞭策，不過是母妃用來爭寵的工具罷了，下好了便是獎勵，下不好便是抽打。

    噁心，好噁心。

    胃囊在不斷翻涌，小男孩死死咬住下脣，不讓自己吐出來。

    宋九看得心疼，伸出手想安慰，卻穿透了男孩的身體，只好站在一旁，無聲的陪伴着。

    夜晚的風很冷。

    小男孩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掌心的鮮血浸染了那顆玉棋，久到心裏無喜無悲。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到了太子生日宴會那天。

    在這期間，宋九也曾小心試探過任務目標有沒有心愛的東西，很可惜都沒有結果。

    天暗了下來，宮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無需緊張，跟在本殿身後，呆着便好。”

    在入席前，秦寒撫摸着宋九的鬢角，細心囑咐着一些事項，眸子溫柔得快化出春水來。

    生怕宋九不適應宮廷宴會，末了還補充了一句：“要是感覺不舒服，吱一聲，本殿帶你出去透透氣。”

    宋九嗯了一下，隨即拘謹的低頭，檢查衣裝是否得體。

    自己好歹算是殿下的人，不能丟了殿下的臉面。

    男人就這樣看着他略微緊張的整理服飾，待他弄完後，大手又蓋在少年的軟發上揉了揉。

    薄脣微勾，鳳眸藏着無盡的晦暗。

    你若是不背叛本殿，護你一世榮華富貴又何妨。

    小九啊，可別讓本殿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