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棋(4)只見進,不見出
類別:
女生頻道
作者:
蔡蔡很乖呀字數:2701更新時間:24/07/02 16:47:02
月色如水。
宋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陌生的庭院,雙手被束縛着跪在地上,子夜的寒氣順着膝蓋直竄心底。
在他的面前,一男子背對而立,背影透露着幾分熟悉。
身後的黑衣人聲音粗啞:“主上,人已帶到。”
男子擺擺手,宋九就感覺雙手得到了解放,暗暗轉動痠痛的手腕。
“那個野種最近可有什麼異樣?”男子轉過身,月光下赫然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竟是太子。
宋九聽着這話,心裏微微一驚。
怪不得白天的時候,太子會盯着他,自己竟是太子安插的臥底,而他的任務便是監視四皇子的一舉一動。
殺雞焉用牛刀,自家殿下無權無勢,太子何須大費周章來對付殿下呢?
不過,現下也容不得他多想。
宋九垂下濃密的眼睫,輕聲回覆道:“回主子,四皇子並無異樣舉動。”
“…屬下已初步取得四皇子的信任,相信不久便可爲主子效命。”
宋九心思浮動着,擔憂自家殿下的安危,便小心地添了一句話,向太子表明自己的忠心。
太子顯然很受用,笑眯眯的俯視跪在石板上的少年:“做得不錯,不過孤那四弟可不是個善茬。”
辛苦培養的忠臣說沒就沒了,幾年的心血付之東流,他這個四弟可真是好本事。
想到這裏,太子面如惡鬼般扭曲,冷笑浮現在臉皮上:“繼續取得那個賤種的信任,事成之後,重重有賞。”
不過是從宮女肚子裏爬出來的野種,平時不顯山露水的一個透明人,竟害得孤失去了父皇的期待,假以時日,孤定會讓他那個四弟體驗一下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來證明幕後主使是誰,可是憑藉着多年浸染陰謀詭計的直覺,太子認定他這個四弟並不簡單,至少不會像表面那樣與世無爭。
一股濃郁的危機感讓他坐立不安,每每看到那個野種溫和的笑容,腦海就冒出一句話:此人乃一生之敵。
太子也沒有心情繼續追問,擺擺手:“帶回去。”
宋九眼前一黑,只覺得身體突然騰空,不過片刻,便回到了原來的房間裏,足足緩了一刻,他才接受自己臥底的身份,冷靜下來思考當下的處境。
那黑衣人在宮殿內來去自如,功力自然深厚,若是要取殿下性命,豈不是輕而易舉?
他的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月亮又大又圓,窗外樹影搖曳,連帶着宋九的思緒也跟着起伏不定,他翻來覆去睡不着,便打開門出去散散心。
涼風吹得十分愜意,不知不覺,他走到了殿下的房間。
夜色已深,恐怕殿下早就睡下了,不知爲何,他很想看看主子的模樣,哪怕只是一眼。
猶豫一會,宋九擡起腳,小心翼翼的來到窗外,將視線往裏探去。
寢宮裏,男子睡姿端正,俊美的臉龐微微側偏,露出大半張臉,合上的鳳眸更好的展現了鋒利之美,月光爲這張皮相添上幾筆淡淡的憂傷。
皇宮就像一隻野獸,吃人從來不吐骨頭。
即便你不爭不搶,總有人看不慣你,想盡法子搞針對使絆子,立場不對,連呼吸都成了罪名。
少年在窗外看了許久,也想了很多。
直到眼裏的淚被夜風吹乾,才匆匆離去。
而在宋九離開後,寢宮裏的男子倏然睜開眼坐了起來,眼眸望向少年原本站立的地方。
晦暗不明。
……
“混賬!一個個不中用的廢物,賑災的官銀竟然被不成氣候的盜賊劫了去,還是整整三次。”
“朝廷要你們有何用…咳…咳咳…”
金鑾殿上,皇帝怒目圓睜,咳嗽着坐回龍椅,拂去大太監攙扶的手,渾濁的眼睛一一掃過底下的皇子羣臣,聲音蒼老威嚴。
“你們當中,可有誰願意押送官銀?”
衆臣低着頭,不敢吱聲,生怕引火上身官位不保。
如今皇帝正在氣頭上,若是主動請纓拿下這份差事,必定引得龍心大悅,運氣好的話,平步青雲都不成問題。
可是,押送官銀的差事沒那麼簡單。
益郡連續十月未下過一滴雨,百姓顆粒未收,乾旱饑荒鬧得屍橫遍野人心惶惶,爲了穩住民心,皇帝前後三次派遣官員運押賑濟的官銀。
偏偏益郡的水很深。
強盜歹徒在這片土地上猖狂肆虐,江湖勢力也十分的錯綜複雜,再加上天災,地方衙門徹底失去了管控,益郡更是虎穴龍潭。
只見進,不見出。
前三位押運的官員皆死於亂刀之下,護送隊伍無人生還,這顆燙手洋芋,羣臣避之不及,哪還敢主動擔起押送官銀的責任。
廢物!一羣廢物!
皇帝咳嗽得更厲害了,連忙吃下大太監遞來的藥丸,定下心神,沉聲道:“此次押送確實兇險,朕會另外加派一百高手護送。”
說話間,眼神頻頻落在太子身上,可惜太子始終低着頭,沒能察覺。
無奈,皇帝只好出聲:“太子可有什麼推薦人選?”
太子乃皇后所生,又是皇帝的嫡長子,從小錦衣玉食,享盡榮華富貴,皇帝對太子偏愛,可以說是滿朝皆知。
羣臣都是會察言觀色的人精,眼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皇帝此舉,無非是想借這個機會爲太子收攬民心,在民間樹立好的名聲,將來也好順利上位。
如此用心良苦,太子卻沒能接住,聽說之前護送的官員都死了,他嚇得一身冷汗,連忙擺出一副糾結猶豫的模樣。
“那益郡早已是混亂之地,非有智者不可去也,孩兒暫時沒有好的人選。”
皇帝臉色沉了下來,知子莫若父,太子那點小心思,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貪生怕死,可不是一個合格的嗣君。
皇帝沉着臉退朝,益郡的旱災始終懸在他的心頭,宛如一把鋒利的刀懸在頭頂,不知何時才會落下,他半夜連忙召許尚書入宮,商量對策。
許尚書是當初跟隨皇帝的開國功臣,朝廷裏資歷最老,皇帝將他視爲心腹,自然免去跪拜之禮。
所以,許尚書入了殿雙手作揖,便提出自己的見解與看法。
“益郡的事關乎國祚,一方不寧,八方動盪,這賑濟的官銀若遲遲沒有派下去,恐怕民心早已生出怨氣,乃至背向。依臣看,當務之急便要從皇室中找出一人接手這重任。”
皇帝沉吟:“愛卿可有人選?”
許尚書已有六旬,身體逐漸衰老,歇息幾刻緩了緩氣:“四皇子殿下,皇上可還記得?”
四皇子?
皇帝微愣,略微回想,記憶裏倒還真有那麼一個孩子,依稀記得此子天資聰穎,棋藝高超,可討人喜歡了。
不過,後來卻是失了光彩平平無奇。
也不知這孩子如今怎樣了,皇帝心裏閃過一絲愧疚。
許尚書捕捉到皇帝心緒的波動,不動聲色的解釋。
“四皇子身負皇族血脈,代表的是天子,若押送官銀去往益郡,一來,必定起到震懾人心的功效,盤踞的江湖勢力不敢輕舉妄動,二來,也好安撫動盪的民心,三來,叫舉國知曉,皇上心繫百姓,皇恩浩蕩,福澤八方。”
“若成了,便是最好,若是敗了,皇上大可以借題發揮,以謀害皇子爲由發動軍隊,剷除作惡多端的江湖勢力,益郡這塊福地便徹底由朝廷管轄掌控。”
不愧是混跡官場的老臣,提出的計謀百利而無一害,讓人拍案叫絕。
皇帝沉思,手指有節奏的敲打座椅,一邊是剛剛喚醒的一絲愧疚,一邊又是能除去毒瘤的好時機,難免有些猶豫。
不過,終究是無情帝王家,短短幾瞬,皇帝心裏已有了打算,正打算開口,門外傳來了大太監尖細的聲音。